冬夜，万籁俱寂，唯独北辰区一所隐蔽的地下格斗场热闹非凡。
格斗场光线晦暗，唯独八角笼中央吊着一只白炽灯。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那是烟味、汗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沉闷的拳击声、咆哮声此起彼伏。这时，一招决定胜负的出拳结实地落在蓝方选手身上，使其直直倒地不起，观众的喝彩声顿时如雷贯耳。
蓝方选手鼻青脸肿，被抬上了担架，从暗处抬进了一间明亮的小屋子。
屋子空间狭小，摆放着各种医疗器械，卫生只能说勉强合格。
桌子前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带着护目镜，头发低低地盘着，瞟了一眼被放在病床上痛苦呻吟的男人，说：“又是你。”
张耀强眯着眼睛，似乎想伸手去挡脸上的强光，可惜他的手根本抬不起来，只好苦笑道：“这次还是右手，麻烦你了，邱医生。”
被叫做邱医生的女人行云流水地消毒，上药，面无表情地扯过他的右臂，摸到肘关节，“这里脱臼了？忍着点。”
一声清脆的“咯吱”，男人因猝不及防的剧烈疼痛叫苦不迭，脸上的表情几乎拧成一团。
邱医生用夹板固定住他的胳膊，叮嘱道：“这次受伤后，右手至少三个星期不要用力，否则，下次就没这么好接了。”
“三个星期？”张耀强难以置信道，随后化成苦笑，“真是要我的命啊。”
“知道惜命就老老实实休息，别又像这次，手伤还没恢复就又上场了。”
张耀强无奈叹了口气，“要不是为了挣钱，谁想挨这个揍。家里老婆孩子都指望我一个人呢，孩子还在吃药，哪都要花钱。”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忍不住感叹：“邱医生，你医术这么好，要是在医院肯定是特级专家，我都挂不上号。”
门外再次响起观众潮水般的喝彩，淹没了一切嘈杂。又一个选手被抬上了担架。
“好啦，我得走了，不然外面有人要排队了。”
张耀强费劲起身，打开了医护室的门，紧接着一个选手抱着膝盖被抬了进来。
……
半夜两点，邱挽云才从地下格斗场出来。
一接触到室外空气，刺骨的寒风瞬间将她的困意一扫而空。她裹紧了围巾，加快步子往家走去。
巷子的路灯早在一个月前坏了，迟迟没人来修。在经过一片漆黑的路段之前，邱挽云只得打开手机的手电筒。
“叮——”手机收到一条消息，上面显示“xx银行入账3000元。”
地下格斗场的老板果然大方。
邱挽云心里小小地雀跃了一下，盯着手机的时间稍微久了些，没注意到前路横着一道障碍物，身体重心一歪，摔了个狗啃泥。
地面湿滑泥泞，邱挽云愤怒地下意识去找是什么让她摔得如此狼狈，这一回头，看见垃圾桶边上竟然躺着一个人。
邱挽云吓了一跳，完全顾不上脏了大片的衣服，用手电试探地在那人面前晃了晃，没有反应，于是小心凑过去，用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
还活着。
躺着的是个男人，双目紧闭，就着昏暗的光线，仍能看出样貌不错，脸上有些擦伤，然而，伤口处没有渗出血，而是露出泛着蓝光的纤维。
“这……是人吗？”
邱挽云不禁怀疑，继续用手电照男人身上其他地方，上身的西装有些地方已经破损得厉害，袒露出冰冷的机械骨骼，渗出滑腻质地的黑色液体。
邱挽云心中产生一个大胆的猜测，为了验证这个猜测，她火速打开手机的购物商城，点开其中一个商品样图放大，又和眼前这个男人进行反复比对。
“简直一模一样，所以这是个……仿生人？”邱挽云将手机界面返回商品首页，这是市面上最新款家庭服务型仿生机器人，功能丰富，能满足各种场景需求，深受富人阶级追捧。
与此同时，下面一串鲜红的价格跳入眼中——
【1,800,000 元】
邱挽云平复了一下心情，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要发财了。
如此昂贵的仿生机器人，即使是流通到二手市场，也是不菲的价格。只是眼下这个有些破损，邱挽云决定先背回家，先下手为强。
“真沉……”
邱挽云费力地扛起仿生机器人。好在离家只有几十米了，曾经一分钟就能走完的路程，现在变得似乎无比漫长。
十分钟后，邱挽云终于到家。
她将仿生机器人搁在地毯上，自己换了身衣服。没过几分钟，又蹲在机器人面前仔细端详。
这是一张好看的男人面孔，黑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立体的五官，肤发触感都极为真实，若不是破损露出的纤维和机械，几乎和真人分不清区别。
据说每一个仿生机器人都可根据顾客喜好定制长相和身材，而眼前这个显然是默认样貌，和商城里的展示模型一模一样。
“不知道睁开眼是什么样子。”邱挽云用湿毛巾擦去男人脸上的灰尘，试图在他身上找到类似开关的东西，结果除了发现此人身材很好，摸了半天也没找到启动装置。
此刻屋内的暖气对她来说有些晕乎乎的，邱挽云决定明天再研究，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困意顿时如潮水般袭来。
她睡着了。
夜深人静时，地毯上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他悄无声息地站起身，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沙发上熟睡的女人脸上。
他盯了很久，最后拿起沙发上的毛毯，盖在女人蜷缩的身体上。
*
第二日，早上。
邱挽云在睡梦中听到噼里啪啦的声响，迷迷糊糊由梦转醒，睁开眼时，自己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毛毯。
待到意识回过笼来，她惊讶地发现，地毯上的仿生人不见了，与此同时，厨房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以及煎鸡蛋的香味。
邱挽云一下子弹跳起身，冲到厨房里去。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帅气男人站在灶台前，西装外套着她的绿格子围裙，手里拿着锅铲游刃有余地翻动锅里的鸡蛋。
男人见她冲进来，冲她微微一笑，用低醇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地说道：“早上好，主人。”
这幅画面对于邱挽云这样一个二十五年牡丹的冲击力属实有些强烈。
她扶了一下门框，确认自己不在梦里，“你……叫我主人？”
“是的，主人。我是您的服务管家，您可以叫我小智。”小智一边回答，一边将煎好的蛋放入盘中，和早已做好的三明治一道摆成好看的造型。
邱挽云几乎看呆了，直到男人替她拉开桌椅，“这是我为您准备的早餐，不知合不合您的胃口。”
“合，很合我胃口。”邱挽云连忙点头坐下，迫不及待品尝这顿丰盛的早餐。
等等，先拍个照。
邱挽云拿起沙发边上的手机，一看时间，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上午7:59】
上班要迟到了！
邱挽云瞬间将早餐抛之脑后，迅速在五分钟内完成了洗漱换衣。
急匆匆出门前，小智拉住她，递给她一个保温袋。
“记得吃早餐。午餐也在里面。”
邱挽云接过保温袋，忽然停下其他动作，看向面前这个酷似真人的帅气仿生人，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她伸手抱住了他。
他的皮肤是热的，衣服上沾染了做饭的味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淡淡的木质香。
“谢谢你的早餐，我很喜欢。”
上午8:20，诊所
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匆匆来迟，一进门，一个身形矮小的男人守在门口，对着她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斥骂。
“邱挽云，你迟到二十分钟！对待工作如此敷衍，是不是不想干了！？别解释，按照规定，迟到一次扣五百。”
邱挽云听得火冒，回呛道：“扣五百？郭老板，你怎么不看看你有多久没发工资了？上个月的工资在哪？说好的奖金又在哪？迟到一次扣五百，呵，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有这个规定？”
“啧啧啧，扣这么多，要不要脸。”
“就是就是，怎么能拖人家工资呢？”
诊所里已经有男女老少在打点滴，听了这话，也应声附和。
这位郭老板见状只好干咳了一声，双手插进兜里：“工资自然会发给你，行了行了，该干活干活。”说完便走到门外。
邱挽云稍微平复了情绪，想起手里还提着保温袋，于是走到空桌子边上坐下吃早餐。
她咬了一口三明治，夹着蔬菜培根和荷包蛋，热乎乎的，口感刚好。
心情好多了。
“欸，邱医生今天终于不啃面包了。”
隔壁桌打点滴的卷发老太太瞅了一眼她的饭盒，声调顿时变了，“哟，这蛋还是爱心的，邱医生，该不会是我给你介绍的那个有情况了吧？”
邱挽云一口气差点噎住，“没有，不是，陈姨，不要乱猜。”
陈姨表情瞬间失望：“为啥呀，我看人家那边对你挺满意的，还是说你有其他人选了？”
邱挽云笑笑：“就是不合适而已。陈姨，你就别操心我了，还是先操心你自己的身体吧。”
卷发老太太自知劝不动，便自顾自刷起手机来。
没过多久，突然像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嘴里哎呀哎呀了半天，说道：“这新闻说那个，什么智造的总裁周止死了。”
“是未来智造吧。”
“昨天晚上死的。”
“听说是实验室爆炸了，没逃出来，连骨头都烧成灰了！”
诊所里的其他人也议论起来，纷纷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总裁十分惋惜。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位总裁十分年轻，白手起家创办了未来智造，五年内就发展成为海内外知名科技巨头。
本人年仅二十七岁就已身价千亿，气质相貌也是相当不凡。如今英年早逝，不免让人感慨天妒英才。
“没找到遗体，说不定人逃出来了呢。”
“你没看人家公司都发讣告了，连追悼会的日子都定了。”
邱挽云听着他们的议论，心里也默默对这位不曾有过任何交集的总裁升起一瞬惋惜。她盯着饭盒里的爱心鸡蛋，忽然想到——
家里那个仿生机器人小智，不就是这家公司的吗？
这时诊所门外突然传来嘈杂。
“你就是这儿的老板？这药是你开的？”
一个吊着胳膊的中年男人用另一只手拿着一盒药，脸红脖子粗怒声质问。
郭楚南依然单手插兜，单手抽着烟，不屑地吐了口烟：“是我开的，怎么，这药又不是假——”
“嘭”的一拳结结实实落在矮小男人的脸上，打得他晕头转向，直接栽倒在地。
半晌，才回过神来，嗷嗷叫道：“打人啦——你们站着干嘛，快报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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