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自知在罗布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十三爽朗地摊开手笑:“我们内部有一些互通消息的手段,这不是很正常吗?”
“你认字?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们的来历?”罗布冷冷开口,对他的回答显见的不满,手上用力几分。
“我说过了,我对二位毫无保留,有问必答,你先把剑收收。”十三照旧是不以为意,甚至直接用手抵住木剑,“是,我不识字,但我能和鸟雀虫□□谈,和主家通信,信都是添头,主要靠会说鸟语。”
余芃芃一听起了兴致:“你说的交谈是怎么个交谈法?能说说看吗?”
十三挠头:“这怎么说?咕嘤?咿——这样你能听懂吗?”
“好新奇!”余芃芃立刻从椅子上蹦起来,凑近十三观测他的喉咙,甚至要上手去摸。
罗布飞快拍下她伸出的手,将木剑收回。
“我从前在《异兽宝箓》中读到过,有异语者能与其它族类交流,一直以为是写书的人未曾参悟驭兽之道,没成想今天居然见到了!”余芃芃满是欣喜,“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十三被她的热情打得手足无措,往后缩了半个座次:“没什么具体意思,就是用来表达疑惑。……灵使,你不是非常擅长和灵兽沟通吗。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轮到余芃芃意外,她鹿眼忽闪,疑惑问:“你是真的在问吗?”
“我不该问吗……?”十三被反问得手足无措,“灵使,我之前没见过其他驭兽师,所以并不清楚正常来说应该是怎样。我一直以为大家都是靠这么交流,有的懂猫、有的懂鸟,所以驭兽师中各自擅长的部分也有差异。难道不是吗?”
“中陆的驭兽普及程度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吗?”余芃芃皱眉。
这完全已经是对于驭兽没有基本概念了吧!
在水川,因为灵兽整体开智的缘故,显露出任何一点天赋的人至少都会进行一次收服灵兽的尝试、哪怕驯服不了灵兽,能和自家的牛马骡子增添一下感情也好,因此路边的老叟顽童对于驭兽之道多少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更别提如何与灵兽沟通这种再基础不过的问题了。
“……你要不认认字吧,我这里有一些入门的书可以给你看。”余芃芃长叹一口气,耐心解释,“你可能没有概念,驭兽师和灵兽间的联系是通过精神力构筑的。精神力……简单看做驭兽师的‘灵力’也可以,月强大的驭兽师精神力也会越庞大。”
余芃芃顿了顿,没有在第一次授课之时就引进像她这样的特例。
“刚入门的驭兽师是需要逐渐学着和自己的灵兽去沟通的,沟通的方式更像是顺着灵契一点一点扩大‘共感’的范围,更广义上的一种心意相通吧!”
罗布也是第一次系统地听到驯兽师的相关理论,好奇问:“那这样是不是说,‘寻常’的驭兽师,其实只能和自己的灵兽沟通?交流的程度也很受限制?但你和十三都……”
余芃芃点点头:“是这样。但我和十三的情况当然也有差别。他是因为‘懂外语’,我嘛……”
余芃芃羞涩地笑笑:“是因为精神力太过庞大,一力破十会,和灵兽直接沟通这种程度的精神力使用基本不受限制了。其他人尝试着拓展自己精神力边界的时候,我学的是怎么才能让身体承担起精神力的负载。”
但无论怎么说,能够和不受限制的灵兽沟通,这两人在驭兽一道上的起点都已高到旁人难以追及的程度。
就是在灵修一道上……罗布皱着眉打量着余芃芃周身堪称微弱的灵力波动,十三更是没有半点灵根。
“认字啊……”十三有些丧气地趴在桌子上,锦灰鼠从他的衣袋中拱出来,蹭蹭他的脸颊。
十三顺着锦灰鼠的毛发走向梳理,认命般地坐起:“回主家之后我会去上启蒙班的。啊!——和那些小不点坐一桌真的很丢人啊!”
“实在不行你别学了,让灰毛去认字,再给你转述书里到底说了什么。”
余芃芃是开玩笑,十三的眼睛却一下子亮起来。灰毛慢吞吞转过来看一眼余芃芃,又钻进十三的怀里。
没发出声音,余芃芃笑着解释:“它说它拒绝。”
虽不识字,但也有专供未开蒙幼儿的基础图册,余芃芃思索片刻,幻化出一本《稚子通灵谱》。
十三盯着从她手中无中生有的书册大为震惊:“灵使,你这又是什么招式!”
“你就当是我把这册书飞快地抄了一遍。”余芃芃将薄薄一册书递给他。
哪怕解释得再浅显,此刻余芃芃的形象在十三眼中也是无比伟岸:“灵使对书的内容竟然熟悉至此!”
罗布扫过一眼内容,心下了然,这本《稚子通灵谱》与他旧日在书库中掠过的原册有出入,图解更详细、文字内容更少,并非常见抄录办法中将识海中的内容提取成实体书籍的方式。
但凡带了灵气的灵书宝篆,可供翻阅的实体只是最基础的载体,囊括了书册全部内容的灵识会随着读者的牵引进入识海,书中的内容转瞬间全部清晰留存。
按照常见的书册转录办法,将书籍的灵识提取出识海后,施术者对于内容清晰的印象会变得模糊。但余芃芃所谓“抄写”的办法却不然,是将她识海中的内容重新再刻录一份副本。
这绝非易事。罗布也忍不住赞叹她的精神力之广阔了。
十三随手翻了几页,视线停在讲述契主与灵兽产生共感的一页。画面中的驭兽师脑海中是灵兽的视角。余芃芃看他好奇,解释道:“灵兽与契主的共感一般都是从‘五感’开始建立的,最开始有点模糊,也很容易让人混乱……”
十三打断她:“我知道,梦里抱着虫子啃的时候我还以为我疯了。”
十三感激地望向余芃芃:“灵使,太感谢你,不然我真的以为我是活不长了……实话说,我想请教你的就是为什么我的脸侧和指节总是钝痛,也经常幻视一些特别低的视角。现在想来都是灰毛的感受吧。”
他将灰毛从怀中抓了出来,轻揉它的脸颊泄愤:“你怎么不早说呢!你不知道我特别怕死吗,还让我自己吓自己这么久。”
罗布仗义执言:“你也没问它。……你们的互感也还没建立到心意相通的部分。”
罗布继续追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我们的身份的?”
见他依旧抓着这个问题,十三只得苦笑:“你们将灰毛交还给我后,我收到了小少爷的来信,信里写了二位离开水川游历一事。虽然很大篇幅都在描述罗仙师的英姿,但我是根据灵使对上号的。……不怕你们笑话,我之前只在各种故事里听过驭兽师,但我见过灵使后就在想,驭兽师就应当是你这样。”
余芃芃抛开他的盛赞,思索道:“参礼名单上是有杜家,但照理说是看不见当时发生了什么的。”
她语气平淡,十三却吓出了一身冷汗,战战道:“或许是之后听说的呢。”
“听人转述还能听到我的行动。”余芃芃冷哼一声,但也不再继续深究,换了个话题,“那你对通宝天尊的态度呢?太鲜明了。”
说罢她望了罗布一眼,看他面色如常才放下心来。
虽然冒昧,但她实在想多了解与他相关的内容一些。
十三一咬牙,却是不肯再说了。余芃芃只得作罢。
她长叹一口气:“你邀约我们去齐州,是谁的意思。”
十三没料到就这么被轻轻放过,反应不及,卡顿片刻才回:“是我自己的意思。”
“看不出来你说话这么算数。”罗布用平淡的语气说出刻薄的话,余芃芃听了都心中一惊,忙按住他。
余芃芃仓皇打圆场道:“你先联系主家罢,若有回信,再邀我和罗布一齐来听。”
或许是终于有人再与余芃芃交流驭兽相关的内容,哪怕是十三这样完全一无所知的新手,余芃芃也终于有了观照己身的思路。
十三告退后,余芃芃独自闷了许久。罗布知道她心情不好,一个人整理今日采买的物件。
“阿布。”余芃芃忽然唤他。
罗布听得心虚,面上不显,缓步上前。
余芃芃窝在一张略显笨重的榆木圈椅内,目光低垂。
她很紧张,罗布想。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水绿色的衣带,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罗布停在离她两约三步的位置,屈膝蹲了下来。他的动作带有一种近乎恭敬的低姿态。
这个视角刚好能看到她颤动的眼睫。罗布仰着脸,神情专注,等候她的下文。
“阿布,我真的和你缔结了灵契吗?”
罗布罕见地没有笑她。
“好奇怪,感觉一切都不太顺利。是结契的时候出了岔子吗?还是你其实不是出于自愿?再或者是其实是我并没有结契的资格?明明其他灵兽的心声也好、意识也好,我都可以听见、可以干涉,但唯独你。”
她停顿,努力寻找合适的描述:“我什么也听不见,像是在没有回声的雪原,我发出的所有讯号都失踪了。这和他们说的都不一样!我真的和你缔结了灵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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