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马车碾过官道薄泥,留下两道浅浅的车辙,悬挂在檐角的八角铜铃轻晃,为沉重的马蹄上捻上点缀。常竹君倚着软垫,指尖摩挲着手里膝头鎏金胭脂盒上的缠枝纹,余光里尽是宋晏正襟危坐翻看《水经注》的身影。
也许是为许久没有前去祭拜母亲而感到愧疚,也许是第一次要将心上人带至母亲面前而感到紧张,宋晏的内心并没有常竹君看起来那般平静。
帘外漏进的光斑在他膝头游弋,月白色锦袍上的银色盘长纹在澄光照耀下,忽明忽暗。
常竹君将这养眼景象尽数放进心底,嘴角微微上扬。
用在衣物上的纹样有很多,像是宋晏自己以前独喜的云纹,还有水纹,棋格纹。但出于常竹君的私心,在她的吩咐下,府里提前准备的属于宋晏的换洗衣物大多是寓意长寿的盘长纹。
曲折回转,绵延不绝。
少女的温暖的心意融进了视线,总算要撬动宋晏那驻足在纸面文字之上的眼神,却又收了回去,咬着嘴唇,明明能做出强吻宋晏的荒唐事,这时候却又有了一丝生分。
【是不是绑他回京后,这是第一次只有我们两个坐在一起?】
常竹君心中暗暗发问,随后啪嗒一声打开胭脂盒,看着盖上铜镜里那个藏不住心事的少女,又平白多了一点恼恨。
【常竹君!】
她心中暗骂了一句。
但只闻得“啪”的一声响,抬眼看去,宋晏已直截了当地合上了手里的经书。
【不会吵到他了吧。】
关心则乱,一听这合书声,无数细细碎碎的念头开始在她脑中打转。
但上车以来,心有郁结的常竹君自是没有发现,宋晏手里的《水经注》也同样没有翻过一页。
“咔噶——”
而偏偏就在此时,车轱辘轧过碎石,一向四平八稳的马车出奇颠了一颠,练家子常竹君倒是屁股镶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宋晏却是羊入虎口,肩胛骨正撞在常竹君心口,惊得她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恩——”
轻哼飘飘然掠过宋晏耳际,而常竹君右手慌忙搂住宋晏,左手眼疾手快将飞出的经书捞起。
两人便以近乎耳鬓厮磨的姿势依偎在了一起。
【啊,咋办,是继续搂着,还是帮他扶好。】
【搂着,他会不会难受?】
【可是就这么扶正,我们都是要结婚的人了,也太生分了。】
【常竹君,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了,这样子还怎么搞好夫妻关系。】
【不管了,是老天让车磕上那石子儿的。】
将所有责任推到老天爷头上,常竹君一咬牙,右手搂得更紧了,那锦袍上原本规规整整的盘长纹挤做一团,绞成乱麻。
只是宋晏不管怎么体弱,终究是个男儿身,比起常竹君,他的骨架子还是要大上一号。
搂住宋晏后,常竹君只感觉他的发丝不断搔过自己的鼻尖,泛起一阵药草的微苦。
一息,两息。
怀里的男子并没有做出任何挣扎,可常竹君的心脉依旧狂跳不止。
尽管在外人眼里,对于一对有情人来说,这可能不过是一件芝麻粒大小的破事,但对于常竹君来说,如果娶她对现在的宋晏来说依旧是一种勉强,那么她宁可放他离开,也不会就这么将就下去。
如果胜利是靠他人施舍而来,那这样的胜利不要也罢。
八角铜铃不解风情叮铛作响,一阵冰凉悄然覆上了常竹君的右手,惊得她心漏跳了一拍。
紧接着,却是与那冰凉截然相反的温柔,甚至带着与“宋晏”这个名字就完全不搭的戏谑。
“竹君,怎么,害怕我跑了不成。”
紧接着,宋晏左手一拨,从常竹君的怀里溜出,遗憾还没来得及爬上常竹君心头,宋晏的左手却已经环上了她的腰际。
常竹君微颤着偏过了头,却见得,那平日里深邃得难以捉摸的眸子里,光点雀跃,点缀着自己的面容。
刹那,气氛旖旎。
没有任何犹豫,宋晏轻捧起爱人的面庞,额头,眼睛,鼻尖,触之即离,欲淡情浓,常竹君能清楚地感受到,捧着自己面庞的那双手在微微颤抖,她强压下心中不着调的调笑话语,轻闭双眸,丹唇微启。
一边紧攥裙裾,一边耳垂通红。
唇分,相拥,对视。
宋晏向来没有血色的面庞泛着褪不去的红润。
“竹——”
竹君两字还没出口,却又被常竹君虚捂住了嘴,紧接着她旋身将人扑倒在长椅之上,贝齿轻合,在那通红的耳垂上烙下一道浅浅的咬痕。
耳垂传来的触感让宋晏顿时有些失神,只听得一句“宋晏,我好喜欢你。”撞进了他的心窝。
愣神过后,宋晏环抱住常竹君的腰部,给了她最直接的回应。
“我也是。”
两人依偎。
指尖卷着宋晏的发梢,常竹君稍稍掀开帘子看向窗外,原野一望无际,曾经阻拦她将宋晏带回京城的杨树林已经落在车后,只是依旧碍眼得很。
金戍国,那日第一个遭难的护卫,和林湖,林泉两兄弟一起折在了杨树林。
十三,良丰,高目白,折在了安平镇。
除了良叔外,其余五人都有妻有女,想到这,常竹君忍不住看了眼宋晏。
而宋晏像是能看破她心思似的,骨节分明的瘦削右手落在了她脑袋上。
“往者不可追,来者尤可鉴。等我们成亲那天,为他们再设一席,可好?”
慈不掌兵,常竹君也明白这个道理。
冷血点看,光是宋晏知道的情报,对于常家来说便可抵万金。而在这个年代,万金,足够让无数高手趋之若鹜,自愿献身。
可归根结底,自己还是出于私情,常竹君心里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通达。
宋晏见常竹君眼底依旧留有一抹愧疚的底色,轻笑道:“竹君,你说会是谁在城里瞎传你要和钱絮成亲?”
一谈及这则流言蜚语,常竹君的注意力瞬间就被扯了过去,接着一粉拳锤在宋晏肩上,气鼓鼓地应道:“我哪知道是哪来的无耻小儿。”
“钱絮也是个耳聋的,这种事情都不出来管管。”
宋晏挨了一拳,却是松了口气,随口问道:“竹君,你和钱絮很熟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常竹君摆着手连声否认。
“没有没有没有!”
随后皱着眉头,也是一脸疑惑:“我也不晓得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按理来说,我们好像都没见过。”
宋晏点了点头,心里却是琢磨着这背后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短短两日,空口无凭的一个消息能被传得满城风雨,这背后要是没人推波助澜,那京城里的人是该有多闲得慌。
【他是想让谁听见这个消息呢?】
【又期待各家做出什么反应?】
【还是说这是在暗度陈仓,在用竹君的婚事来掩盖什么消息。】
虽然宋晏下意识感觉这背后有什么,但是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还在想钱絮的事情?”
常竹君环抱住宋晏的腰,脑袋埋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像只猫似的,竟然显得有些黏糊。
这是除了宋晏,没有人见过的光景。
“没有呢。”
“在想清辞的事。”
听到清辞的名字,常竹君眼珠提溜儿转了一圈。
一半出自真心,一半出自恭维,应道:“清辞和我还挺像的,胆大,那日来京城,她还会骑术,我多注意了两眼,算不上生疏,后来突围安平镇的时候,见了血就和没事人一样。”
“宋晏,清辞她以前当真是个乖乖大小姐?”
宋晏揉着常竹君的指尖,眉头微蹙,待脑中记忆闪过一遍,方才答道:“是大小姐秉性,但绝对不乖,打骂家仆是常有的事,家母早逝,家父疏于管教,二弟深处军营,我又放任自流,一副纨绔做派。”
“这两年对许家少爷一见钟情,倒也不强求,只是日日跟在他的身后。”
“就是这两天跟变了个人似的,不知为何,待人接物的本事凭空长了一截,简直脱胎换骨。”
越说宋晏眉头皱得越紧,而常竹君最是见不得如此。
用左手将其皱眉轻轻揉开,宽慰道:
“何必自扰,清辞天赋异禀,过往年岁,不过明珠蒙尘,现在的她才是清辞真正的样子。”
“明珠蒙尘吗?”
宋晏喃喃,嘴上念着:“罢了,罢了,待回到家中,我寻个由头好好和她聊聊。”。
心里却升起了另一个念头:【要不要将清辞一并送去西北?】
话茬不能落下,而常竹君脑子里也有些东西需要捋一捋。
上次宋晏与父亲他们商议的结果自己也没问,刚好有时间,都聊一聊。
“宋晏,说起来,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唐家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宋晏轻举双手,脸上露出一丝歉意。
就算常家父子没这习惯叫上女子一同议事,作为竹君的夫君,明白她心里那份傲气的人,当时怎么都该把她叫上的,不知当时她会不会黯然神伤。
随后宋晏带着心疼的语气说道。
“一言以蔽之,唐家在西北安插了不少策应,可能是要对北府军动手。”
常竹君啧了一声,沉吟片刻。
随后便高屋建瓴般指出:“可唐家和我们常家是唯二的武将世家。”
“搞垮了我们常家和北府军,没有我们常家制衡,其余几家对唐家只会更忌惮,势必会从朝廷,粮食,商道全面打压唐家,直到他彻底交出兵权为止。”
“可没了兵权的唐家,不就是砧板上的鱼肉,迟早要完。”
“唐家这老东西,真没得失心疯?”
宋晏听罢,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往后议事,一定要把竹君叫上,同时颔首赞道:
“是这样没错,但现在唐家家主可能没得失心疯,但唐家绝对病入膏肓了。”
“和咱们家一门三武侯不一样,唐家年岁很大,当年立下赫赫战功的那些功勋之臣早就入土,唐家之所以还能维持住在东南两军内的声望,全靠他们每年发的赏银,这笔赏银数目之大,甚至超过了朝廷的拨款。”
“每年有如此海量的支出,唐家必须不遗余力地捞钱才能维持收支,以至于从朝廷到地方,从高官到小吏,上下一心,哪能捞钱就去哪里,捞得的钱财三七分成,七分归自己,三分给上级,再一层一层剥削,最终送进唐家。”
“那和在西北安插策应有什么关系?”
常竹君依靠读过的史书,对制衡一道还算有些了解,但谈到捞钱之类乱七八糟的玩意,她算是一窍不通。
“江南一带,鱼米之乡,虽说比不上京城,那也会是一片富庶之地,可现在反倒是京城来了不少江南流民,若非天灾**,哪会不顾山高路远,千里迢迢跑来京城。”
“本地再无油水可捞,远洋贸易又需要朝廷拨款建造新的战船,可一艘战船动辄需要十万两(注释1),想要通过户部的审核,没那么容易,两条路已经走不通,那只能另寻出路。”
“那要是想和蛮子做生意,那能卖的只有火器了吧。”
“嗯。”
两人语重心长对视一眼,眼里同时流露出一份忧思。
……
“谢央,你着急忙慌的,又找我作甚。”
日上三竿,钱絮晃晃悠悠,睡眼惺忪地来到了酒楼。
“哦对了,你派来的那个力工,掌嘴二十,没问题吧。”
钱絮刚说完,原本就是大饼脸的张雄顶着一张红肿的猪脸在门口现身,笑呵呵地冲着谢央挥挥手,手里还攥了个钱袋子。
见张雄乐在其中,谢央也是噗嗤笑出了声。
“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能说什么?”
“这位兄台,这位置没人坐吧。”
没等宋清辞回答,钱絮就一屁股坐在了谢央右手边,左手重重拍在了谢央的肩上。
“你派谁不好,非要派他来故意恶心我,我正烦着呢。”
谢央自顾自抿了口茶水,笑道。
“当然是为了好玩喽。”
“行了,说正事。”
“刚从我这刮走了四万两,怎么,又没钱了。”
钱絮主动将力工一事翻篇,随后同样极其自然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闻了闻,又抬眼看了看谢央,又闻了闻,最后试探性地抿了一小口,待那寡淡的茶香在舌尖迅速化开,消融,难觅踪迹。
钱絮皱紧眉头,将茶杯直接推到了桌子的另一侧,骂骂咧咧道。
“妈的,这种东西你也喝得下去。”
“谢央,你还真是不挑。”
钱絮嘴上不饶人,心里却是早已活络起来,暗暗打量着坐在谢央对面的陌生人。
年纪不大,这面孔也没见过。
怎么和谢央搭上的关系?
难道和那件事有关?
紧接着钱絮好像发现了什么,揉了揉眼睛,又打量道。
这是个姑娘?
也许是猜到了钱絮的心路历程,就在钱絮怀疑宋清辞男女的这一刻,谢央起身介绍道:“介绍一下,宋清辞,我朋友。”
“另外你想的没错,她是个姑娘,别看她年纪不大,可眼界不窄,很有意思。”
钱絮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但很快便消失不见,他立即起身作揖行礼。
“在下钱絮,见过宋姑娘。”
宋清辞也是赶紧还了一礼。
“行了,你俩也算是认识了。”
“清辞,你平日遇到什么难处,去‘点翠’找他便是,十有**他会在那儿待着。”
“只是他的人情债很贵,所以最好是你让他欠你人情,钱絮的人情,很多时候比钱好用很多。”
谢央眯着眼,狡黠道。
钱絮倒也没有反驳,算是默许了谢央的这句话。
“不过今天,可能你就要欠他一个人情了。”
说完,谢央干脆替宋清辞问道。
“清辞想在京城张罗起一门营生,要能养活一家子几十个人。”
“有没有什么好门道,既不亏德行,又有利可图。”
听完谢央的要求,钱絮只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好像对他来说,张罗起能养活几十人的生意是件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的事情。
“那你手上有什么资材。”
钱絮转头看向宋清辞,同时伸出右手,示意谢央闭嘴。
他并不介意帮人张罗个生意,可经营一门营生是长久事情,他至少得确定宋清辞靠不靠谱吧,万一给她搞了个店面,因为她的什么愚蠢动作,十天八天就黄了,岂不是白费时费力费心了,店面总不能交给傻子开。
有些人读书是一把好手,可到了经商做出的事情,却常常令人两眼一黑。
所以即便谢央认定了这宋清辞是个聪明人,他钱絮也得看看他有没有基本的经商头脑。
要是没有,钱絮还是会帮他,只是会派个管账的,要是有,那钱絮就不过问,算一桩人情。
手上有什么资材?
宋清辞自问道。
重生两辈子算吗,别人绝对没有。
但除此之外,能用来营生的资材自然是没有的。于是宋清辞摇了摇头,还自觉补充道:“先前家父受朝局牵连,搬出了京城,人脉关系同样没有。”
“假如你打算开个点心铺子,你该先干点啥?”
钱絮继续发问。
宋清辞捏着下巴开始组织起了语言。
“首先,要找个老师傅。”
“然后让老师傅做一款新式糕点。”
“其次选好地址。”
“确保周围没有其他点心铺子,尤其是要避开那些百年老字号。也要保证周围客人数量充足,最好选在小孩儿,女子较多的地界。”
“然后是根据来店里的客人喜好,修改糕点种类。”
“大致就这么些。”
“嗯,你这几步棋走得还算稳妥。”钱絮点了点头,对宋清辞的回答表示满意。
“你们想做正经生意,但是没有资材,想赚够银两,但是没有人脉。”
“布行,酒楼,糕点铺子这些个常见营生,你应该是一个也搞不定。”
“而且布行有云天和青鸾压着,酒楼有花间楼压着,短时间内投入大,回报少。”
钱絮沉思之际,宋清辞补充道:
“其实,我倒是知道有两个新兴物件,只是苦于不懂这两样东西怎么制作。不知道钱公子听说过没有。
钱絮挑了挑眉,眼里来了几分兴致。
“什么物件,说不定我知道。”
宋清辞努力回忆着上辈子露酒和香露的模样,尽力描述道。
“一是露酒,它澄澈透亮,好似琉璃,却又浓烈无比,远胜寻常烧酒,入口辛辣,后又有回香,一杯醉,两杯倒,三杯不知睡在哪儿。”
“二是香露,同样澄澈透亮,但满是花香,只需一滴,便能遍体通香。其中这花香种类,还能任凭选择。”
听罢,钱絮的脸上露出一抹奇异而略显古怪的神色。他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一丝赧然,似乎感到有些难以启齿,但再三思索,还是说了出口。
“你说的这露酒,我好像是听说过。”
“当时我家里有个酿酒师给我端来过这么一杯酒,晶莹剔透,却又浓烈无比,光是扇着闻一闻,只感觉身体都燥热了起来。”
听到这,宋清辞眼前一亮,这描述,好像的确是露酒无疑。
“那时候,我壮起胆子抿了一口,辣得我口舌喉直疼。”
“那种疼和喝烈酒的疼完全不同,像是喉咙被火燎了一遭,难以下咽。”
一回想起那折磨的感受,钱絮的语气之中都多了一分不安与不确定。
“你确定,那种酒能喝,好喝,而且别人也会喜欢喝?”
这回,轮到宋清辞有些拿捏不准了。
钱絮说的这东西,真是露酒?
可上辈子的露酒,分明是浓厚而醇香的滋味,怎么会直辣嗓子,难以下咽呢。但是从形态上看,又好像是同个物件。
难道从钱絮喝的那玩意,到上辈子实际上卖的露酒,中间还有许多步骤?
“那姑娘你是从哪喝到过这露酒,听着和我遇见的那个,完全不可能是同种玩意儿。”
“你们是没喝过那东西,真的一进嘴,完全没法接受的那种。”
“要不我把那酿酒师找来,再一起聊聊。”
“如果这露酒真能成,到时候开店利润,我分你三成。”
“如何?”
说完,钱絮和谢央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露酒要是能搞出宋清辞口中的那种级别,能给自己带来多么巨大的收益。
而且假如能搞出露酒,那宋清辞所说的香露可能也确实存在。
要是能做出那玩意儿,钱絮都不敢想象京城女子将会有多么疯狂。
……
宋母去世的时候,宋家尚未没落,按照她的要求,宋羿之将她葬在了一座格外冷清的小寺庙旁。
那是宋羿之和宋母相识的地方。
后来宋家没落,宋羿之就带着宋家搬到了附近的镇子。
闲来无事,宋羿之常常会独自一人前往墓边,去的次数多了,那羊肠小道也变得干净明亮起来。
路边的杂草被悉数清理干净,一路上也撞不上什么枝杈。
只是马车依旧无法通行。
常竹君也只好抱着宋晏下车,随后推着他往深处走。
一路上,常竹君也问了宋母是个怎样的人,但时间会消磨记忆,当宋晏发觉自己脑海中只剩下一张模模糊糊的面庞时,心神一震。
待理智回笼,他也只得苦笑一声,倘若是自己忘记了常竹君的面貌,恐怕就要再出个宋羿之了。
羊肠小道蜿蜒着向深林蔓延,周围静得发死。
没有一点人气,越往里走,常竹君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恍惚之间,她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
下一瞬间,常竹君一掌挥出,重重击打在轮椅的靠背,宋晏坐在轮椅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已经扎进了一旁的密林之中。
只见得眼前一片煞白,一柄雁翎刀发着寒光撕开了地面上的车辙。
豆大的汗珠从常竹君额头滑落,要是自己刚刚没能反应过来,宋晏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该死,常竹君暗骂一句,就不该把那破规矩当回事。
唐家都已经这样子了,自己居然会相信他们会遵守规矩,不会再出手。
就应该带上一堆护卫出门。
但如今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盯死眼前这个四肢着地,口含尖刀的吊诡刺客,常竹君一边吸气,一边缓缓下蹲,双腿蓄力的同时,右手缓缓往裙下探去。
待气息完满,青黑色的压裙刀破开近乎凝滞的空气,常竹君瞬间暴起。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对于平日习惯使用一丈四尺长枪的常竹君来说,仅仅二尺八寸的压裙刀是最后的选择。
压裙刀撕裂空气的尖啸声中,常竹君如离弦之箭扑向刺客。刀锋直取对方咽喉的刹那,刺客突然以诡异的角度扭动脖颈,口中尖刀自下而上斜撩。
“铿!”一声爆鸣。
两刃相撞爆出火星,常竹君虎口瞬间撕裂,然而她就像没感受到疼痛似的,反而借着刺客那自下而上的力道,顺势旋身,鲜红的裙摆在空中绽成一朵云的模样,几乎将刺客的视线全部遮蔽。
随后在这一片红云之中,青黑色的压裙刀破云而出,直指面门。
一招下去,便要分生死。
这刺客本身就只擅长遮掩气息,以及瞬间的爆发,否则以常竹君的警觉性,这刺客不可能差点得手。面对常竹君的杀招,刺客只得无奈前扑,刀锋擦着头皮掠过,留下一道血痕。
“啧。”没能一击得手的常竹君滑出两步,趁着刺客没来得及调整过来,又是伏身追上,正欲挥刀之际。
只听得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那刺客扭过了头,松开牙关,叼在嘴里的雁翎刀掉落的同时,一根长针飞射而出。
常竹君仓促挥刀抵挡,刀身一震,虎口传来的剧痛井让她一时间没能握紧刀柄,压裙刀脱手飞出,削断几缕飞扬的青丝,钉入一旁槐树树身,刀柄犹自震颤。
"常竹君,不过如此。"此时,刺客喉咙里滚出砂纸摩擦般的声响,抽出腰间软剑就朝着宋晏的方向赶去。
常竹君瞳孔骤缩,顾不上捡回压裙刀,抽出腰间绸带便赶紧追上。
随着轮椅碾过枯枝的响动愈发清晰,常竹君的心也搏动得越来越快,心中不断碎碎念。
【宋晏,快走。】
她全神贯注咬住前方刺客,就连贝齿早已咬破下唇都丝毫不知。
然而,当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之时。
她的脑袋木了一下,她很清楚,那是宋晏的声音。
“竹君,快走,他们真正想杀的是你!”
完全重写了这一章,之前写的又啰嗦又重复还推进不了剧情。
注释一:根据资料,郑和下西洋用的船只大约是7-8千两一艘,在本文中,参考了大明王朝1566中的设定,夸大了战船的造价。
e.g. 根据查的资料,压裙刀就是防止宽大的裙子乱飘用的器物,兼备防身的功效。
元 石德玉 《曲江池》第四折:“使妾更何顔面可立人間,不若就壓衣的裙刀,尋個自盡處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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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成亲(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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