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钰算是见识了什么叫酒桶。
“老板！再来一坛！”水韵一挥手，豪气干云！把空掉的酒坛扔在地上，身后已经堆满十几个中号的空坛子。
“诶来啦！”老板是位美艳妇人，相貌很富态，白白胖胖，遇见水韵这样能喝的顾客，笑得眼睛挤成一条缝，嘴里毒牙都包不住，从后槽牙沟掉出来，一手托着一坛酒，滋溜一下就钻了过来。
就是靠真材实料的酒水养家糊口的！
包拿得出手！
“您请！”老板把酒放在桌上，赵钰和水韵一人面前放一坛，尾巴上还顶着一个盘子，她伸手取下放在桌上，“这是送您二位的小凤蛋，小店招牌卤菜，二位慢用。”
“多谢老板。”赵钰道。
老板头上包着花布巾，把头发卷起来，上面搭了个窝，几条火红色小赤练冒出头来，叽叽喳喳。
“娘！我要吃蛋！”
“我也要！娘！”
“我也想吃！”
“我想吃！娘！”
“娘！吃蛋蛋！”
老板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幸福又呱噪，“锅里有没放盐的，等会儿煮好了就能吃了！别吵吵！叫唤得娘头疼！”
老板娘人身蛇尾，扭着尾巴消失得跟来时一样快。
水韵把那盘小凤蛋推到赵钰跟前，再把他手边那坛酒拽了过来。
她很喜欢跟赵钰这种不爱喝酒的人搭伙吃饭，要是对面也是个酒迷，她会有种宝贝被抢走的小气心态，很舍不得，喝醉了还会跟人家打起来。
赵钰一瓶小酒喝了快一个时辰，能陪她喝，又不跟她抢，甚合她意！
捞起坛子就往嘴里倒，为了喝酒方便，她干脆变回了狐狸头，还是自己的头最好，嘴够大，凡人的嘴那能叫嘴吗？一个碗都放不下！
赵钰经历了从震惊到担心她喝得烂醉，一会儿进不去边市，到现在淡然磕着花生米的抛物线心理路程，已然波澜不惊。
硕大的狐狸头，白茸茸的，喝尽兴了，毛都炸得蓬松。
手感应该不错，赵钰视线扫过她弹软肉厚的狐狸耳朵，很想捏一捏，暗暗决定，找到小东西后，自己就去找只毛茸茸的仆兽养着。
小东西对当他的仆兽没兴趣不说，还分外冷淡，想必是很讨厌被人约束。
上辈子做得不对，这辈子得改！
如果它愿意跟他一起生活，做朋友相知相伴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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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沉郁的阴气从镇中央荡开，在此一方的所有生命都觉察到了阵法开启。
“出来了开了！”
“快走！一会儿找不到好位置！”
门外有妖匆匆奔过。
“我们也去吧。”赵钰把剩下的蛋装兜里，打算晚点吃。
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水韵甩了甩头，飞干酒渍，在桌上拍了一把灵石，跟着起身，“走。”
赵钰跟在前面，水韵过门槛的时候没注意，踉跄一跤，一头贯在赵钰后背。
“……要不还是吃颗醒酒药吧。”赵钰建议。
水韵站稳直起身，一拍赵钰肩膀，安慰道:“好的就是这口微醺的迷醉感，喝了醒酒药不就什么都没了？我岂不是白喝这么久！走啦走啦！不碍事的！你牵着我！”
水韵挂在赵钰胳膊上，脚步有点虚晃，忘了把脑袋变回去，赵钰觉得狐头虽大但挺好看，到处都是兽头，也不奇怪，就没提醒她。
镇中央那块漆黑的空地，此时灯火通明，金色阵法层层叠加，最底下那层埋在地里，白天开启结界隔绝，什么也看不见，摸不着，晚上转换之后，一座九层高的飞檐楼台便出现了，每一层都有结界阻隔，互不相通，满足条件才能上去。
赵钰跟水韵拿的一楼牌子。
门极宽，几个巨灵神似的大块头守在门口，里面亮着金灿灿的光，两人交了牌子，守门的瘦高男子将两个手环递给他们。
“请问这有何用？”赵钰问道，书里没介绍过，他不知道拿着怎么使。
男子跟看今年新出的怪物一样瞅他们一眼，眼神里写满了，‘俩土包子’。
“你瞧不起我们？”水韵撸起袖子就要上去，被赵钰伸长胳膊圈回来，按在肩头。
“无意冒犯，见谅。”
男子微变的脸色被赵钰及时的道歉安抚住，错开视线，催道:“要进就进，不进就走，后面还有人等着。”
赵钰看一眼身后，已经有妖不耐烦了，便带着水韵挪到一旁。
不管怎么用，先进去再说，反正别人也会用，照猫画虎总会的。
第一层跟外面差不了太多，摆着各种摊位，卖稀奇古怪的东西。
赵钰带水韵去卖妖兽的地方歇了会儿。
越往里人越少，几乎都是卖蛋的，需要孵化，大多数觉得麻烦。
外边一整条道，左右两边都是卖妖兽的，有蛋有成体，都是开了灵智可修行的妖兽幼崽。
这个时候小东西可能是颗蛋，也可能是跟上辈子一样大小的幼崽，毕竟妖兽成长过程的体型变化难以预料，今儿还是拳头大的蛋，明儿出来待两天就有西瓜大，也许再过几年也仍旧是这个体型。
赵钰主要看蛋和幼崽。
沿着铺子走了一圈，身上的莲花也没反应，但它盛开的方向就是指这里。
赵钰凝神，右手伸出法指，一根透明的银丝从指尖飘出来，直立着，没有弯曲证明大致方位是对的，是在这个方向范围没错，这片地方只有边市的可能性最大。
难不成不在这一层？
“怎么样？找到了吗？”水韵被赵钰强行塞了颗醒酒药，这会儿也彻底清醒了。
她从道法器具那边过来，两人约好在原地汇合。
赵钰眉间收紧，有点失落，摇了摇头，问道:“你呢？”
“我这边也没有，会不会不在这一层？”水韵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上去看看。”赵钰道。
“每层中央都有一个看台，你去找那里的管事，满足要求他就会放你上去。”
赵钰买了一瓶固魂丹，顺便向老板问了路。
这里的东西品质比外面好很多，灵气虽偏浓郁，价格却是数倍之多，贵得咂舌，不过好在他带的灵石足够多，想必省着点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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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镶着一个罗盘，内有活动的九环卦象。
“法力灌进去，亮至哪层便可去至哪层，若是九层同时点亮，这九层塔随您出入。”管事交握双手垂在身前，笑眯眯道。
对着赵钰做了个请的手势，便退开一步，恭敬立在一边。
周围聚了很多人，都是不信邪要试的，最多点到第二三层，便亮不动了，两人看了一会儿，几十个人皆如此，心里也有些打鼓。
“怎么办？好难的样子。”水韵摸了摸尾椎骨，她现在只有两条半尾巴，一桶水不满半桶水晃荡，一拼实力就虚得很。
赵钰跟她半斤八两，还没搞明白规则，便上来了。
“没事的，上不去再想别的办法。”赵钰安慰她，也是自我开解。
他先上前把手按上去，施展法力，感觉泥牛入海，亮了靠近手掌的第一层，后面过了好一会儿没动。
周围窃窃私语。
“不是吧，这也太差劲儿了。”
“一层的实力就别想了，先回去修炼吧。”
“这要是我，我都不敢上去，真是丢人现眼！”
水韵扭头凶道:“你们乱嚼什么呢？每次有人上来就躲在下面戳人脊梁骨，一个个有本事全点亮了，自己不行的时候不说，别人上去了就指指点点，太孬了！还有你！”水韵伸手向人群一指，“我刚看见你也试了，你自己也只点亮一层，怎么好意思说别人！”
四周的目光顺着看过去，传出几道不屑的嘘声。
混在人群中那个修士被众目睽睽盯住，一下子涨红脸，尴尬得眼珠左右直转，最后哼一声甩袖子走了。
身后的混乱并没有干扰到赵钰，他在罗盘里感受到一些熟悉的脉络。
就跟一个人行为处事有迹可循一样，这个罗盘里也留下了同样的痕迹。
赵钰试着把体内灵气沿着脉络输送进去，越往里需要的灵气越多，脉络越细，越要小心翼翼，一旦输送过多，或者不足，链接就会中断，前功尽弃。
不一会儿，赵钰就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他闭上眼，屏蔽掉所有感知，将精力全部集中在手掌下。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抽气声此起彼伏。
赵钰低着头，力竭地睁开眼，没敢看罗盘，抬袖子抹了一把额头。
不行了，他只能走这么多，还是靠金丹补充的灵气才撑这么久。
管事收起笑意，一脸正色，“恭喜大人，八层！”
此话一出，众人像被惊醒了，一石激起千层浪。
“八层！”
“八层啊！”
“他怎么做到的？我都没感知到他的修为！”
“深藏不露啊！找机会认识一下！”
“我就看他行，果然真行！慧眼识珠啊我！”
“太好了阿钰！我们能上去了！”水韵高兴地扑上来，抱着他肩膀摇晃。
赵钰被她晃得脚下不稳，筋疲力尽地笑了笑，这是真的侥幸，他不是靠法力控制，催动罗盘运转，而是用灵气激活的罗盘本身运转，但不能说出来。
“诶，话可不能高兴地太早。”管事在一旁制止道。
“什么意思！我们都点亮了！”水韵不服气。
“是这位公子点亮的，不是姑娘您啊。”管事煞风景地解释道。
“我们是一起的诶！”水韵不甘心。
“每个人的手环都是唯一的，一个归一个，没有几人一块儿之说。”管事摇摇头。
“要不姑娘也试试？”管事鼓励道。
“试试就试试！”水韵撸起袖子，回头冲赵钰瘪瘪嘴，“阿钰，你在旁边陪我，让我沾沾你的喜气。”
赵钰笑了笑，点头，“你试吧。”
水韵转过头看着罗盘，呼了口气，将手按上去。
她的狐魂开始发亮，将尾巴储存的法力全数运转。
片刻后，她虚脱似的垂下手。
“什么啊？只有三层！”她失望至极，“不能跟阿钰搭伴了。”
“我上去找的时候，帮你也找了，一样的。”赵钰道。
“可是你一个人很危险诶。”水韵不放心。
赵钰抬起手腕，晃了晃戴着的手环，“我想，这东西也是用来保护我们的。”
“公子想得没错，这个手环能储物，只有戴的人能打开，购买的物品都能暂时存放，也能确定每位客人的所在位置，若是遇到不长眼的想抢夺攻击，我们便会收到感知，将闹事者清理掉，确保客人在楼内的人身安全。”
进了这里，就得按这里的规矩来，出了边市，那就生死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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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装潢华贵非凡的屋殿里，一枚保养得鲜亮精贵的指甲点在亮起的罗盘上，红唇如黑暗中的烈焰般妩媚，微启，一声娇叹，“呀……今日有喜。”
随后降了声调下令，“去禀告大人。”
继而红唇弯起，指尖摩挲着罗盘凹凸的繁复纹理，缠绵叹息，“……我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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