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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神都洛阳

洛阳居中原,有商、东周、东汉、曹魏、西晋、北魏、隋、唐、后梁、后唐、后晋先后十三朝在此建都。二人一进洛阳,只觉得满城牡丹碧柳,车水马龙,实乃天下风光之所在。沿街串巷有各色叫卖,各色演出,各色人等,酒肆莺歌,无处不有。在武昌城内若说二人只是少见多怪,但到得洛阳,莫说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女,就是当朝天子到此,也难不贪恋其繁华。难怪唐人诗云:“古来利与名,俱在洛阳城。”

二人牵着马边走边看,目不暇接,只觉得样样新鲜,样样可喜,只是行囊空涩,难买其一,到最后两个人只是买了一包甜栗子分食。

二人找了间客栈,把马儿和行李安顿好,便去寻萧楚楚的外祖父。来洛的路上,萧楚楚告知,她的外祖父乃前任尚书郎周雄,其告老还乡之后在洛阳府仍有重要地位。

在洛阳,但提周府,果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枫萧二人走到洛阳府中心,看见了一座宏伟的宅邸。周宅通体黑色,藏而不露,但正门上挂着笔力遒劲的镶金匾额,却无疑体现了主人家的财力势力皆是非凡。

枫钰推着萧楚楚去敲门。萧楚楚一步三回头,终于来到门前,怯生生地敲了敲。门里沉沉寂寂,过了半晌,才有个仆人慢悠悠跑来开门。

仆人从门里探出头,看着眼前两个妆容朴素的年轻女子:“谁——?”

萧楚楚说:“烦请通报一下主人家,是萧家楚楚来了。”

“萧家?”仆人的眼神显示他对周公的外孙女毫无耳闻,他只恨有人打断了他清明的午睡。

仆人不耐烦地说:“好吧,你等等。”然后把门一闭,自顾自进去了。枫萧坐在门边等待,然一直到日上三竿,也没有人再出来。

枫钰说:“想来是这仆人见我们衣着寒酸根本没有去禀报。”

萧楚楚道:“萧周两家多年无信,家里仆人不知道原也是正常的。”

说话之时,两人忽然见到一顶蔚为华美的轿子停在周府面前。前头的仆人十分熟练地跪下,只见从轿子里伸出来一只镶玉的锦靴。走下一个男子约莫二十五岁年纪,他身型修长,身着金丝袍,手持玉扇,腰胯玉佩,看上去十分好一个富贵公子模样。

富贵公子踩着仆人的背下了轿子,看见家门前有两个女子,眉头微微一皱,刚想叫人驱赶,但他随即把目光锁定在其中一人身上,脸上又惊又喜:“表妹,你怎么来了!”

萧楚楚疑惑:“公子是?”

公子把扇子丢给仆人:“我是你表哥子奇,你不记得我了?三年前一别后,我十分挂念你。你还好吗。”

萧楚楚屈膝行礼:“楚楚给表哥行礼。”

周子奇扶她起来:“表妹不必多礼,不过你不是一直住在岳州府吗,山高水远,怎么来了洛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丈夫王平呢,他和你一起来了吗?”说了半晌,他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人,转头看向枫钰:“这位姑娘是?”

枫钰见萧楚楚面色犹豫,便对周子奇作揖道:“在下枫钰。王公子不久前不幸病故,我恰会一点武功,便护送萧姑娘来洛阳寻亲。”

周子奇说:“表妹,路途遥远,真是辛苦你了。”又对枫钰行个礼:“多谢枫姑娘一路照顾我表妹,我这就带你们去见祖父。”周子奇叫仆人开门,领二人进府。

周府不亏为一方贵胄,若说大门还有意藏拙,一进院内,实在别有洞天—

周府参仿苏杭风尚,全府分为东、中、西三园。东园明快开朗,有松林草坪、竹坞曲水。中园池广树茂,建筑错落。西园回廊起伏,碧波留影,垂柳依依。

三园以洞门或回廊连接,洞门造型各异,有的似半月,有的如花瓣,有的像古币,其间分布无数亭台朗阁。门上以不同的字体书写园林的名字。能在中原看见这样一派水乡风景,当真令人惊奇。

两个女孩举目望去,不仅朗阁轩榭精美无比,就连梁上也用雕刻各色奇花异鸟,细节之精妙,就连花心鸟目这种细微之处,也用极小的刻刀雕就,无不栩栩如生。而花园中的花卉比起雕梁上只多不少,有许多没见过的植物,各色珍花争奇斗艳,园中充斥着一股美妙的异香。

三人从东而入,一路上遇到侍女仆从无数,周子奇一边带领二人前进一边介绍着院内的景色,最终来到南面的住宅区,进入一栋庄严的建筑内。看样子这里是周府的会客厅,正对门放着一张方桌两张太师椅,两侧并列数张木椅。

周子奇说:“枫姑娘和表妹先稍微坐一会,我去通报一声。”说完撩开一旁的门帘走了进去。

枫钰坐在一张椅子上,见萧楚楚低垂眉头,问她:“要见到外祖父,你很紧张?”

萧楚楚说:“我母亲嫁人之后,外祖父嫌弃家父贫穷,不愿意和我们来往,我只在十四岁当年来过洛阳小住一月,一别数年,不知道外祖父会不会认得我。”

枫钰说:“你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一定认得的。”

过了半晌,周子奇从帘后出来,后面跟着一个老人。老人头戴东坡巾,相貌矍铄,身穿一件看似普通的黑色长衫,但若仔细看去,便能看见上面的金丝暗纹,实非凡物。他右手扶杖,左手上盘玩着两个狮子头核桃,神情肃穆。枫钰料想他便是周雄。

萧楚楚一见他便上前跪拜:“楚楚拜见外公!”周雄在太师椅上挥了挥手,示意她起来:“你的情况我听子奇都说了。你就住在这儿吧。”又转头对周子奇说:“子奇,楚楚在这儿的一切情况由你安排。”周子奇答应后,周雄身体称累,回去内堂。

周子奇对萧楚楚说:“莫见怪,祖父近来身体不好,不愿操劳,表妹就在这里,一切有我安排,若有不便随时找我便是。”又转向枫钰:“枫姑娘有何打算,可愿意在留在洛阳?”

枫钰说:“多谢周公子,只是我还有事在身,不便叨扰。周尚书想必会好好照顾萧姑娘的。”

周子奇说:“既然如此,我也不强留枫姑娘,但枫姑娘护送楚楚到此,一路风尘仆仆,务必在寒舍小住几日,我会叫人安排客房。”

周子奇领着二人穿过一扇月洞门,来到一间房前,说:“这间房是专门为客人准备的。”

萧楚楚问:“我不和枫姑娘住一间房吗?”

周子奇说:“表妹不是客人,你的旧房间我一直留着,已经铺好了。”

萧楚楚看了一眼枫钰,枫钰说:“你跟着周公子去吧,你现在回家了,自然不住客房。”

枫钰走进房间,发现此处的装扮甚为雅致,雕花木床,金丝蚕被,一切都奢华雍容。她一生都住在湘妃林中,只有那日在襄阳城盗取骨马笛时才在那贪官房里见到许多宝物。但若说在襄阳那府邸已经是极尽奢华,比起此处可谓小巫见大巫。何况这里只是客房,而非主卧。枫钰撇了撇嘴,不言不语。

她平躺在床上,床铺柔软,还散发出一股花香,分外惬意。她想,不好不好,若是在这里常住,什么修炼,什么找师父,怕是都要丢到九霄云外去。她又想,楚楚终于到了洛阳,这可比我们一路上风餐露宿舒服得多。一路上,她们住的是寻常客栈,但那夜受到夜袭,便不到天明,驰马而出。之后碰到铁指金童,又在山洞里过了一夜。还有在襄阳城郊外的晚上,他们和袁和一起纵声歌唱……想着想着枫钰的心里居然涌起起些一丝异样的情绪。

晚上用饭的时候,周雄没有出现,周子奇换了一身家居服。少了些白天着装的华丽,但从袖子上的暗纹看来也非同小可。这一处的饭食元也是比其他地方华贵,饭桌上只有三个人,侍女却成列左右。三个侍女,一青一蓝一紫,端上三个精美的茶杯,杯身上映着牡丹富贵。枫钰心拿过杯子,一口吞了下去,却听见身后一阵嬉笑。

只见周子奇抿了一口茶杯里的水,侍女端上一个金盆,周子奇将水吐在盆中—原来这是漱口水,而不是用来喝的。

周子奇接过侍女递过来帕子,在嘴上擦了两下,然后道:“枫姑娘天性自然,不谙这些繁杂规矩,你们这样笑,像是以礼自持,反倒失了规矩。”

周子奇又转头对枫钰道:“枫姑娘,这些侍女小家子气,枫姑娘莫要责怪。”

枫钰道:“无妨。”

一道道精美的菜肴端了上来,络绎不绝,颇有些“车水马龙”之感。周子奇将一道菜推到萧楚楚面前:“这一道是葱扒虎头鲤,是洛阳名菜,表妹试试。鲤鱼肉腥,此鱼以豆浆养殖数月,去除了鲤鱼本身腥气,加以我府的厨师烹制,理当是一绝。”

他夹了一块鱼肉给萧楚楚,又从旁边的盘子里夹了一块油条,沾满酱汁,放进萧楚楚的盘子里:“表妹,油条外酥里嫩,沾饱鱼汤,更添鲜美,快尝尝。”

萧楚楚道:“表哥,我自己来就好。”

周子奇放下筷子,含情脉脉地道:“表妹,舅舅舅妈去世之后,你一个人孤苦无依,我早和祖父说了要接你过来,但念你已经成家,便耽搁了。现在王兄又因病而逝,我实在是心疼你。以后你把这儿当自己家,表哥我也……”

他忽而止住了,面透红光。这一切被枫钰看在眼里。周子奇道:“枫姑娘,我便不给你夹了,你不要客气,敬请自便。”

饭毕,枫钰回到房间,桌上放着纸墨和几本书,她抄起纸笔,想写些什么,却无从下笔。但相见今天的情景,只觉得愈发心烦。

洛阳的夜晚,同寂静竹林不同,夜间连接不断有人经过,门外仆人的脚步如注。枫钰听见他们在议论今天萧楚楚,褒奖周公子的仁爱有礼,后又听有人议论自己,想来是在暗笑今天饭局上的事。但枫钰心思低沉,不想理他们,而只是举起书盖住头,她一晚上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直到夜深了,门外的脚步声才逐渐稀疏,直到最后消失了。枫钰正打算休息,忽然听见有人敲门。枫钰问:“是谁?”门外一个细小的声音说:“枫姑娘,是我。”

枫钰拉开门,果然看见萧楚楚站在门外,似有什么想说的。

枫钰道:“楚楚,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这时,一阵风刮过,萧楚楚轻咳了两声。

枫钰说:“外面天冷,你先进来吧。”然后让她进来,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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