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池瞪大眼睛:“它在喝界河水?!”
晶莹剔透的河水被吸入蛟龙口中,速度之快,以致瀑布断流,彩虹消失,恶蛟吸足了水,口再一张,浸透了邪气的河水被再度吐出,瓢泼大雨降落在明光地界。
云苍羽脸色剧变:“不!”
净灵结界光芒大炽,然后毫无意外地渐渐黯淡,云苍羽心头一痛,冷汗滴落,再看恶蛟时,眸中带了浓烈恨意。
恶蛟摆动尾巴,像被驱策着,转头直扑世隐地界。
明光与世隐的人早就混成一团,有个明光的祭司大叫:“不好,它要去禁地!”
沈庭燎扯住失控的祭司:“禁地有什么?”
祭司惊恐万状:“还能有什么,都是他们世隐的宝贝,最毒最邪的虫蛊都在那了!”
沈庭燎放开祭司,又捉住段衍:“你干什么去?”
段衍打了个磕巴:“我、我给那恶蛟造个梦,看能不能拖住它。”
“老实待着,别找死。”沈庭燎手一推,将段衍搡进丘池怀里,“看住他!”
丘池拍拍段衍肩膀:“你就是那只小魇妖?从现在起跟着我,哪儿也别去。”
恶蛟目的明确直冲禁地,那邪气仿佛无孔不入,禁地封印被这样猛烈的冲击撞破,从中溢出的阴寒之气令众人打起冷颤。
恶蛟身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禁地大开满地倾泻的潮水。
不,那不是潮水,是无尽毒蛊汇合而成的催命洪流!
失去了净灵结界庇护的巫族,就像待宰羔羊。
剑气如风,卷起尚在发怔的巫族,将其抛上大榕树枝干。沈庭燎并指成锋划开掌心,沾着流出的鲜血在虚空画出符咒,道道符咒如点点萤火挂在榕树枝头,短暂地抵御住妄图顺着气根向上爬行的蛊虫。
“没用的!”云苍羽厉声道,“毒蛊被邪秽异化,我族已失去驾驭之力,不相干的人趁早离开!”
巫族领地铺满毒蛊潮水,大地震动,还夹杂着沙沙声,那是死去的毒虫尸体在被啃食。
绿藤被潮水覆没,生机迅速抽离,变成腐烂的渣滓,南疆生灵即将迎来灭顶之灾。
“大祭司!”沈庭燎翻上树桠,一把拽住云苍羽系在腰间的银色珠串。
风衔烛避开云苍羽从树上伸出的手,宽大的巫族长袍像张开的羽翼,而他露出袍袖的手臂坑坑洼洼,不见半块完好的肌肤。
巫族族长,是唯一有资格进入禁地的人,也是唯一能与那些历代流传的毒蛊打交道的人,如果毒蛊不幸为祸,便有责任挡在族人身前。
虫笛吹奏出凄厉的长短调,裹着大榕树树干与气根的毒蛊瞬间被吸引,潮水退去,涌向孤身站在榕树下的人。
沈庭燎紧紧拽着云苍羽,察觉他全身都在发抖。
风衔烛被潮水淹没,面容因痛苦而狰狞。
云苍羽情绪崩断,发出一声悲泣。
锋锐剑气阻隔了毒蛊和残余的活人,但随着大地隆隆震动,死气一层层漫上来,倘若大榕树枯死,满树巫族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波纹般的咒力荡开,强劲地刮过南疆大地每一个角落,沈庭燎松开手,看着云苍羽跪坐在榕树中空的族长座椅上,双手结印,灵力不要命地自胸口涌出,化为祷祝之力,企图突破漫天毒障,到达神明的耳畔。
丘池手里提着被竹叶青死死缠着的风重泉,只听这半吊子蛇人疯疯癫癫地骂道:“大祝由术都用上了,也不知十巫能不能听到,听不到最好,一死死一双——唔!”
丘池一拳捣在他肚子上,挖挖自己耳朵:“吵死了,闭嘴。”
灵山之巅,温越站了起来,方寸孤崖罡风酷烈,他手中兰池剑是黑夜里唯一挥开的月色,劈开天道与人间的屏障。
风吹动悬吊者的袍袖,那双空茫眼中终于现出真实神采,眼珠定格,声调仿佛叹息:“弹指百年,还是巫山一脉,久违了。”
透明丝线开始晃荡,这人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处境,伸出五指收拢丝线,然后狠狠一拽,云层之上不知何处断裂了,丝线悉数粘附到那只手上,与此同时他整个人从半空落下,足尖覆地,了无生息。
温越静观他隐约半身不遂的姿势,发觉这人竟是用那丝线操纵着自己行动。
即便如此,这人甫一下地就疾步朝山下飞奔,千丈悬崖如履平地,好像拼命奔赴向什么。
他一口气下到半山腰,那些灵魂碎片纷纷拥上来,让这具身体增添了几分属于人的温度。他回头一看,不禁“咦”了一声:“你居然跟得上。”
“巫罗要向何处去,晚辈愿送上一程。”温越神色如常,破衣烂衫风度不减,臂弯里还抱着那只小白狼,白狼大眼睛乌溜溜地转动。
巫罗放眼张望,山腰的花草鸟兽令他脸上滑过一丝欢欣眷恋之色:“别用这种自称,显得我好像年纪很大一样,巫停云当初上山时我还是个小孩子呢。”
温越:“停云前辈是在下的太师祖,巫罗日日在云巅聆听天道,对人世轮转难道一点不知?”
山脚越发逼近,与丝线连接的关节处渗出点点血痕,在那身大巫法袍上显得无比扎眼。
“我可不想知道。”对方嘟囔一句,耳尖微侧,似又听到什么,再度步履匆匆向山下奔去。
“巫罗白迦,”温越纵起东风误,游刃有余紧随其后,“百年来,十巫降世,一共出现过九个不同的大巫,你是第十个。如果十巫全数陨落,灵山就会倒塌。”
散发着淡淡光辉的灵魂碎片仿佛有一瞬停滞,白迦速度却没有放慢:“天道蒙昧,我很早就听不到悦耳的声音了。”
温越:“是不想听,还是不敢听?”
“是听不见!”白迦怒而回头,温越神色一肃,看见他的两只眼窝正往下流出鲜血。
温越低声道:“如今你也看不见了,天道想让你们闭目塞听?”
“十巫早已失去存在的意义。”白迦纵身一跃,像一朵轻巧的云絮从灵山飘下。
浑噩了多日的南疆终于等来一线天光,天光下高山凌云,秀美巍峨,散发出腾腾瑞气。蹲守在高岗上的江湖道众吃惊叫道:“那是人吗,人能有这样的速度?”
姬小楼凝神望去:“步尘?截胡的事还是你干起来顺手。”
他眉开眼笑,一把扯住身边的谭野:“快走,哥哥带你去看灵山十巫。”
“我劝阁主还是别去,”谭野小脸煞白,一指灵山脚下烟瘴缭绕的土地,“我敢打赌,那里是个天陷,地面上还有个献祭法阵。”
所谓天陷,是指大地上或隐蔽或明显的深坑,其中往往藏着秘境,但是险境还是极乐之境,就不好说了。谭家专擅寻访秘境,谭野此话一出,一干摩拳擦掌的人全都噤了声,再看半山下来的两个人,心头不由涌起一阵寒意。
温越找到灵山时,灵山被沈庭燎封印在湖中,而现在,那个湖泊荡然无存,只剩下层层叠叠的密林。
“山中一日,人世沧海桑田?竟有这样的奇事。”温越祭出兰池,一道剑风扫向白迦身前,“巫罗大人,救人先救己,有人等着将你敲骨吸髓呢!”
就在他剑气扫出的刹那,度厄大阵倏然运转,一股强劲气流迎头直击,温越疾步后掠,浓云烟瘴自灵山脚下升起,一片迷蒙中有光辉闪过,他伸手抓住,是根傀儡丝,再定睛看去,白迦的身影已消失无踪。
谭野远远望着,震惊道:“这算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姬小楼:“谭大公子,度厄阵你能解吗?”
“解是能解,但巫罗已经入阵,等我解开早就化成别人肚子里的汤汁了。”谭野两手一摊,“我们不知道献祭对象是谁,如果还是青龙那样的,巫罗更撑不了多久。”
姬小楼无奈叹气:“巫族那边还一团糟,谭大公子再这样**裸地提醒朱雀降世,我真想把你的嘴捂上。”
谭野嘴巴一撇:“现在怎么办,度厄连温步尘都排斥在外,咱们就干等着?”
那阵法离奇诡谲,似乎还没享用够饲主,严密提防着外人靠近。有不怕死的江湖人凑到阵法边缘,一下子被高高抛起,血溅三尺。
眼看温越顶着阵法压力四处逡巡,寻找白迦踪迹,欢喜阁主眸中也蒙上一层忧虑。
就在这时,龙吟海啸般的剑气自度厄阵中腾空而起,大阵竟轰然碎裂,烟瘴散尽后众人看见其中情形,俱惊呼不已。
只见玄衫剑客手持重剑,剑锋极其霸道地自一老道身后穿心而过,老道目眦欲裂,唇边两条长须狂乱地抖动,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在这二人身后,一匹通身无杂色的白马甩着尾巴,旁若无人地啃了一口山脚灵草。
韩渡眉梢一扬:“你的麻烦,为什么扔给我解决?”
温越从容落地:“都怪在下太粗心,一不小心马儿跑丢了。对了,这个穿道袍的老头是你的仇家吗?下手这么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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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蛊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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