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清房间内那血腥景象的瞬间,艾莉西亚再也无法抑制喉咙里的恐惧,一声短促而尖利的惊叫脱口而出。她猛地转过身,什么也顾不上了,发疯似的循着来时的路往回跑,脚步在湿滑的石砖上踉跄,几乎要摔倒。
艾蕾娜同样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浑身冰冷,但看到艾莉西亚夺路而逃,她立刻回过神来。她不能让朋友一个人在这种状态下乱跑。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扇虚掩的门,以及门后那个依旧背对着她们、周身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女人,随后也毅然转身,追着艾莉西亚的身影而去。
她们沿着阴森的走廊和盘旋的石阶一路向下狂奔,仿佛背后有无形的恶鬼在追逐。当她们终于冲回堡垒下层那片开阔的大厅时,却发现这里早已不是她们上来时那般混乱而无序的景象。
此刻的大厅,被一种更加实质、也更加绝望的恐慌所笼罩。
士兵们不再是漫无目的地奔走,而是在几名军官的厉声呵斥下,乱哄哄地组织着防御队形。他们手中的武器在颤抖,许多人脸色惨白,眼神中充满了面对末日时的恐惧。“快!堵住西侧的通道!”一名军官站在木箱上,挥舞着长剑,声嘶力竭地吼道,“弓箭手到墙垛上去!别让它们靠近城墙!”
“发生了什么事?”艾蕾娜一把拉住一名正匆匆跑过的年轻士兵,急切地问道,“是什么敌人来袭?”
那名士兵的脸上满是汗水和惊恐,他看了一眼艾蕾娜,嘴唇哆嗦着说:“是……是‘尸骸大军’!它们把我们包围了!”
“尸骸大军?”艾莉西亚刚刚追上艾蕾娜,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下意识地问道,“那是什么?”
“是亡灵!无穷无尽的亡灵!”年轻士兵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锐,“它们……它们就像凭空出现一样,突然就出现在了堡垒外的每一寸土地上!那些怪物,它们已经死了,刀剑砍上去根本杀不死!我们……我们完了……”
艾蕾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抓住了他话语中的关键点:“它们无法进入堡垒内部,对吗?这里有结界保护。”
“是……是啊,”士兵喘着粗气,仿佛这一点是支撑他没有崩溃的唯一理由,“终望堡的屏障还能抵挡一阵子,但天知道能撑多久!这一切……这一切都是那个该死的死灵法师干的!”
“死灵法师?”艾蕾娜追问。
“对!”士兵的眼中流露出刻骨的仇恨,“一个名叫卢克莱修的怪物,是他统领着这支杀不死的军队!”
就在此时,北侧的防御结界在一阵剧烈的闪烁后,光芒明显黯淡了下去。
那名年轻士兵的话音未落,就被军官的咆哮打断,随即被命令和战友们一起冲向城墙的缺口。艾蕾娜和艾莉西亚对视一眼,也紧握着魔杖跟了上去。事已至此,逃避毫无意义。
当她们终于登上那段被重点攻击的城墙时,才真正理解了士兵们口中的绝望。
墙外,是无穷无尽的尸骸大军,黑压压的一片,蠕动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尸臭,正一波一波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防御结界。而在她们脚下,近距离的白刃战已经演变成了一场残酷的、毫无胜算的屠杀。
“顶住!别让他们靠近!”独眼军官怒吼着,将战斧劈开一具腐尸的头颅,但那具无头的尸体依旧凭着本能向前扑倒,将他身旁的一名士兵绊倒在地。瞬间,三四具尸骸便如野狗般一拥而上,士兵的惨叫声很快便被淹没在喉咙被撕裂的“咯咯”声中。
这里的敌人,完全不遵循任何生命的逻辑。它们没有痛觉,不畏死亡,因为它们本就是死亡本身。
“艾蕾娜!”艾莉西亚的喊声将她从震惊中唤醒。两具手持锈剑的骷髅已经逼近,空洞的眼眶中跳动着幽绿的火焰。
艾莉西亚反应极快,一团炽热的火球从她掌心呼啸而出,精准地将其中一具骷髏炸成碎片。艾蕾娜则挥动魔杖,一道无形的冲击力将另一具骷髅推得连连后退,为她们争取到了宝贵的空间。
战斗就此展开。两位来自螺旋尖塔的年轻魔法师,在这片狭窄的城墙上,迸发出了惊人的能量。艾莉西亚的火焰法术大开大合,炙热的火流如同一道愤怒的鞭子,不断地横扫着涌上来的尸骸,将它们烧成焦炭。艾蕾娜的法术则更加精准,冰锥、风刃、束缚藤蔓,她不断地利用各种咒语控制着战场的节奏,为身边的士兵们创造着攻击的机会。
然而,这一切都像是徒劳。
她们的魔力并非无穷无尽。每施放一个法术,都要消耗一分精神力。但城墙下的尸骸大军,却像是拥有着整个冥府作为后盾,源源不绝,无穷无尽。一个敌人倒下,立刻便有三个新的敌人填补上它的空位。
“不行……太多了……”艾莉西亚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她施放火球的频率明显慢了下来,额前的红发已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艾蕾娜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她感到自己的精神力正在飞速流逝,每一次挥动魔杖,都比上一次更加沉重。她环顾四周,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她们身边的士兵正在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一名刚刚还与她并肩作战、用盾牌为她挡下致命一击的矮人老兵,转眼间就被三只从城垛下翻上来的食尸鬼拖拽了下去,只留下一声绝望的怒吼在风中消散。
他们被不断地向后压缩,防线一退再退。脚下是粘稠的血液和横七竖八的、属于战友的残缺尸体。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腐臭,几乎要让人窒息。艾蕾娜甚至看到,一些刚刚牺牲的士兵,他们的尸体在地上抽搐几下后,竟也挣扎着重新站起,空洞的眼神转向了昔日的同袍。
这才是最可怕的——这支军队,会用你的死亡来壮大它自己。
“艾蕾娜……我……我的魔力快要耗尽了……”艾莉西亚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她刚刚用尽最后力气施放的一道火墙,光芒也已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艾蕾娜看到一名年轻的士兵在目睹战友被转化为敌人后,精神彻底崩溃,他扔掉手中的长剑,发疯似地尖叫着,却被一具蹒跚而至的腐尸轻易地扑倒在地。
完了。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缠上了艾蕾娜的心脏。所有的战术,所有在螺旋尖塔里学到的知识,在这支不死的军队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们被包围了,退路已被截断,她们就像是被困在蛛网中央的飞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的阴影,一点点将自己吞噬。
就在这最深的绝望之中,一名仅存的士兵在她身边发出怒吼,将长剑刺入一具腐尸的胸膛,但那腐尸毫不在意,依旧伸出枯槁的双手,抓向他的脖颈。士兵惊恐地后退,用尽全身力气将剑拔出,可无论他如何劈砍,都无法阻止那具行尸走肉的逼近。
眼看那名士兵即将被扼住喉咙,艾蕾娜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仓促之间,她来不及吟唱任何复杂的法术。一个念头——一个源自螺旋尖塔古老典籍、关于生命与死亡本质的理论——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万物皆有对立之理……死亡的反面,是生命。”
她举起魔杖,但没有指向敌人,而是对准了自己手中的备用长剑。她闭上双眼,将全部精神力集中,想象着自己身为“生者”最纯粹的凭证——那温热的、在胸腔中稳定起伏的呼吸,那每一次心跳所搏动的生命力。她尝试着将这股抽象的“气息”,通过魔杖的引导,灌注到冰冷的钢铁之中。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柄普通的长剑,剑身竟微微亮起了一层柔和而温暖的白光,仿佛被注入了灵魂。
艾蕾娜猛地睁开双眼,挥剑斩向那具扑向士兵的腐尸。
剑刃与腐肉接触的瞬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那具腐尸却如同被烙铁烫中一般,发出了凄厉的、不似活物能发出的尖啸。被剑身白光触及的部分,并非被切开,而是如同烈日下的黑雪般,迅速地消融、蒸发,最终化为一缕黑烟。
一击之下,那具刀枪不入的腐尸,半边身子都已凭空消失,随即无力地倒下,再也没能动弹。
四周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惊呆了。
“艾蕾娜……那是什么?”艾莉西亚的眼中充满了震惊。
“是‘气息’……”艾蕾娜看着手中那柄光芒逐渐褪去的长剑,也有些难以置信,但思路却变得前所未有地清晰,“是我们的‘生者之息’!它们畏惧的不是刀剑,而是我们身为生者的生命力!”
她立刻意识到,单凭她一人的力量,无法武装整支军队。但如果每个人都能利用自己的生命力……
“所有人,听我说!”艾蕾娜的声音盖过了所有嘈杂,吸引了附近所有士兵的注意,“我们有办法了!闭上眼睛,感受你们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将你们活着的意志,你们求生的渴望,全部集中到你们手中的武器上!”
士兵们面面相觑,但眼见为实的奇迹给了他们一线希望。
“别犹豫了!照她说的做!”艾莉西亚在一旁高声附和,“我们来帮助你们!”
说着,她与艾蕾娜一同举起了魔杖,开始吟唱一种简单但覆盖范围极广的引导性咒语。柔和的法术光晕扩散开来,笼罩了附近的士兵。在这股魔力的引导下,士兵们更容易集中精神,将自己那份无形的“生者之息”与手中的兵刃相连接。
很快,奇迹开始蔓延。一柄柄长剑、一支支战斧的锋刃上,都开始泛起或强或弱的、如同月光般的柔和光晕。
“去吧!”独眼军官最先反应过来,他怒吼着,将自己那柄泛着光芒的战斧,狠狠劈向了另一头刚刚爬上城墙的尸骸。
这一次,伴随着一声惨叫,那具尸骸应声倒地,伤口处黑烟弥漫,再也无法动弹。
希望的火种,在绝望的城墙上,被重新点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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