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生椰拿铁。”声音里还残留屋外的寒气。
目光看向窗边的那个位置，没人坐点完单迈步走向窗边坐下。极夜整座城市24小时都处在黑夜，雪花24小时不停地纷飞。
“Miles，帮这个搬到后厨去。”
听到Astri的声音朝点单处望去，店里的原材料不够了，她刚进货回来。
她忙着照顾店里生意没发现坐在窗边的我，我也没出声打扰她工作。
“你的生椰拿铁。”店员把咖啡放到我的桌子上。
轻声道谢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苦涩的咖啡味弥漫在口腔中。
这会儿店里的客人不多，店员上完咖啡回点餐台同Astri说了什么，下一秒她倏忽转头朝我看来，与我对视上了。
朝她笑了一下。
Astri快步走来在对面坐下，低眸看了眼桌子上的生椰拿铁，侧目看向窗外的雪道：“还以为你今年不会再来了。”
轻笑一声说：“今年工作比较多，耽误了几天。”
大雪无声地落满世界。
Astri让店员给自己上了一杯“黑白颠倒。”
“今年过得怎么样？”她问道。
神情淡然说：“挺好的。”
她盯着我的脸想要找出破绽，但我的表情管理得完美无瑕。
“店里生意最近好吗？”转移她的注意力。
一只手搭在椅子，身体散漫地靠到椅背说，“好一点，特罗姆瑟今年的游客比往年多，店里的客流量也增加了些。”
“你的公司呢？”反问。
我：“发展的挺好的，明年准备扩大欧洲这边的市场。”
Astri点了头，端起咖啡同我一起静静地坐着赏雪。
她想起被自己遗忘的事情，“对了，那些东西忘记给你了。”猛地起身，“你等一下。”
“嗯。”
她急急忙忙跑进隔间。
我端着咖啡又喝了口，温度冷了点，这次品尝到更浓的奶香味。
云层淡了点，灰色云层后面蓝色的天空被窥见一抹。
“这是24年圣诞节你挂在那棵圣诞树上的照片。”把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放到我面前，“这两年你来的时候我都没想起来给你。”
盒子是蓝白色的，上面印着从Storsteinen山顶俯瞰的特罗姆瑟全貌。
伸出的双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不久前我收拾东西看见了才想起来，本来想给你寄过去的。”Astri的声音越来越小，“准备过几天问你地址，正巧你今天来店里了，现在物归原主。”彻底听不见她的声音了。
呼吸变得紊乱，喉咙发紧心脏在抗拒我去触摸那个盒子。
我该高兴的，那里面都是我和许弋的回忆。
手腕猛地转弯端起咖啡，温热的咖啡瞬间再度袭击口腔，咽下去的时候心脏都停了半拍，太苦了。
努力藏起喉咙的哽咽，“谢谢。”想要逃离，这一刻我无法继续在极夜待着，那些曾经与许弋在这里创造的记忆，正在像海浪铺天盖地向我席卷而来。
拿起盒子看也不看一眼直接装进包里，“我还有工作要忙，不便久留。先走了。”慌乱起身逃离咖啡店。
雪花无孔不入地钻进身体里，头上，肩头，衣服不到片刻落满了雪花。
走得太急忘记拿伞了。
我也不想返回极夜，就这样迎着漫天飞舞的大雪走回酒店。
雪实在是太大了。没有伞，不到一刻钟雪花就遮掩住了我的视线。
抬手擦拭眼睛上的雪。
到了酒店我已经成了“雪人”，衣服，头发全湿了，浑身上下全是雪。
包里盒子尖锐的棱边在我的掌心沿着生命线压出了一道深红的红痕。
把盒子放到床头柜上。
脱下外套去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打开电脑点开邮箱处理工作，故意不去看那个盒子。
邮箱里的文件已经累积许多，全身心投入认真处理文件。
不知道过了多久心里的难受才压制下去。
窗外的雪似乎又厚了些，看了眼时间。
18点，关上电脑拿起外套去餐厅吃晚饭。
在餐厅吃完晚饭，我走到街道上站在街边看了会儿雪，四面八方钻入身体的只有寒冷。
包里的手机传来一阵振动。
Astri：「对了还有几张照片忘记给你了，下次你来店里我给你。」
手指僵硬在屏幕上打了半天才打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好，下次来找你拿。」
转身回酒店。余光瞧见放在床头柜上的盒子，上前拿起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近百张许弋的拍摄作品和我们之间的合照。
随着眼前的照片，脑海里的记忆再次重新出现。
那年圣诞节第二天我们两人就离开了特罗姆瑟，我也没想起来要把圣诞树上的照片取下来保存。
次年Astri在撤掉旧圣诞树时将这些照片装好替我们留存了下来。
一张一张地翻看。照片都是许弋曾经拍摄的地方，翻到挪威的照片时手停在半空。照片里我们站在Storsteinen山顶，蓝调时刻下的我们肩并肩站在一起。
我和许弋挪威的回忆不止特罗姆瑟。
看完所有照片小心翼翼装回盒子里。
打开手机查看飞往罗弗敦的机票。
想去曾经走过的地方再看看。
买好机票我第二天就飞往了罗弗敦，在岛上住了两天，到岛的第一天遇上天气不错可以出海观鲸。
天气寒冷没多少游客愿意出海观鲸，船上坐在三三两两的游客。气温太低鲸群也不是很活跃，到了观鲸点也没看见一头鲸。在海面上等待了两个小时还是没看见，出于安全考虑船长决定返航了。
冰冷刺骨的海风在海面无情肆虐。
双眼空洞地看着海面被船身激起的白色波浪。
“嘤~~~”不远处传来一道空灵而深邃的叫声，接着巨大的虎鲸脑袋跃出海面。
很快鲸群里其它虎鲸也陆续浮出海面换气呼吸。
第一只虎鲸看见了船，朝我们游来。
船在行驶中它没太过靠近，在离船大约五米的位置伴随着。
船长发现了它，把船停了下来。
我没去甲板与鲸群互动，只是笑着拿出包里的手机给它拍了张照片，然后低下头整理相册里的照片。
在我专心看相册时，一只虎鲸悄悄游到了我的窗户边，鬼鬼祟祟地探出它的脑袋，眼睛滴溜盯着我。
它的身躯庞大，刚探出头我就发现了。
好奇它想干嘛，假装没看见不动声色举起手机拍照。
“嘤~~~”
它叫了声，引起我的注意。
见我望向它又表演了喷水和360°旋转，船舱的窗户是封死的，它的水没喷到我。
它频频朝甲板摇头。
这是要我去甲板上？起身去甲板，在我起身后它潜入水里朝甲板方向游去。
它喷水的动作让我想起两年前遇到的鲸群制造海浪扑我们身上。
我到了甲板，它反而停止了喷水和转圈，一个劲地跃出海面用脸来贴我的脸。
它的头上全是海水那冰冷的温度和湿润。
生硬地伸出手摸了摸它柔软且滑滑的脑袋。
它高兴地摇了摇头，潜回海里倏地又跃起来亲了我一下。
“……”呆愣住，直到它又亲了我才反应过来。
成功亲到我它可高兴了，在水里扑腾自己的尾巴叫了好几声。
叹了口气扯动嘴角，连虎鲸也喜欢人类的颜值。
气温下降不宜在海面久留，停了二十分钟船长说要返航回去了。
那只虎鲸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叫声，不愿和我们说再见。
我挥手向它告别，走回了船舱里。鲸群没有离去，而是一直护送我们安全到港口后才转身游回深海。
在罗弗敦旅游完，我也没去挪威其他城市返回了特罗姆瑟。
特罗姆瑟的雪下得更大了，出了航站楼放眼望去全是雪。
查看特罗姆瑟的天气预报，12月很长时间都是暴雪天，Storsteinen山是去不了了。
回酒店收拾好行李我就去了极夜咖啡店。
“一杯挪威森林。”点完单坐到老位置上。
Astri把前两天说忘记的照片给了我，是两年前许弋在极夜过生日时她拍的拍立得。
我道了谢放好相纸。
Astri：“你这两天去哪里玩了？”
“去罗弗敦群岛玩了两天。”放下咖啡，顺口点评了句，“新咖啡口味不错。”
打开电脑在店里处理邮箱里的工作。
“下次有新口味再请你品尝。”说完Astri不再打扰我，起身去忙了。
我开了一个远程视频会议。
荀朝：“和胤盛的合同祝今说没问题了，等你回来就可以立马签合同。”
“嗯。”让他继续说。
“另外祝总想和我们谈一个新合作？”荀朝道。
单手搭在桌上声音平淡：“新合作？”
“他说等你回来和你见面聊。”其他的他也暂时不知道。
“我知道了。”点开邮箱里的文件，确定没什么要交代的，“没事要汇报就散会吧。”
结束视频会议端起咖啡喝了口，享受这片刻的空闲时间。
雪花贴在窗户上如果靠近点，就能看见它的六瓣棱角，街道暖黄色路灯下的雪花像天神撒下的星星。
手机弹出新消息。
纪自牧：「你这次在挪威待多久？」
我：「十天左右。」
我：「有事？」
纪自牧：「大忙人休这么久的假。」
纪自牧：「我爸妈说好久没见你了，想请你到家里吃个饭」
我：「休的年假。」
我：「我回来确定时间给你发消息。」
纪自牧：「行。」
我和纪自牧大学时经常去对方家里，父母们都知道我们是很好的兄弟。
7号特罗姆瑟极光大爆发，大片的绿色极光在特罗姆瑟城市上，如倾斜而下的万千瀑布。
十一天时间转瞬即逝，离开特罗姆瑟的前一天我到极夜咖啡店和Astri道别。
她说我们很快会再次见面，询问之后才知道她准备下个月去中国游玩。我说到时候联系，我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她。
离开特罗姆瑟这天，在飞机上我再次看见了极光，是红色的极光，在飞机下方浮动。
我拿手机拍了好几张，然后精心挑选九张照片凑成组九宫格发了朋友圈，没有任何配文就是简单的九宫格照片。
19个小时的飞行，转机三次，从冰天雪地的挪威回到春暖花开的广州。
“蝴蝶已经接回别墅了，二少爷回来了，夫人叫你有时间回去一家人聚聚。”说完开始汇报公司近期情况。
等他汇报完开口问：“这周的工作安排发我表上。”
“明天下午空出来，我回家。”查看本周的工作安排。
荀朝：“好。”
疲倦地靠在座椅上阖眼休憩，脑海里雪花纷飞。
***
To：许弋
见信如晤，展信舒颜
今天是2026年12月10日，我从挪威回来了。
这次在挪威待了11天。
Astri把两年前圣诞树上的照片还给我了，上面都是你曾经的拍摄作品，还有我和你的合照。
我去了罗弗敦，这次遇见的虎鲸很热情和我玩了许久，离开时还表现出依依不舍的样子。
我和它合了影。
7号那天特罗姆瑟爆发了极光，就是你30岁生日那天。
生日快乐，许弋。
不知道你现在身处何方，也知道你收不到我的生日祝福。
但是还是要祝你生日快乐，新的一岁希望你平安，健康。在自己的领域继续发光发热，继续做自己热爱的事业，继续记录身旁的世界。
我也拍照记录了这次旅行，在朋友圈发了一组九宫格照片，你应该会看见。
我的拍照技术增长了许多，这次的照片你会喜欢的。
如果你不是很忙。
如果你收到了信，希望你能给我回信。
许弋，30岁生日快乐。
祝你平安无恙。
期待和你早日再次见面。
敬希赐复，顺颂时祺。
夏濯
2026年 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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