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青萝行在最前,身后跟着姜匪与陆藏真。
代表掌门身份的玉牌与巡逻弟子的执令同时亮起,两道灵光交汇。
“嗡——”
岩壁间浮现出幽蓝阵纹,仿佛流水逆涌,一层层符篆在空气中游走,最终汇入通往地牢深处的重关之门。随着阵纹转动,水气凝滞,温度骤降,仿佛有看不见的力量正在缓慢苏醒。
在弟子杨二的引领下,三人步入第十八层水牢。
此处地势低洼,水汽终年不散,石壁被潮水浸得漆黑,偶有咔哒声自封印阵中响起,像是囚禁在下方的东西仍在挣扎。地面潮滑,阴冷压抑,仿佛每呼吸一口,都是被困者最后的哀鸣。
姜匪一路沉默,却始终在暗中打量陆藏真。
当镇牢大阵激活的那一刻,陆藏真的神情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姜匪察觉到她眉心轻蹙,目光短暂地扫过岩壁上某处隐约浮现的斑驳裂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异常波动。
“陆师妹,怎么了?”
陆藏真声音冷淡:“无事。”
她垂着眼,语气平稳,若非姜匪一直留心,几乎难以察觉她方才神色的微妙波动。
关押南宫凌云的丙等寒狱三号间,水波荡漾,空无一人。
原本扣在囚犯身上的缚灵锁断成数截,挂在岩壁上。
“谁?”
池青萝神情一凛,袖袍一拂,合体期的灵威如潮水倾覆,席卷整个水牢。
随着她气息铺展,水牢深处的岩壁微微震颤,一道隐匿极深的障阵悄然浮现,光纹晃动,仿佛挣扎片刻,终究承受不住灵压侵袭,啪然碎裂。
阵光消散之下,两道身影徐徐显出。
——正是百里妍与白霍奇。
百里妍神情有恃无恐,而白霍奇则神色微变,与池青萝目光相接时,不由面露尴尬,拱手低头:
“池掌门,我们到时,南宫凌云已经消失。”
池青萝神色彻底冷了下去,眸中风雪俱寂。她目光扫过白霍奇与百里妍,沉默片刻,忽而冷哼一声。
麒麟血一事,她身为仙盟长老,只密报于盟主,从未向他人泄露半字。
可偏偏——先是剑骨之秘传得浮生界尽人皆知,
紧接着,万仙门首徒竟不请自来,现身水牢之中。
“此事,仙盟——需给天衍宗一个交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霜锋入骨。
“二位,请吧。”姜匪笑眯眯地朝白霍奇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只向池青萝汇报了白霍奇行迹鬼祟、频频在天衍宗附近探查之事,未提大阵和南宫凌云半句。
池青萝何等人物,自然第一时间便想到水牢,亲自前往探查。
这不——时间掐得刚刚好,现场撞了个正着。
姜匪神色淡然,余光却早已扫向站在一旁的陆藏真。那位师妹自始至终假装不经意地朝寒狱岩壁看去,频率颇高。
姜匪唇角轻勾——
这一趟,她特意带陆藏真来,果然也不是白带的。
万仙门和仙盟理亏在先,白霍奇和百里妍被迫“客居”天衍宗。
半月后,池青萝才心满意足地松口,回宗途中,吩咐姜匪收拾行囊,准备二月十八随仙盟来迎接的大型飞舟,前往仙门大比。
看掌门眉眼舒展,语气也格外轻松,姜匪心中有数——她显然在这场长达半个月的谈判中,狠敲了一笔。
她搓了搓手,眨眼卖乖:“掌门……”
“行了,这次多亏你发现他们行踪,记你一大功。”
池青萝抬手,随意一抛,递来一枚银光闪动的储物戒。
姜匪神识一扫,眼睛一亮,喜色止不住地往外冒。
啧,这手笔!
还是那个当初送她玄品阵盘的池掌门嘛!
-
二月十七·幽市
夜色将临,天光昏暗如墨。幽市深处,灯火初燃,灵符为灯,悬空漂浮,映得街巷阴影重重。
这里规矩森严、鱼龙混杂,消息、丹药、法宝、甚至修士的性命,都可在此明码标价。
姜匪摊子刚支开,便有一拨人围了上来,像是早等候多时。人群中混杂着各地口音,甚至有两个衣着不同、神色警惕的南境修士。
她扫了那两人一眼,慢悠悠开口:“口音就别藏了,一听就来自南境。”
嗓音可以压低,灵息可以掩盖,唯有语调和咬字,难以伪装。
那南境之人一怔,继而苦笑:“魔族肆虐,我前些日子在南境与魔修交战受了伤,难以压制体内魔气。后来在无垠幻岛秘境里遇到一位兄弟,说他买了你这里的驱魔丹,用过效果极佳,我这才日夜兼程赶来。前日到了幽市,在此守了两天,总算见着你摊子开张。”
他话音一落,围观之人纷纷附和,有的自称等了五日,有的说从青洲一路寻来,甚至有修士低声议论:
“南境那边真是乱了,我师兄在边城守阵,说近半月来,试图混入的魔修增倍。”
姜匪置身其中,只是神色平静,听得入耳却不插话。
她有“内部”消息,自然早就知道这些——魔主婴荻身受重创,已陷入癫狂,每日吞噬数十魔修,试图以血炼血,以命养伤。
一些魔族为自保,选择潜入宗门治下的区域伪装潜伏,但大多数魔族被谢天池打了标记,前一秒魔族刚混入,后一秒就会被宗门擒拿。
谢天池称之为:送菜。
一番交易下来,姜匪摊前货品一空,小赚一个小目标。她动作娴熟地收拾摊子,准备离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角落阴影处缓步而来——
黑袍罩身,兽面为饰,气息收敛至极。
正是陆藏真。
她嗓音低沉,递来一张泛着银辉的阵图:“天品隔灵阵,换你三分之一粒黄品驱魔丹。”
姜匪眼都没抬,一把扣住她手腕,笑意藏在唇角,传音入密:“师妹,聊聊。”
她递出一颗天品驱魔丹。
陆藏真沉默,点头。
-
姜匪房中,灯火摇曳,温光映得窗棂如画。二人卸下伪装,对坐而谈,气氛顿时沉静下来。
姜匪向来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那日在水牢中,你看到了什么?”
陆藏真靠坐在椅中,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方才服下驱魔丹,体内翻涌的魔气总算被压制下去,连带着那张原本惨白如纸的脸,也恢复了些许血色。但仍能看出,她近来气息不稳,灵脉紊乱,像是强行透支,被吸干了精气。
她又连吃了几颗补灵丹,才道:“半月前,我为突破瓶颈,借用了外力,结果魔气反噬,差点走火入魔。这驱魔丹……确实灵效不凡。”
姜匪没有出声,只等她说下去。
这些解释听听也就罢了。
陆藏真垂眸,拢了拢微微发颤的指尖,终于抬眸看向姜匪,声音清冷却带着某种隐隐的凝重:“那日,在水牢十八层,岩壁背面,有一处被故意掩盖过的残阵,我察觉到阵纹未尽。”
“什么阵?”
陆藏真顿了顿,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古怪的情绪。
“献祭阵纹。”她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什么听见。
姜匪眉梢一动:“向魔族献祭?”
“不是……”陆藏抬眼望来,目光清晰又异常坚定,“那是一个被掩藏的神迹残阵。阵法中残留的,是向‘神’的献祭气息。”
她重复道:
“神迹。那是神迹。”
说到这,她的嗓音陡然低沉几分,仿佛那一字一顿,都沉得发冷。
姜匪看着她,眼神亦收了几分笑意,手指敲击桌面。
“你服下的驱魔丹,其实是清心丹。”
陆藏真一怔,眉头紧皱,仿佛未能立刻反应过来其中差别。
姜匪缓缓补充:“它之所以能驱散你体内的魔气,是因为我在丹中,滴入了几滴——南宫凌云的麒麟血。”
此言一出,陆藏真面色倏地煞白,唇瓣微颤,几乎站立不稳。她猛地抬头看向姜匪,眼神骇然。
半晌,她神色诡异,语调顿了顿,缓缓吐出两个字——
“是神血。”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凝固,烛火晃动间,照出陆藏真瞳孔剧烈收缩的轮廓。
“那不是麒麟血,是神血。”
“南宫凌云,是——神使。”
“哦?神使——”姜匪的表情诡异莫测。
她突兀地掏出一个五彩斑斓的灵兽袋,晃了晃,拉开袋口,一把从中拽出个人,啪地扔在陆藏真面前。
“你说的是他么?”
那人衣衫破碎,脸色苍白,气息混乱不堪,正是此前“失踪”的南宫凌云。
时间倒回至半月前的温泉密道口。
二人正欲离开,谢天池脚步一顿,若有所思。:“放个‘捕兽夹’吧。”
他沉声开口,唇角微挑,像是在提个再平常不过的小建议。
姜匪眼睛一亮。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一丝笑意。
谢天池重新打开通道,敞开一个灵兽袋,放置在入口处。
姜匪摇头,挪开灵兽袋,特意换了个五彩斑斓、贼拉扎眼的。
“人若在黑暗中待久了,会期待见到光。”。
谢天池点头。
夫妻两一合计,为避免出现差池,谢天池留在原地守株待兔,姜匪回到宗门‘宴请贵客’。
各司其职,完美搭配。
本想逮住白霍奇和百里妍,以魔族的名义,向万仙门和百里家敲诈一笔。不成想,逮住了逃窜而出的南宫凌云,这才有了姜匪从灵兽袋中掏出南宫凌云这一幕。
姜匪露出笑:“得时不时拿出来透透气,不然容易嗝屁。”
陆藏真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眼中还未褪去提及神血和神使的惊惧,一时间愣在原地,表情逐渐过渡为……崩坏: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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