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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竹烟

最后一丝斜阳即将消失在明罗河面时,小丫子被两个婆子牢牢押着,被迫跟在桂月身后,重新回到了那间里屋内。

两个婆子松开她后,却并没有走,而是站到了门口。

小丫子明白,她被看守起来了。

作为对这种软禁的抵抗,她冷冷地盯着一切靠近她的人,将送来的鲜香肉汤视作无物,远远地缩到一角,谁的话也不理,专心致志地装成个哑巴。

梅月无奈,只好上报给老夫人:那位姑娘绝食了。

过了一会功夫,小丫子又被两个看守的婆子押着,这次送到了中堂。她毫无挣扎,也没有半声叫喊,像个布偶般任由别人摆弄,像是看透了这群人都只是听命行事一般。

朱盈正拄着拐杖站在中堂中央,抬头望一副莲叶图。

她转过身来,望见小丫子这幅梗着脖子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熟悉与厌烦。

“你好像有话和我说。”她没什么情绪地率先开口:“说吧,你有何疑问,通通说出来,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阮皎玉在哪?”小丫子立刻问。

不问这是哪,也不问她是谁,却问阮皎玉。

老人似笑非笑,看着她道:“她没有跟你说她去哪了吗?”

小丫子瞪着朱盈,摇了摇头。

“她回家了。”朱盈说。

“……可我还在这呢。”小丫子喃喃道。

“是啊,而你还在这。”

朱盈目带讽刺:“她是自己悄悄走的,既没叫醒你,也没差人来告知我,半夜三更问侍女要纸笔写了个信……这是早就盘算着要走了,怎会给你跟上的机会。”

“阮皎玉家在哪?”小丫子问,“我可以去找她。”

“找她?别傻了。她既然没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既然她有法子默不作声地走,自然有法子让所有人找不到。”

朱盈冷呵了一声:“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不会再见到她了。”

小丫子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好像有谁给她宣判了似的。

“为什么?”她问。

“她留言把你托付给了我。”朱盈厌倦地说,“这就是抽身不再管的意思。而我每天要理的事多不胜数,没空照料一个到处惹事的小儿,于是又把你托付给了别人。”

她顿了片刻,道:“明日一早,你跟我一道去拜见你的夫子,她会教你识字和基本的礼仪,在学成之前,你只需半月回来一次,打点你下半月要用的行礼,学成之后,你便可以离开这里,想去哪里,全凭自主。”

小丫子默不作声地听着,她知道眼前的这个人说的越多,真实的可能性就越大。

于是,深渊般的失落一股脑地涌上来。

换做是之前在小仓村,她愿意抛开所有去学堂里“寒窗”,可现在从朱盈口中说出来,而且就在阮皎玉抛下她的消息之后,她不仅没有半点喜悦,甚至从心底里生出了隐隐的抗拒。

她此刻宁愿不去识字,换阮皎玉回来。

“还有要问的吗?”

“是阮皎玉让你这么做的吗?”

小丫子现在提到这三个字就觉得难过,但她只想到这一个解释:“她让你教我识字?”

“没错。”朱盈答道:“此事确是受她所托。但不是我教你,是你的夫子教你。”

“……”

见她不出声了,朱盈叫过梅月:“带她下去吧。”

“……等一下。”

小丫子心里空落落的,见两边的婆子又要上来钳制她,忍不住一股怒火冲上来:一直是这个人说什么是什么,可凭什么自己要信她说的一面之词呢?阮皎玉是不是回家了,这个人又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你说她回家了却不说在哪,你说她给你留了信,我也没有看到。”她恼怒地说。

“阮皎玉从没说过要把我托付给你,我不信!”

朱盈失笑:“你识字吗?给你看了,你能看懂吗?”

小丫子攥紧了拳头。

“信不信由你,还有,你这样大的丫头,应该懂些礼仪了,按礼来说,你应当尊称我为老夫人。”朱盈一点不着她的道,“夫子明日会帮你记住这一点。好了,梅月,带这丫头退下。”

“我不叫丫头,我叫小丫子!”

小丫子恨恨地说,她此刻已经无法站立在原地,只能被两个婆子拖着走。

朱盈没理会这句话,径直往案前走去了,嘉月已经在那替她磨好了墨。

“我叫小丫子!!”

她挣扎着扭头冲着门喊。

朱盈在喊声里自若地提起笔,没有再抬头。

而小丫子却仍旧被两个婆子左右护法似地按拿着,一路送回了养病的里间。没人再跟她说话,她也抗拒和任何人交谈,饭食重新送到她的面前,看起来仍然如之前那般鲜美,她却食不知味。

她想要识字,不想要阮皎玉消失。

如今两者都实在地发生了,却全然不是她自己的意愿,她是被推着接受这些的。这个认知让她无比排斥眼前的一切。

阮皎玉到底去哪了?

那个叫老夫人的是不会和她说的,她想要知道这件事,必须自己去找。

半夜,女孩躺在在席上,望着月辉似水从窗口漫进来,淹没之前阮皎玉靠过的地方,直到很久才勉强睡着。

她仍把那枚贝抓在手里,像是怀着十分微小的希冀,盼望着有人会回来看她一眼。

当然,阮皎玉没有来。

第二日清晨,小丫子无数次想冲到中堂里,问问那位老夫人,她口中的“阮皎玉该去的地方”是哪里,她不需要她自以为是的看护,她宁愿跟着阮皎玉,哪怕是饿着。

但最终,她只是在梅月的照看下,换上了她穿过的最好的衣裳,吃完了饭,眼看着在街上见过的那种庞然大物行驶到眼前,跟着朱盈爬了上去,感受着车轮在砖路上滚动的颠簸感,全程没有说一个字。

朱盈当然对一个小丫头也无话可谈,但看到她这幅接受现实的样子,眼里还是闪过满意。

车沿着石板路一路穿行,穿出和田坊,远远地绕过热闹的东西两市,地面变得稍有颠簸起来,人烟也越来越少,直到停在了一面独立的长墙前,周围清静而肃静,只能听到侧旁的寺院钟响,像是个世外居。

小丫子微微侧头向上望,看到雅致无比的精雕木匾上写着三个字。

飘逸、秀雅,如竹挺立。

但这三个字,她一个也不认识。

小仓村的人没几个识字的,没人在意她识不识字,可经过昨天的事,回想起朱盈的失笑,她第一次对自己不识字而感到羞耻。

识字又能怎样呢?她逆反地想,识字能当饭吃吗?识字……

女孩的眉眼低沉下去。

识字,至少能让她看懂阮皎玉留下的信。

嘉月扶着朱盈缓缓而下,而令月朝小丫子伸出手,本来想将她扶下来,却发现自己甚至没怎么用力,便能够直接将她拖着腋下抱下车来。

这女孩轻得像一匹布。

嘉月已上前递上主人亲手落墨的请帖,门房查阅后上前开了门,等候已久的侍女迎上来恭敬行了一礼,垂手引路。

朱盈回头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亲自牵她的想法,示意令月牵着女孩,自己不紧不慢地理了理仪容,迈步率先越过了门槛。

小丫子不知道自己只见过朱盈所在的国公府内院的小小一角,还以为那就是全部,因此她生平第一次走过了跨湖的小桥,走过不知道多少曲的长廊,走过风吹沙响的绿荫小径,最终到达一栋三面环竹一面临水的小楼面前时,心中的千头万绪几乎荡然无存,只剩震惊后的空白。

这里美的简直不像人住的地方,像个仙境。

“朱老夫人。”

正当女孩目不暇接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她扭着头找了一圈,才发现那如翼将飞般的檐角下坐着一个身着布衣袍裙的人,正迎着她们,笑意盈盈地站起来,朝这边颔首。

“郡主。”朱盈简礼示意,一颔首的功夫,对方已到近前。

“老夫人还和往常那样,唤我岑姑娘便好。”

郡主笑着说:“许久不出门,天天窝在这里,几乎忘了还有个称号,也忘了岁时流逝,只觉得自己是只埋头蚕食纸卷的米虫,若有怠慢之处,还望您担待。”

小丫子吃惊地看到,朱盈闻言,苍老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个微笑。

“知道岑姑娘爱书,平日里片刻不舍得离手,如今竟能愿意抽出空应下我这不情之请,并容上门叨扰,老朽已是心中感激,哪里有什么失礼不失礼的事呢?”

“老夫人言重了。”

朱盈摇了摇头,笑道:“授人之书可不是易事,更何况是一个素未逢面的孩子,岑姑娘能爽快下帖邀约,可不仅仅是有善心就够的,这点我可做不来,着实让人佩服。今日朱某就仗着几分薄面,带着这孩子来拜师,嘉月——”

嘉月上前,俯身垂首,将怀中的锦绣盒奉上前。

“这是我十来年前收来的一副丹腮照水碧莲图,难得的重彩朱绘,洇痕极少,今日权作敬礼。”朱盈慎重地说,“请岑姑娘收下。”

小丫子猛地抬头看向她,眸中闪过不可思议。

……这个人居然为了一个她爱答不理的人,送了件东西出去。

她为何要这么做?仅仅是因为阮皎玉的一个托付吗?

郡主见状,并未出声制止,却也不命人接过,像是要校考一般,只把打量的目光转向了小丫子。

“这就是那孩子吗?”她问。

“对。”朱盈扭头看了一眼,“她自小在偏远村落长大,两日前才入了西京,从没人教导过礼仪……”

小丫子死死盯着朱盈,嘴巴抿得紧紧的。

朱盈口中还在描述着她是一个多么没有教养的丫头,但在和她对视的那一秒,却意外地并没在她的眼中找到那熟悉的敌意与警惕,几乎是一愣。

她话音刚中断一瞬,就反应过来,正要接上时,却见到小丫子倔强地直着脖子,“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仿佛要证明自己并不是不懂礼仪一般,直直看着郡主伏下去,行了一个相当朴实的大礼。

朱盈接下来的词句结实地堵在了喉间。

她望着她拙劣的动作,嘴角可疑地向上抽搐了几下,将话咽了回去,只是扭头去看郡主。

“好孩子。”郡主也是一愣,随后伸手将她拉起来,“你是在哪学的这个?”

小丫子不愿意起——她以为这时候还要大声叫一声“夫子”才算结束。

不过,郡主虽然看着带些病态,力气却不小,她实在没法继续趴着,只好被这股力带得站起来,回了问话:“我看到别人在学堂门前,也是这样拜夫子。”

“这还真是学的拜师礼……有五六分像了。”

郡主忍不住笑了,她蹲下来,循循善诱道:“跟我留在这里,学到十分像,好不好?”

“老夫人说,你会教我识字。”小丫子着重强调了最后两字。

她想看懂阮皎玉的信。

“当然。”郡主肯定道:“读以明理,礼以正身,这两样都是顶要紧的事,我都会教你。如何,你可愿意?”

小丫子静默半晌,点了一下头。

“那么你应当如何唤我?”

“……”

小丫子看着她,终于确切地意识到了什么。

“夫子。”她说道。

“很好。”郡主扭头向朱盈:“大礼既已成,这个孩子就是我的学生了。老夫人,我知道那副青莲图必定是您心爱之物……”

“我不需要你替我送礼。”小丫子突然开口对朱盈说。

朱盈见她居然敢打断郡主,脸上闪过一抹青色,正思索着如何找补,却见女孩在衣带间摸出了一枚光滑狭长的小贝,小心地递到了郡主眼前。

“贝币?”

两人都是一怔。

“这个可以拜师吗?”小丫子知道谁是那个一锤定音的人,只专心望着郡主。

郡主笑了,接过端详了片刻,“骨贝,还没穿孔……这是从哪里来的?”

“是在——”

朱盈冷冷地望着女孩。

小丫子刚想作答,却在这目光里猛然一惊——百姓不许私自采贝,这是抓到了要砍头的律令!而眼前的这个人叫“郡主”,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很有可能是当官的!

“——是我拾到的!”她在最后一刻改了口。

“是吗?”

郡主带着探究看着她,褐色眼底仿佛萦绕着竹林的烟雾。

好在片刻后,她似乎并不打算追问,只是笑了笑,就将此事揭过:“看样子,我有个运道不错的学生。”

她欣然将贝放进袖袋里,说道:“拜师礼——我收下了。”随后转向朱盈:“老夫人……”

“如今看起来,清莲图我要带回去了。”朱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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