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里阳光透过错落有致的窗格与纤薄的窗纸,在案几上绘成一个个标致的图案。
孙策放下书卷,竹简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动,周瑜闻声靠了过来。
“母亲临近生产了,若梅写信来说过几日准备来这里帮忙。”
“我派人去接?”
“不用,我叔父家的堂弟会派人送她过来的。”
“堂弟?叫什么名字啊?”
“孙瑜。”孙策见周瑜坐直身体,手掌扶在大腿上,摆出要发问的姿态,孙策补充道,“就是你的瑜。巧吧?”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这个?”
“哈哈!因为我实在是太了解你啦。”
“他不会字和我也一样吧?”周瑜不免惶恐。
“那哪儿能。”孙策大声笑道,“他小字仲异。”
“你以前怎么不跟我说?”
“我都好久没见他了,也是方才说出口才想起来这件事。”孙策拍拍周瑜肩膀,“等母亲顺利生产,估计家里的兄弟姊妹都会来看望母亲的,到时我便介绍你们认识……”
孙策在说话间习惯于朝人的眼睛上盯,因为人的眼睛往往可以传达出丰富的情绪信息,他也能从眼神中获得反馈,讲话也更加积极。但他在去瞥周瑜的眼睛时,周瑜并没有与他对视,而是直直地盯在他因说话而不断动作的嘴唇上。
孙策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无奈之下抬起手挡在嘴巴前面,周瑜这才无辜地将眼神向上转移到孙策眼睛上。
“你怎么往人家嘴上看啊?”孙策哭笑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下一刻就要亲上来了。”
周瑜被“数落”的面色不自然起来,似乎是为了争回自己丢掉的脸面,上前将孙策挡在前面的手按了下去,逼近孙策的面庞,挑衅着:“我要是真亲了会怎么样?”
“我一定会揍你。”孙策笑里藏刀地威胁。
“我不信。”周瑜顶风作案,面上带着和沐春风般的笑意向着孙策越靠越近,眼看鼻尖都要顶到一起了,孙策按住他的肩膀往后推,加重语气:“周公瑾!”周瑜却只是挑了挑眉,右手从孙策身侧绕过扶在他的后背上,使着力道将孙策往自己怀里压。
本来应该碰在一起的鼻尖被周瑜微微侧头巧妙地闪避过去,但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在相距一寸的地方停顿下来,观察着孙策的反应。
呼——呼——
几乎贴面的距离,孙策的目光难以聚焦在周瑜脸上,眼前的人影轮廓模糊起来。难以抑制地,孙策的呼吸加深加重,胸廓大幅度地起伏着,他想开口让周瑜远离他一些,他心跳如擂鼓,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头脑都晕晕乎乎的。
两人的呼吸交缠,似乎在争夺对方口鼻前的空气。周瑜讶异于孙策的无为,既然不拒绝,那便是允许了吗?!周瑜又惊喜于这一发现,出于矜持又佯装僵持了一小下下,随后扶在孙策后腰上的手顺着他的脊骨上行,托住了孙策的后脑。
千钧一发之刻,眼见周瑜的热吻就要砸在孙策殷红的唇峰上……“你干什么?!”孙策惊恐地大叫起来,猛地推开周瑜,“咣啷”一声,周瑜后背砸在矮榻上。
孙策惊魂未定地站了起来,慌慌张张地穿着鞋履,手不知怎么了,竟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连普通的抓握都艰难万分,期间好几次手滑没能将鞋筒提上来。之后连连后退,直到撞在门框上才站住了脚。
“哎呦~哎呦~”周瑜正在榻上呼痛,翻过身趴在上面,抱怨着,“不亲就不亲嘛,这么用力干嘛。哎呦……我的腰……我的背……”
不顾周瑜的嚎叫,孙策内心一团乱麻,他不敢再在这里待下去了,转身落荒而逃,直奔家中。
周瑜的哀怨声未曾断过,可却没见孙策像往常一样前来安慰自己。这独角戏周瑜演得十分乏味,停止叫唤之后疑惑地朝身后瞥去——他跑哪里去了?“伯符兄,伯符兄?”周瑜在院子里转着圈喊孙策,可惜每句话都没得到回应。不能是吓到他了吧?周瑜后知后觉地惴惴不安。
……
“哎,伯符!”看到孙策从小路过来,吴夫人扶着后腰,由翠儿搀着正在散步,就叫了他一声。可孙策跑得急如狂风,听不到其他丝毫声音,直直地越过吴夫人跑向自己院子。“这熊孩子,跑什么呢?”吴夫人笑骂一声,回身向屋里走去。
整张脸爆炸一般的红,孙策照了照镜子,有些羞涩地捂住面部,甩掉两只鞋往竹席上跳,拿过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包裹严实。心脏的剧烈跳动将他的感官知觉无限放大,身体的异样更是令他倍感不安——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心跳得这样快?难道是……怎么会呢?!孙策不敢再细想。
不过一刻的工夫,一个白条条的身影在门口踱来踱去,迟疑不进。
“公瑾,是你吗?”吴夫人探头去看,将他人呼唤进来。
“伯母好,”周瑜客客气气地问好,下一句略显僵硬地直切主题,“您见到伯符兄了吗?”
“我就知道,”吴夫人调笑他一下,抬起下巴指了指南边,“方才跑进去了。”
“那我就先去找他了,一会儿再来见您。”周瑜又向吴夫人一拜,转身快跑进去了。
吴夫人朝他摆了摆手,心想这一天天就是你追我赶的,也不嫌累得慌。
周瑜静悄悄潜进孙策院子,蹑手蹑脚地走到大门口,两手一上一下扒在门框上,歪着脑袋往里瞧,就见榻上有一只胖乎乎、肥嘟嘟的蚕蛹,内容物还在蠕动。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榻沿前,左右脚交替着踩掉鞋跟,跳起来飞扑到孙策身上,撑起身体,将孙策这只“蚕蛹”牢牢困在自己两手两腿之间,大笑着:“嘿嘿嘿,抓到你啦!”
被子里的人用力挣扎起来,要将周瑜从身上甩下去,“哎呀!”周瑜全身压在上面,掐着嗓子学孙策说话:“哎呀!”孙策的头蒙在被子里面,周瑜就在外面往下拨被子,想让他把脑袋露出来,一边拉着被子,一边轻声问道:“你跑什么呀?”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但周瑜能感觉到孙策正在被子里面用力拽着被角,不让自己得逞。“你干嘛啊?”周瑜微微愠怒,隔着被子捶打起了孙策。
孙策趴在席上,拱起背来,一下将周瑜顶了起来。周瑜趴倒在他背上,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你快别蒙着头了,你怎么了?”还有脸来问,你不知道怎么了吗?孙策气息郁结,抖了抖肩膀,周瑜顺势歪倒下去,躺在他的身旁去揭他裹在身上的被子。
孙策刚露出脑袋来,周瑜伸手抚摸他的脸颊,叹道:“你脸好红啊。”周瑜眼神灵光一现,不无惊喜道:“你不会是……”“我只是太热了!”孙策像是被扯到尾巴似的怪叫起来,打断了周瑜讲话。瞥了一眼睫毛无辜扇动的周瑜,他又心虚地背过身去躺着,扯动被子盖住半张脸,心里乱七八糟一片。“热就把被子掀开嘛。”周瑜提醒他。
还是一如往常地故技重施,周瑜探进被子里抚摸孙策的脊背,“我错了嘛,伯符兄。”孙策不作回应,周瑜顶风作案,上前紧紧抱住他的背,脸颊在他肩胛骨亲密地磨蹭“你不会又生气了吧?我就是跟你闹着玩而已,怎么还能急眼呢。”
“你!你……你别碰我!”孙策语无伦次,很是剧烈地翻腾,比以往都要抗拒。周瑜本是紧紧抱着的,却活生生被他挣脱开来。孙策缩在墙边,转过身,如惊弓之鸟,两眼慌乱地躲闪着不去与周瑜对视,被子盖着嘴巴,闷闷的声音透过薄被里纷乱缠绕的丝絮飘进在周瑜的耳朵:“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别呀,别呀。”周瑜以肩膀作船锚钉在竹席上,带动身体逐步靠近孙策,“我知错了,真的,我以后不那样了行吗?伯符兄,别生我气嘛。”妄图以此求得孙策对他那越界行为的宽恕,毕竟这招以往都是百试百灵的。
孙策心里五味杂陈,他需要时间来理清这千丝万缕的思绪。
“我没生气,我只是想休息休息。”孙策翻身平躺着,两眼无神地盯着上空暗色的屏尘。
“那我和你一起休息。”周瑜小心翼翼地去掀被子,想要钻进去。孙策颇有些大惊小怪地一掌将被子边死死按住,动静过大,把周瑜都吓了一跳。孙策欲盖弥彰地解释:“我想一个人,你快回家吧。”
周瑜当即闹了起来,两手忿忿不平地在空中胡乱挥舞,“你还说没生气,你明明生我气了,还要赶我走!”“我不是赶你。”孙策安抚他的情绪,“哪有每晚都睡在一起的啊?我和仲谋都不这样。”
“你拿我和仲谋比?我不比仲谋好?”
“哎呀,你这分明是在抬杠。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弟弟,都是一样的。”至少,在明面上是这样的。孙策暗想,忍不住再度催促道:“天不早了,快回去睡吧。”
周瑜犟劲儿上来了,两手在胸前揣着,“我就不!”
“你就非得把我惹生气了才肯罢休是吧?”孙策皱起眉来。
“我哪有?”周瑜万分委屈,指着孙策,“你倒打一耙!明明是你好端端的要赶我走,我都认错了,你还要怎么样啊?”孙策无言以对,这下两人谁也不吭声,一直僵持着。
“伯符兄,伯符兄,”最终还是周瑜后退一步,隔着被子戳了戳孙策,“对不起,我不该朝你嚷嚷的。我不想和你吵架,你别不理我行吗。”
“我没生气,”孙策终究是败下阵来,他永远都做不到对周瑜的委屈熟视无睹,伸手摸了摸周瑜的额头,“公瑾,你别难过。我……我只是好久没一个人睡了。”好吧,孙策承认,这个理由实在是糟糕透顶。
不过,还好周瑜向来是体谅他的,不会然他陷入难堪的境地,“那我就在这里躺着,不打扰你行吗?”周瑜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孙策肯定是对他白日里的举动心存芥蒂,他不该这么鲁莽的。
“好。”
两人各退一步,终于是达成一致了。
周瑜去拉孙策手里的被子想盖在身上,但孙策条件反射般又攥紧了,接收到周瑜可怜巴巴的目光,孙策手心一阵发热,手指张开,分出了一半被子盖在周瑜身上,又躺回了原处。
周瑜心花怒放,急慌慌地赶过去要搂孙策。孙策一把推住他的肩膀,“你不是说只在这里躺着吗?”
“哦,好吧。”周瑜放下手,嗓音中难掩失落。不一会儿又重新振作,“我只拉着你的手行吗?我都习惯了,手里没东西难受。”
孙策扭捏了一会儿,还是把手递了过去,周瑜如获大释,立马紧紧握在手里,指腹在他手背上滑来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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