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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二十二章

两日后,中秋刚过,怀疾老先生便去了。

怀千山这个不着调的儿子终是没能在老人去世前赶回来见他一面,一切后事都是由泠秀操办的。

其实整个过程并没有太过悲恸,金陵药庄里的生生死死太多了,对于终会到来的这一天,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准备,只有几个年纪小的药童,一直在哭哭啼啼地抹眼泪。

江眠穿着孝服跪在灵堂前,双眼放空地盯着落满纸钱的棺椁。

怀老先生一生救死扶伤,德高望重,他走了,想来吊唁的人在金陵药庄外围了一圈又一圈,但老爷子生前吩咐过,不受外人的祭拜。

那些受过怀老先生大恩、被拦在大门外的病人和家属,哭得比屋里的人还要真切,门外吵吵嚷嚷一直到入夜了才消停下来。

忙活了整整一天的泠秀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灵堂,见江眠还笔挺挺地跪着,无声叹了口气,走过去道:“一天了,眠儿,回去歇着了罢。”

江眠闻声,转了转僵硬的脖子,道:“没事儿,我再陪师公待会儿,师婶您才是,一天没休息了,早些回去睡吧。”

泠秀无奈:“你倒是还操心起我来了。”

她在江眠身侧的蒲团跪下,给老先生上了柱香后,再次劝道道:

“本来,你师公是连家里的仪式也不让办的,我同他说了好几次,老爷子才勉强同意了。

“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如今你师公走了,也难再找人诊治……”

江眠笑笑,打断了她的话:“师婶你不用操心这个,我自己就是大夫,有什么病,我自己就能治。”

泠秀不信他的,可她并不懂医,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秀眉拧紧又松开,片刻后,她道:

“听师婶的,别总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同你母亲交代。”

江眠一愣,半张着嘴,惊讶地看向她。

泠秀笑着摇摇头,道:“这孩子……以前怕你难过,都没在你面前提过你娘,其实你娘还在山庄的时候,同我关系可好了。”

说着伸手在他腰间一勾,拎出了那只半旧的荷包:“这五毒荷包,还是我教她做的呢,那时候可还没有你。”

江眠眨了下眼睛,低下头,拨弄着腰间的荷包,道:“那么久的事情,您居然……还记得。”

泠秀拿过一叠纸钱,一张一张撕开,在香上慢慢地点着。

“怎么能不记得呢,那天你娘兴冲冲地找到我,让我教她秀荷包,说她要送人,我问她送谁。

“你娘说,她喜欢上了一个大英雄,想做个荷包给那人。

“我那时候还打趣她,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天下哪里有那么多的大英雄。

“直到你爹出事……”

泠秀说道这里顿住了,江眠适时插嘴道:“师公都告诉我了。”

于是泠秀便又接着道:“那时候,我才知道,你爹真的是一个大英雄。”

“后来,你娘就走了,再后来,药庄收到了你娘的一封信,让我们去接一个孩子,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当初,你娘已经怀上了你。”

最后一张纸钱被点燃,泠秀放下手,轻声道:“也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你娘一面。”

江眠垂着脑袋,捏着荷包上的刺绣,心情复杂,他难以想象,泠秀师婶口中灿如烈阳的姑娘,居然就是那个整日埋头在阴暗的房间中倒腾毒药的疯女人。

他抿了下已经泛干的唇,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他师婶,我娘已经死了,你再也见不到了。

叫来药童守着灵堂,江眠最终还是听了泠秀的劝,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由于常年要靠各种毒药来平衡身体里原本的毒性,江眠所在的小院挨着后山的药圃,随吃随摘。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江眠站在小院里,一抬头就能看见一轮圆月挂在房檐之上,安静又温柔,但江眠满头思绪却是揉成一团,像是争食的锦鲤,在脑子里上下翻腾,全然不顾身体的疲惫。

已经决定了要回来休息,江眠并不打算睁着眼睛在床上躺到天亮,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准备上山揪些麻痹神经的草药助眠。

整一片后山,其实都算是金陵药庄的地盘,山上有不少药材,不过除开一圈严严实实的篱笆,却并无旁人看守。

并非这些药材不值钱,而是其中不少都含有剧毒,加之药材并不局限于花花草草,蛇虫一类的也都算在内,别说外人,就连药庄里的寻常药童都不敢独自上山。

曾经也有心术不正的想要在山上动手脚,结果第二天被发现的时候,已是浑身青紫神智不清,怀老爷子亲自出手才把人给救了回来。

自此,再没人敢硬闯金陵药庄的后山。

不过对旁人来讲如龙潭虎穴的后山,对江眠来说,跟自家卧房也没什么区别,哪里的毒草长得最嫩,哪里的毒花开地最艳,他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为了吃最新鲜的毒蘑菇,挂在树杈子上睡一晚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江眠直接翻过还不到半人高的篱笆,眯瞪着眼睛往记忆中的一处草坑走去。

寂静无人的夜里,只有虫鸣和着风声,还有树叶摩擦的声响,间或响起几声踩断枯枝的声响。

路走了一半,江眠有些没力气了,正想着干脆就地薅点儿野花野草嚼吧嚼吧得了,没准儿能直接原地躺下一觉睡到天亮,突然间,山间吹起一阵劲风,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江眠猛地皱了下鼻子。

有人闯入了金陵药庄的后山?

江眠眼底多了几分锐利,他循着风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矮坡上掠下,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掐住脖子扑倒在了地上。

今夜的月亮很圆,很亮,如水的月光泻落下来,洒了人满身。

逆着柔和的冷光,江眠看清了压在他身上的人,他瞪大了眼睛,那些搅地他不得安宁的万千思绪骤然平息。

“你……”

江眠刚吐出一个字,扣在他脖子上的力道就是一松,而身上压着的人,就这么直愣愣地倒在了他的身上。

他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睛,下意识地伸手搂了一下身上的人,却触到了一片湿热。

江眠抬起胳膊,不出所料的,看见了满手的鲜血。

而刚刚才摘下大红灯笼没多久的大门前,看门的小厮看着突然涌出来的一干官兵,吓得双腿一软,扶着门柱才没扑通一声跪下来。

小厮扒着门柱,战战兢兢道:“诸诸诸诸位老爷,深深深深夜来访,不不不知有何贵干?”

另一头,刚回到院子的泠秀正准备休息,却见一个侍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听罢侍女说的话,泠秀眉头一皱,“衙门的人,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独自同一群人高马大还带着刀的官兵对峙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的时候,看门的小厮差点儿没喜极而泣,他泪眼汪汪地转过身,在得到泠秀的首肯后,立马手脚并用地蹿进了院内。

见主事的人来了,前排的衙役立马让开一个通道,一个面相儒雅的中年人从人群后走出来,背着手道:

“泠秀夫人,深夜造访,实在是叨扰了,只是本官正奉命于这一片搜捕嫌犯,还请夫人行个方便。”

泠秀慢慢地将门前一众挂着刀拿着火把的人扫视了一遍,才将目光投向那说话的中年人,冷冷地开口道:

“知府大人,您的意思是让我敞开了门,迎您手下这群人大摇大摆地进我金陵药庄随意搜查么?”

“这……”

知府自认没有直接破门而入,而是还等人进去传话,已经是给足了金陵药庄的面子,没想到这泠秀夫人说话却依旧是夹枪带棒。

他皱紧了眉头,道:“事关百姓安全,还望夫人谅解。”

说着,知府抬了抬手,就要让手下的人往里进。

却见泠秀上前一步,高声喝道:“慢!”

金陵药庄建成几十年,救死扶伤无数,不仅在民间颇有名望,达官贵人中不少也曾受其大恩,这也是知府最初不敢差人硬闯的原因。

这会儿泠秀一动怒,那些衙役还真就停下了动作,纷纷看向知府,毕竟,谁能保证自己和家人将来不会遭逢什么大病呢?得罪金陵药庄,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知府见手下人居然真给泠秀镇住了,顿觉一阵烦躁,于是沉声道:“夫人这是作何?”

泠秀指了指大门的两侧,道:“知府大人既点了火把,那看见这两边的花圈了么?”

知府一愣,刚硬起来的态度也不得不软化下来,叹了口气,道:“怀老先生仙逝,本官也是悲痛万分,望夫人节哀,但老先生一生行善积德,想必也不希望流窜的匪徒伤及家人,伤及百姓,夫人也是明事理的人,这又是何苦阻拦本官办案?”

知府大人自觉这番话已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想不到泠秀却根本不吃这套,面色依旧冷峻,话语间毫不让步。

“知府大人,我们老庄主刚走,您就带着这么一帮人找上了门,明火执仗地要闯进来,说我金陵药庄窝藏嫌犯!怎么?是赶着我们家里主事的男人没回来,着急忙慌地要欺负这门内的孤儿寡母了么?”

知府眼睛都瞪直了,急忙道:“这这这……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呢!”

他心中苦笑,如若不是上头的命令,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带人来触这个霉头的。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知府也不想再加深同金陵药庄的矛盾,咬牙道:“泠秀夫人,你我也不用再兜圈子了,这个门,我势必是要带人进的。一炷香,夫人只用给我们一柱香的时间,本官保证,这期间查出任何事情,都不会牵扯贵府分毫,时间一到,本官立马带人离开。”

泠秀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等到知府大人脸都快憋绿的时候,她才施施然开口道:“还望大人此番搜查之后,莫要再平白污我金陵药庄清白。”

知府闻言松了口气,忙道:“自然。”

金陵药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炷香的时间,只够衙役们匆匆将各个小院走访一遍,期间还得避免冲撞了府上妇孺,知府大人走了一路就被泠秀跟了一路,这感觉简直是如芒在背。

终于搜到了最后一间院子,知府的后背已经起了一层薄汗,他长出一口气,问旁边引路的小厮,“这院子住的是谁?”

小厮缩了缩脖子,道:“是我们家少爷。”

他这么一说,知府还真想起来了,金陵药庄是有个小少爷,据说是个药罐子,常年卧病在床,极少在外人跟前露面。

不过不是女眷就好办多了,知府正要差人往里进,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大人,一炷香的时间可已经到了。”

泠秀走上前去,示意他看向旁边捧着个小香炉的侍女,那上头的香线已经燃尽,只剩下几点闪烁的火星。

知府面露尴尬之色,还未想出说辞,只见一阵清风吹过,那几点闪烁的火星勉力扑腾了几下,也彻底熄灭了。

泠秀侧身让开路,道:“大人请吧,夜深了,不送。”

知府大人的脸色由红转青再转黑,正在两方僵持不下之时,小院的院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个裹在雪白色披风里的少年走了出来,他披散着头发,脸上带着未散的困倦,似是刚从被窝里爬起来。

他一双眼睛里盛满了疑惑,将门外围着的一圈人都打量了一遍,最后看向泠秀,问道:“师婶,出什么事了?”

泠秀眉头一皱,走上前去将他身上的披风又紧了紧,低声骂道:“深更露重的,你出来做什么?身体本来就不好,仔细又着凉了。”

知府听了两句,知道这就是那位常年卧病在床的小少爷了,确实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也不知得的什么病,连金陵药庄都束手无策。

不过这日子过的堪比闺阁女儿的柔弱少爷,想必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知府觉得没准儿能忽悠上一两句,于是他往前走了一步,赶在泠秀将人推回屋里前,主动解释道:

“本官正在这一带追捕嫌犯,此人丧心病狂,手段狠毒,恐其潜入百姓家中,为非作歹,故而深夜带人逐户搜查。”

“嫌……嫌犯?”

小少爷微微睁大了眼睛,知府见状,乘热打铁地继续说道:“小少爷莫怕,本官带人进去搜查一圈,胆子再大的嫌犯,也该吓跑了。”

“那……那你们进来吧。”

见小少爷如此上道,从进门起就数次碰壁的知府大人顿觉扬眉吐气,无视一旁泠秀怨怼的视线,手一挥,身后的手下立刻鱼贯而入。

知府大人把手一背,神清气爽地跨过门槛跟了进去,谁料前脚刚落稳,就听见院内传来一声惨叫。

一个衙役从身上扯下一条麻绳粗细的黑色物件,猛地甩在地上,嘴里大声叫道:“蛇!怎么会有蛇!”

知府眉头一跳,猛地扭头看向一旁的小少爷。

只见小少爷气定神闲地俯下身,伸手往地上一探,一条通体漆黑、长约三尺的小蛇便游上了他的手腕。

小蛇顺着手臂攀上小少爷的肩头,吐着蛇信,亲呢地蹭了蹭他光洁的侧脸。

小少爷抱着胳膊倚在门边,眨巴了下眼睛,一脸无辜道:“我养的小玩意儿,不咬人的。”

知府大人很会抓重点,小少爷说的是“不咬人”,不是“没有毒”!

他若无其事地将刚跨过门槛的脚收了回来,就这么在门外站着,强作镇定地冲手下呵道:“大惊小怪!一条小蛇把你们吓成这样!”

就在知府大人色厉内荏地训斥之时,院子里却接连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方才被蛇缠住的衙役面色发白,哆哆嗦嗦地回道:“可……可是大人,不……不止一条啊……”

知府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小院里居然又多出了几十条蛇,地上,树梢上,门柱上,水池边……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细密地鳞片在月光下闪着瘆人的光。

靠在门边的小少爷把玩着手中细长的蛇尾,语气依旧纯良且无辜:“养得比较多,我不常出门,平时也就这点儿爱好,大人莫要见怪。”

站在一旁的泠秀忍着笑,清了清嗓子,冷着脸吩咐道:“把房间的门都打开,让知府大人好好看看,省的下次又给咱们扣一个窝藏嫌犯的罪名。”

泠秀的话越说越离谱,知府大人自知理亏,也只能咬牙忍了,让手下的人都看仔细了。

衙役们顶着随时被毒蛇贴上来的恐惧,战战兢兢地将所有的房间都扫了一遍后,不用知府下令,忙不迭地退了出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回复道:“大人,都仔细查看过了,没有问题。”

知府闻言,再也不愿在此多待,泠秀本来准备送送他,谁料知府大人实在是怕了她了,连连摆手说不必,带着人匆忙告辞了。

装柔弱的小少爷江眠靠在门框上打了个哈欠,目送一众人浩浩汤汤地离开后,立马站直了,迅速将挂在身上的小蛇连同披风一起扯下,一把塞给旁边的小药童,匆忙吩咐了一句:“把这些玩意儿都抓起来收好。”

之后便要往里走去,谁想刚一转身,就被身旁的人拉住了。

泠秀看了眼他外襟上染上的鲜血,蹙眉问道:“眠儿,同师婶说实话,你方才带回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江眠抿着唇,知府可以随意戏耍,只要不露馅就行,因为那是外人,但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直当他作亲骨肉疼爱的师婶,江眠不想骗她,更不想因为一时的隐瞒为金陵药庄带来事端,于是他闭了闭眼,道:

“他是恒王李烨,是我的......朋友。”

说罢,他偏头躲开身上震惊的视线,转身快步向里走去。

不是他不想细说,而是躺在密室里昏迷不醒的那个人等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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