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雨歇一脸的诚恳,让人不好拒绝。
但月尽欢和燕归尘只是冷眼看着,没拒绝也没答应,甚至都没说话。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在燕归尘的示意下,月尽欢开口道:“岳馆主你若想谈便先坐下,我们好好商讨一番。”
“二位若是不答应,那我情愿多站一会儿,直到二位答应。”岳雨歇垂着身子说话,声音都有些闷闷的。
“那你站着吧。”燕归尘白眼一翻,真是无理取闹——还玩苦肉计想要逼迫自己?燕归尘最讨厌这种行径,原本还打算半推半就接受了他的请求,也好给自己医治知府打个掩护。
但是现在岳雨歇这样子,燕归尘突然就有些恶心:本来能好好说的事情,为什么就非要摆出这一副“你不答应我,我就伤害自己”的死样子,非要胁迫别人答应?
爱死哪死哪,关我什么事。
月尽欢看到燕归尘拧起的眉头,就知道燕归尘十分恼火,她也明白这怒火从何而来:没有人喜欢被胁迫着做事情。
包括月尽欢自己也被搞得一肚子火,懒得温言劝慰,月尽欢冷哼一声:“你现在没感觉,但这个姿势有多难受用不了多久你就明白了——血液冲脑,腰酸背痛,双腿酸麻,你乐意站就站呗。”
“反正都是你自找的,”月尽欢嗤笑一声:“你是不是傻了,这做派和三岁稚子打滚撒泼有什么区别?我只告诉你一句,你哪怕在这里站的没了命也不会影响我们二人的决定,不过我倒好奇你这姿势能保持多久。”
月尽欢抱胸,饶有兴趣的说:“我帮你看了时间,你坚持一下,我们先冲着一个时辰去吧。”
岳雨歇的身子一僵,自己似乎又出了一招昏招。
也不能完全怪他用了这么臭的一步棋,这师徒二人从不走寻常路,自己对待常人有用的手段遇上了这两个人全都成了笑话。
要不还是站起来吧,岳雨歇有些犹豫。
“最后警告你一次,我和师傅最讨厌在我们面前玩弄心机的人。”月尽欢叹了口气:“你若想说服我们,可以谈利益,谈道义,但是若是想要用这样愚蠢的手段胁迫我们二人,我看我还是修书一封让岳复给梧城的药仙居换个馆主吧。”
正如月尽欢所说,若是岳雨歇一开始就摆明车马,请求二人出手,二人可能稍微打探一番知府的民声也就帮了。可岳雨歇偏偏就是想要用小聪明,先是用苍青草缺货留下二人,又是挟恩图报,还悄悄派人翻看月尽欢的行李——这一桩桩一件件,没有半点真心,又有谁乐意帮他呢。
不弄死他已经是给岳复面子了,诸般捉弄也不过是稍微出出气,岳雨歇当真是自作自受。
岳雨歇叹了口气,还是直起了身子。
被月尽欢师徒二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玩弄,他总算学乖,不再遮遮掩掩,而是诚心实意的对二人解释了起来。
“列知府是必须救的。”岳雨歇叹气:“两位难道不曾好奇过,为什么岳复堂哥在中土七州那么多城池中,偏偏在梧城这弹丸偏远之地特意安置了我们这一处药仙居?”
“不只是我们,武务司也在此处落子,留下了一处侠义阁。”岳雨歇走到窗边透了透气:“大家的目标都是一样的,都是冲着城外的三千青山。”
“就如那樵夫难为无米之炊,医者没有药物,能做的事情也是相当有限。”岳雨歇转头,看到了燕归尘,嘴巴抽了抽:“哪怕是燕前辈,若要根治病情,为人调养身子,也少不了抓药煎熬……这一点,想必二位不会有异议。”
燕归尘恍若未闻,闭着眼睛单手托着头,一副“你说你的,我听我的”的样子。
岳雨歇也不强求二人给他什么反应,他知道二人肯定在听,自己只顾着讲便是:“故而这药材是一种比金银更加有用的资源——金银只能诱惑渴求物质的凡俗之人,但这药材代表了健康,代表了寿命,代表了对抗危机的底气……不管是江湖豪侠,平民百姓,还是权贵之人,都会在某些时刻渴求药材。”
“毕竟或许有那清高之人可以幽居南山不问世事,但是却少有人能坦然面对年华逝去,年老体弱,笑看生死。”
“列知府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他的管控之下,现在城外有着百草镇,有着百草大集,采药也成了梧城的一大支柱产业。”岳雨歇挥了挥手:“其中确实侵害了一些本地势力的权益,也为他带了了灾厄,但是不得不说,他做的很好,只是力量不足维持——此处的侠义阁恐怕便是他的应对,只是有些晚了。”
“列知府的规划中,所有人都能在不伤筋动骨的情况下分到一杯羹,也只有他镇场,我们才能在不引人瞩目的情况下持续收拢药材,为……供给。”
“但若是列知府身死,那局面可就不同了。”岳雨歇摇头:“列知府有能力有家世,可以顶住上面的压力,将一部分药材资源散入江湖民间……但我几乎可以肯定,若是列知府身死,新来的知府必定会是朝廷最忠实的傀儡,奉命前来死死抓住药材资源……届时我们恐怕只能舔舔分羹的勺子上剩下的一点汤汁了。”
“故而只有列知府能够在这里长久地镇住场子,维持住现状,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岳雨歇一锤定音:“再者,若是能借着治病的这段恩情,和知府打好关系,也能更方便药仙居在本地行事。”
岳雨歇看向了月尽欢和燕归尘:“二位,以上皆为我肺腑之言,你们是否能接受和明白我的目的了?”
月尽欢哼了一声,这家伙总算说了两句实话——不是为了百姓,也不是感念知府的功绩,只是纯粹的为了利益。
“你既然如此关心知府的病情,又过去了那么久,你可有什么收获?”燕归尘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前辈此言,可是有意出手?”岳雨歇隐隐听出了燕归尘话中松动之意,欣喜之下,恨不得立刻将其敲定。
“我只是对这奇毒有些感兴趣罢了。”燕归尘皱皱眉,自己不过是随口一问,岳雨歇就攀了上来,着实有些恶心人:“若是让你误会,那就当我没问,我也没答应。”
岳雨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心急,不敢再那么急切,生怕燕归尘彻底翻脸:“王大夫翻遍古籍,倒是找出了些这奇毒的线索,也按照着古籍中的方子调制了汤药,初时倒是十分有效,但是……用的时间长了之后,效果越来越差,现在已经完全失效了。”
这倒是和两人从知府处得知的消息没有出入。
燕归尘想了想:“明日将那古籍送来,若是王大夫能够腾得出时间,我也想和他聊聊。”
虽然燕归尘还是没有答应出手,但是在岳雨歇眼中,燕归尘哪怕只是觉得有趣,愿意看看情况那也是大喜事了,更别说他还愿意和王言秋商讨一番。
乐观的想,哪怕燕归尘不出手,说不定两人商讨之后能够给王言秋一些灵感呢,再怎么说也比起一筹莫展的当下也是一种进展不是吗。
“前辈有兴趣那便好,明日上午我便请王大夫带着古籍前去找燕前辈探讨。”岳雨歇点点头:“若是前辈愿意出手那就更好了,毕竟据王大夫上次前去诊治时的脉象,知府恐怕撑不过这个月。”
燕归尘不置可否:“还有别的事吗。”
“……确实还有一事,想要向月姑娘相求。”岳雨歇看向了月尽欢,神色有些不自然:“我们馆中有一人,不小心接触了……馆中保存的毒粉,现在浑身皮肉都被严重腐蚀,想请月姑娘出手相救。”
月尽欢心里冷笑,只是全身皮肉腐蚀这么简单?
自己那蚀骨粉可是自己调制过的最为恶毒阴险的毒物,可腐血肉,侵经脉,蚀白骨——任是平地神仙碰到了都要大吃苦头,连着自己平日里都觉得此物有伤天和,等闲不会用来对敌,只在箱子的机关上稍稍安置了些。
“何必要我出手?”月尽欢明知故问道,“既然是药仙居馆内保存的毒物,你们应当准备了对应的解药吧。”
“而且你们秘藏的东西,我一个外人初来乍到,就算答应出手医治,为了解毒也得从头研制解药……这个过程得花不少时间。更何况既是腐蚀之毒,清理创口之类的小事谁都能做,再塑血肉也得靠那人自己长。”月尽欢连连摇头:“都不是非我不可的差事。”
不,那是你的毒粉,自然是非你莫属了!岳雨歇差点脱口而出,毕竟自己手下就是偷偷翻月尽欢的行李的时候,触发了机关,这才被毒粉伤到。
真是奇了,那箱子平平无奇,也没有个纹章之类的东西,竟然是个罕见的机关物件。毒粉撒出的时候自己的手下丝毫没有防备,被喷了个满头满脸,还好他反应快避开了眼睛,不然恐怕下场还要更糟。
纵然如此,那人急着找水擦拭的时候还是被阴了一道。岳雨歇忍不住又看了看月尽欢——这小姑娘心真毒啊,在毒粉里竟还掺了石灰粉,本来有的地方原本没被毒粉碰到,一碰水却被石灰粉灼伤了。
岳雨歇无意之间看到了月尽欢玩味的表情,似乎想到了什么:方才燕归尘先来了自己这里,但是那学徒说了什么来着?
他是不是说,月尽欢先回屋了一趟?
嘶,这魔女该不会已经发觉了有人动了她的箱子,在这里看自己笑话吧。
越想岳雨歇越觉得有可能,这月尽欢对一切都心知肚明还偏偏装出一副不知道的样子,还真是恶趣味。
岳雨歇叹了口气:“月姑娘,我便直说了吧,我想请你出手治疗的便是你先前说过的那个,打扫房间把你东西弄乱的下人。他在给你打扫的时候见你的箱子上有些灰,便帮你擦拭了一番,但是他吧,笨手笨脚的……”
“诶哟,怎么碰我箱子了?”月尽欢夸张的一声惊呼:“我那箱子可是有机关的,若是不明所以的人碰到便会往外泼毒粉……这倒是说得通了,怪不得你想让我出手。”
说着,月尽欢皱了皱眉:“诶,不是我说你,下人得好好教一教了,客人的箱子问都不问一声就碰?若是被我不知情碰巧遇上,以为他是盗贼那该怎么办?”
“……姑娘说的是。”岳雨歇感觉月尽欢言有暗指,但是权当做听不见,装傻充楞笑着说:“不知道姑娘方不方便?我打包票,那人已经得了教训,必不会再这般毛手毛脚了。”
“或者,若是姑娘还不放心,不如我这几日跟下人说说,让他们就不要在没有得到二位示意的情况下去你们的卧房打扫了?”
月尽欢点了点头:“行吧,回头我找一包解药给你,至于医治,我没那个闲工夫,你们清理好伤口上了解药,按照一般创伤处理即可。”
月尽欢原本是打算借题发挥,好好问一问岳雨歇是何用意的,但是她想了想,现在着实不是发难的好时候。
更何况,岳雨歇也还算上道,给了她一个说法,那她也不介意高抬贵手,将其轻轻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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