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量一边想事情一边埋头嗦面,月尽欢靠近时他倒是早早发现了,只是人到跟前,他发现是熟人。赶忙吞下了嘴里的面,汪量就要起身。
“诶诶,别客气,你吃你的。”月尽欢已经坐了下来,挥挥手示意他不用讲究,“……你们武务司不给你们餐费津贴吗,出差怎么你就吃阳春面。”
汪量又嗦了一口面,面无表情:“不是阳春面,是牛肉面,只比阳春面贵了一文钱的牛肉面。”
月尽欢怔愣一瞬,很快明白了。噗呲一笑,眉眼弯弯,连郁气倒是消散了不少。
汪量嘴里正叼着一口面,看到女子笑面如花,一时间竟忘了把面咬断。
“回神了,汪捕头,您这面再不吃进去就凉了。”月尽欢觉得好笑,开起了汪量的玩笑。
这时摊主阿婆端着一碗姜汤走了过来,笑着摆在了月尽欢面前:“姑娘喝些姜汤暖暖身子——这河边夜间风大,哪怕是夏天也容易着凉的。姑娘可吃过了?要不要来些吃食?”
月尽欢婉言拒绝,阿婆也没不高兴,笑呵呵的,只说有事叫她,便径自走开坐到了炉灶旁的小板凳上去了。
汪量的面条原本也没剩多少,趁着月尽欢和摊主说话的功夫吸溜干净,又掏出了手巾擦了一下嘴,这才不好意思地说:“方才失礼了。”
月尽欢不以为意:“没有的事——是我不好,散步至此处看到汪捕头就不问自来,倒是没想到会让汪捕头不自在。”
“并没有不自在,往常这个时候我应该已经吃完了,但今日的公务花了些时间延误了。”汪量把面碗往旁边推了推,“午间在武林大会我看到的是月姑娘,不错吧?”
“汪捕头明知故问了,我连衣服都不曾换过,还有必要问么?”月尽欢白日里就知道下次相遇汪量必要问起,早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当下却是一问还一问,“我倒是有些好奇,汪捕头怎么一眼认出我的?我自觉今日的模样和昨日相差甚远?”
“……一些缉凶寻人的小技巧罢了,若是姑娘感兴趣,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汪量思量了一下觉得不是大事,说了也无碍,“辨人时,衣物发型多变,不足以作为参考,主要还是看面相:常人易容不过是向着颧骨两腮或是额头做些手段,有些地方却很少想着做手脚,比如双眼距离,又或者是双耳位置。也是碰巧,昨日和月姑娘刚见了面,姑娘的眉目格局我尚有印象,不然恐怕也不能很快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月尽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受教。”
“话已至此,我也有些事情想请月姑娘解惑。”汪量摸了摸下巴,说的是请,语气里却有几分非答不可的强硬:“白日里和月姑娘见面的地方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我是凭着朝廷的面子,诸多掌门则是身处高位,倒是姑娘你……咳,姑娘年轻,恐怕比我还小数岁,想来还不是某派高层,那么可是跟着长辈进去的?”
对于汪量的问题,月尽欢没有惊慌,面前的男人不是酒囊饭袋,看到不寻常的事情有所怀疑才是正常:“还请汪捕头赎罪,先前见面时未曾自报家门。小女子家中长辈和清虚观静心道长乃是故交,这一次乃是跟随着静心道长前来参加武林大会的。”
汪量回忆了一下,中午月尽欢确实一直站在静心道长背后,没什么矛盾之处。也罢,反正自己已经发了飞鸽传书回去调查,想来过几日便能收到回信。
“在下明白了,呵呵,还望姑娘不要在意,实在是职业病,有疑惑不查清就浑身难受。”
“无妨,其实午间看到汪捕头出现我也是满心疑惑,我本以为汪捕头前来华州府乃是找府尹……倒是没想到实际上是找朱庄主等大会筹办人的。”
“哈哈,公干机密我自然不能,也不会到处说。还请姑娘体谅,这相关的事情我实在无法随意告知别人细节——姑娘也看到了,哪怕是武林大会与会的各位掌门,也不是都有权限知晓的。”
“汪捕头不必多心,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月尽欢见试探不成,索性干脆和汪捕头闲聊了起来:“听闻汪捕头明日要参与后进擂?可有把握?”
“姑娘倒是消息灵通,从何得知的?”汪量有些警觉,自己和朱贤的对赌虽然不算机密,但是事情才定下不到两个时辰,这姑娘怎么知道的?
月尽欢笑着说:“自然是静心道长告诉我的。哦,未曾告诉过汪捕头,原本后进擂是由小女子守擂。但是不知道朱庄主出于什么考量,硬是多加了一个擂台——也便是汪捕头的阳擂了。如果你我都能守住擂,最后便是你我决一胜负了。”
“竟是如此?”汪量只知道有两个擂台,倒是没问过阴擂的事情,所以直到现在才知晓,“那便希望月姑娘到时候手下留情了。”
“汪捕头玩笑了,小女子这点三脚猫功夫,再留手的话恐怕站都站不住了。”
汪量真没有在开玩笑,他看过月尽欢出手,不说别的,比他下午对战的那些门派真传弟子要强上不少。如果自己没有伤势在身,或许还有七八成把握,但是现在……真说不准。
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内伤还有些隐痛。远处传来了两声连着两声的打更声——已经是亥时了。
汪量伸手进怀摸索着荷包,倒是先摸到了块木牌,感觉其有些碍事,就随手先丢在了桌上。
月尽欢一看,赫然是用五胜换取的后进擂初选权木牌。当即有了几分同病相怜的亲切感:“汪捕头下午也去打了五场?”
“是啊,不是说后进擂必须要用五场换取明早的初选权,然后出线才能参加吗?”汪量低着头摸索着荷包里的铜板,倒是没看到月尽欢半是幸灾乐祸半是感同身受的奇怪表情。
“汪捕头,其实守擂人不用参加这个的。”月尽欢终归还是心善,也是觉得如果自己不说清楚,明早这个愣子可能真的会去争夺出赛权,“守擂人有特权,不用费力打这五场。”
“嗯?”汪量猛地抬头,手还插在怀里。
“朱庄主没给你这样的木牌吗?”还好守擂木牌还在自己身上,月尽欢直接拿出了自己的木牌在汪量眼前晃了晃。
汪量一愣:“朱庄主倒是给了我个锦囊,说里面的东西我明天用得到,然后就自己走了……”
掏出了锦囊,汪量打开一看赫然是一块相似但是显然是赶工的木牌,还有一张纸,上面粗略写了汪量作为阳擂擂主的流程,字迹虽然潦草但是别具一格,估摸着是条件有限,朱贤快笔写下的。汪量迅速打眼扫过,确实和月尽欢说的没有出入。
“那不是说我这五胜白打了?”汪量只感觉胸闷,内伤都痛起来了,早知如此自己下午何必冒着内伤加重的代价打五场呢?
“差不多吧。”月尽欢一脸同情,很善良的把自己的五胜木牌也放在了桌上,“如果这能让你没那么憋屈的话,其实我也白打了。”
汪量抬头看了一脸月尽欢,叹了口气,收起了自己的木牌:“也怪我,只说是明天要用的锦囊,却没说今天不能开……诶。还得谢谢月姑娘提点我,不然明天还得白费一番功夫。”
月尽欢猛地想到,朱贤该不会是故意的吧?不把话说清楚,让汪量明天先和江湖人们打过一场再去守擂……就算后来被发现也可以说是汪量自己误会了?
诶呀,好像坏人好事了。月尽欢在心里暗自偷笑,倒是没多少不好意思:误打误撞揭破的,又怎么能怪自己呢?
不过这倒是让月尽欢更好奇了,汪量的请求到底是什么,让朱贤不顾脸面做出这么多设计。
好奇也不能问,气人。月尽欢叹了口气,伸手摸了下袖袋,又拿起桌上的木牌起身告辞:“已经亥时了……小女子也该回去休息好养精蓄锐了——汪捕头也早些回吧。”
说罢起身就走,汪量还没来得及起身,女子就如一朵云飘走了。
汪量失笑,招手唤来了摊主婆婆,正准备将摸出的铜板放下,却发现女子的姜汤碗边上已经摆上了三十多个铜板——这姑娘是打算请自己这碗面吗?
阿婆点数了一下铜板,数了一半就发觉不对:“公子啊,给多了,您这碗面也就十二个铜板……”
“无妨,老人家做生意不易,便都收下吧。”汪量起身,拿起了刀,“多余的是刚才那个姑娘谢谢您的姜汤留下的打赏。”
“诶哟……一碗姜汤哪里值这么多哟……公子你还是收起来……诶,人呢?”摊主阿婆抬眼一看汪量已经走了,这才作罢,收下了三十多个铜板。
月尽欢走的悠闲,速度却不慢,不多时就走到了齐运客栈门口。
没急着上楼回房,而是先是跟柜台里有些昏昏欲睡的掌柜聊了两句,知晓岳复先前一个人回来了,燕归尘则是不知道哪里去了。
皱了皱眉,罢了,师傅他武功高深,又是老江湖,没什么需要自己担心的。
移步上了楼,月尽欢在岳复的门上敲了敲,岳复很快出声:“师姐?”
“嗯,忙完了吗?”
“呃……再给我一刻钟吧。”岳复有些不好意思,“现在乱七八糟的铺了一桌子,实在是不好让师姐你进来。”
月尽欢皱眉,她不喜欢进杂乱的房间,于是说:“我先回房里收拾明天的东西,你好了来敲我的门,就在我那边聊。”
岳复回了一声好,月尽欢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月尽欢先打开了自己的箱笼,拣出一套行动方便的衣服仍在床头,打算明天穿。随后掏出了一个棕色包裹放在桌上,自己坐下打开。包裹里是擦剑布之类的东西,月尽欢拔出青锋对着烛光端详了一番:这把剑自己已经使了些年头了,虽然时常保养,但是还是不免有了些缺口。
叹了口气,拭去了灰尘,又掏出小瓶中的带油棉纱细细擦拭了起来。一通折腾之后看着光亮的剑刃,月尽欢才算满意,收剑入鞘。
拿下了身上的香囊挨个嗅了一下,有一个味道已经散尽,月尽欢又跑到箱笼里翻拣了起来,最后选了一个油纸包,从中取出了香药替代了香囊中的草药末。
刚把东西都放回了原处,岳复就来叩门了。月尽欢开了门,笑骂:“你倒是会挑时间,我刚收拾完。”
岳复毫不客气,直接进门坐下:“师姐,什麽事情非要今晚谈啊。”
月尽欢没急着回答,伸头进走廊看了看,师傅的客房没灯,估计还没回来。关上了门,坐到岳复的对面,月尽欢摸了摸脸。
“什么事……还挺多事情的,一个个来吧。”月尽欢整理了一番思绪,开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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