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量转动眼珠四处打量了一番,却没有看到附近有除自己和月尽欢之外的第三个人。
不远处,潘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自己情急之下,脚上完全没有收敛力道,真真是全力踹了出去的。那足以开山裂石的一脚毫无阻碍地蹬在了潘朴的心口处,他哪怕不死也得掉半条命。
不过远远看去,潘朴隐隐约约还有些起伏,想来他的命还在。
算他命大!汪量在心里啐了他一口,没有半点同情:这人比他看上去的要阴险狡猾得多,分明安排了人埋伏在落凤楼门口,却隐而不发,甚至还知道以身为饵纠缠住自己,将自己和月尽欢分隔开,这才让他的同伴出了手。
想到这里,汪量忍不住地后怕起来:方才他是真的万策尽矣,只能原地等死。若非有出乎自己和潘朴意料的事情,只怕自己和月尽欢今日难逃此劫。
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自己和月尽欢安然无恙?
没有第三者,那就只能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物件了。这算得上是王度的老本行,很快他就找到了不寻常的地方:不远处的地上有两根木杆箭被另外两根通体银白的箭矢扎在了地上——银白的箭矢几乎没入地面半截,木杆箭没那么结实,每根都被折成了两节,就那样竖在了地面上。
看着这幅情景,汪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方才必然是有一位射术神妙的高手暗中相助,为自己二人射下了偷袭二人的箭矢。
这暗中的高手技术实在高超,不知道在多远的地方射来了箭矢,竟然还能赶在袭击要了自己和月尽欢的性命之前就将暗箭射下……这可不是寻常近身搏斗,要用弓矢做到后发先至,对射手和弓箭的要求都是极高的。
汪量想来想去,也没想起来江湖上到底是哪号人物才有如此手段。
汪量正冥思苦想呢,月尽欢也不知道是不在乎还是没意识到方才二人面临的危险,整个人扑了上来查看汪量的情况:“汪量,你没事吧?!”
小姑娘眉眼中满是关切,声音不住发颤。也不管汪量愿不愿意,伸手就捏住了他的手腕,开始查看脉象。
月尽欢的手没有一点血色,碰到汪量手腕的时候,让汪量忍不住颤了颤——这手又冰又僵,看来月尽欢吓得不轻。
“你……”月尽欢只是稍一搭脉,就察觉到了汪量状态奇差无比,不禁恼怒发问,“到底是怎么搞得?我在华州府不是还特意给了你药?你也答应武林大会事情了结之后会好生修养的,这才养了几天,怎么就又出来奔波了?你这情况能劳累吗?”
汪量实在理亏,只能讪笑着解释:“……这不是我和肖青、丁捉影关系亲近吗?他们有难处,我恰好有空,人离得也不远,就过来搭把手……”
“搭把手?我看你是想搭命!”月尽欢一句话就把汪量吼得缩起了脖子,见他那副怂样,月尽欢也没心思跟他在争执些什么,抬手准备施救。
可当月尽欢举起手,她才发觉自己的手僵硬苍白。月尽欢怎么会不知道这是惊吓之象,忍不住暗自骂了自己一句:这汪量又是自己什么人,何至于此?
骂归骂,汪量的病情可不能再拖沓。月尽欢朝着手心里赶紧呵了几口热气,又揉了揉手,待其恢复了往常柔软红润的样子,便片刻不停地开始施救:一双素手上下翻飞,朝汪量全身上下的大穴接连点去。这一次她施展的并非先前那般徒有其表的应急手段。点、揉、刺、戳诸般手法齐出,更将精纯内气灌注其中。不过施为片刻,她便已累得满头大汗,面色发白。
为了救汪量一名,倒是比自己先前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路来还要费劲。月尽欢忍不住在心里又骂了两声,要不是这人不肯好好养病,自己怎么会累成这样?
虽然损耗巨大,但是效果也是肉眼可见。接受了月尽欢的治疗,汪量的面色明显有了好转,体内的状况也大有改观,眼下不说别的,至少行动无碍了。
“你的药呢,拿来我看。”月尽欢喘了几口粗气,一点不客气地向汪量伸手讨要。
汪量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了月尽欢。这药是他同僚从京城带来给他的,是武务司内部的秘药。
月尽欢接过小瓶打开了封口,问了问,转瞬间辨别出了主材和药效:“这药对你来说治标不治本,不过是应急所用,你吃这玩意儿没什么好处……你可千万别告诉我,这些日子你就靠着这东西压制伤势?”
汪量心虚不已,也不敢直视月尽欢的眼睛。月尽欢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没好气地冷嘲热讽了起来:“早知你是故意找死,我便不着急过来,也不用费那么大力气救你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月尽欢着实气恼。自己明明叮嘱过他好好养病,谁知一月过去,伤势竟只是微微好转!显然他未曾安心静养,以致伤势反复。若再不狠狠敲打,只怕他永远不知爱惜自身。内伤若成痼疾,日后就麻烦了!
汪量被月尽欢说得不好意思,却实在没脸多说什么,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那些事情回头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离开。虽然一直没有动静,但潘朴应当有同伙在附近埋伏。更何况这里是黄家的地盘,后面的追兵说不定还没放弃抓捕我们。”
说着,汪量疑惑道:“刚才那两发暗箭也不知道是谁替你我解决的,还真是……”
“怎么,没能当得成刺猬,觉得可惜?”月尽欢没好气地说,“别想东想西了,快些走吧——你还能走动吗?”
汪量在月尽欢紧张兮兮的注视下小心挪动了几步,虽然走的不算快,倒也还算稳当。不过,汪量走路的姿势看上去倒是有些老态龙钟,蹒跚前行的意思。
二人正要离开,汪量却好像想起了什么。
“把地上那两根箭矢带上。”汪量指了指不远处的地面,“背后出手之人来历不明,我回头得好好查查。嘶——方才是不是有三发箭矢的?还有一根呢?”
“……你别多想了,还是快走吧。”月尽欢有些顾左右而言他,“那人毕竟是救了我们的性命,想来没有恶意吧?”
“话不是这么说的。”汪量摇了摇头,“如此高手,江湖上却不曾有过他的消息,若是不把消息带回去让武务司细细查查,我放心不下。”
月尽欢本想将事情糊弄过去,但是看到汪量这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她还真怕查到底会出什么乱子,只好无奈地简单解释了两句,“你看到我们斜后方那青瓦楼阁了吗?”
“看到了,然后呢?”汪量问。
“……屋顶上有个人,你看到了吗?”月尽欢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汪量眯着眼睛仔细辨了辨,这才发现屋顶上确实有个人伏在那里。但其穿着一身夜行衣,屋顶的青瓦在夜里也显得漆黑一片,自己才没能第一时间发觉——也不知道月尽欢是怎么看到那人的。
“那人是谁,你认识?你看到了怎么没早些跟我说?万一是敌人呢?”汪量侧头问道,眼睛却不曾脱离那人的身影。
“不是敌人,我也是在他出手之后才发觉他的具体位置。”月尽欢解释道,说话半真半假的,毕竟知府手下有如此高手,这件事要是传到有心人耳中,只怕要生出不少风波,“似乎是知府为了这几日的事情临时请来的高手。师傅担心我今夜会出事,就跟知府商议了请动他来看顾我,以防不测。”
“这样啊……你可知道他的名讳?”汪量眯起了眼,“方才他那三箭分明是后发,又隔了这么远,却仍然能将暗箭在半路击落——他手上必定有一把堪称神兵的弓弩,准头也是骇人听闻。”
“好像是刘什么的……诶呀,别惊叹了!快走。”月尽欢胡乱撒了个谎,有些心虚,佯怒着催促了起来,“要是被人追上,你现在就是个拖油瓶,到时候我才不管你。”
“行行行。”汪量只以为月尽欢这是被自己吓怕了,却还是没急着走,而是在月尽欢的注视下走到了潘朴身旁,想拔刀却没能拿得动。
汪量啧了一声,无奈对着月尽欢招招手,“你过来,给他心口来一剑。”
“……这不好吧?”月尽欢有些犹豫,“他都已经这样了,没法再给我们找麻烦了。你那一脚也伤了他的根本,哪怕不死,他日后也没法动用武力了。”
“不能心慈手软。”汪量坚持道,“这一次我们可不是光明正大来的——他看到了你我的相貌,难保不会成隐患?若是我能自己来便也不劳烦你了……若你不肯,我也只好冒着内伤加重的风险强行出手了。”
月尽欢无奈之下抽出了剑走了过来,却迟迟没有刺下。
楼中传来了人声,像是有人在靠近。汪量焦急地催促了起来:“快,没时间了!”
月尽欢只得闭上了眼,咬牙一剑刺下。剑尖传来穿透躯体的滞涩感,她顿时心里涌起了一阵异样感,赶忙抽剑后退。
“走。”汪量见剑创处鲜血如泉水般迅速涌出,位置正在心口附近,确信这一剑刺穿了心脉,便没有多看一眼,拽了拽月尽欢就要走。
一片厚云挡住了月光,两人又背对着灯笼,是而汪量没能看见月尽欢脸上的苍白。
二人走了两步,经过没入地面的两根箭矢。汪量这才才发觉这箭矢竟是精铁所成,难怪有如此威力。
停下了脚步,汪量伸手对着箭矢一拔,却没能拔动半分,尴尬地看向了月尽欢。
月尽欢不知道为何,给了潘朴一剑后就一直捂着嘴。见了汪量的动作,她明白了汪量的意思,却没像往常那样开汪量的玩笑,而是默不作声地蹲下身,双手握住箭杆,深吸一口气,才猛一用力将其拔起。
拔都拔了,另一根月尽欢也不会坐视不管,一并拔了起来收归一处。
“不是知道那人没恶意了?怎么还要拔箭?”月尽欢问道,声音有些怪。
“我看这箭矢是精铁所成,恐怕造价不菲。回头拿去还给知府,请他转交给那位暗中相助的前辈好了。”汪量接过了两枚箭矢,顺着地上断矢的方向,找到了一处有些可疑的灌木丛——那灌木丛下的地有些发黑,像是比别的地方都要潮湿似的。
汪量犹豫了一下,开口说:“你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月尽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汪量就窜到了灌木丛边将其扒开。
目光一凝。只见那第三支铁箭,正死死钉在一道人影的脑门上——正是潘朴那名放冷箭的手下,只是他此刻早已气绝身亡。
见其死相惨烈,汪量脸上有些不忍,但手上却没犹豫,一用力就从他头上拔下了箭矢。他不敢叫月尽欢过来拔,这种血腥的场景,哪怕月尽欢似乎已经有了杀人的经验,也还是别让她来得好。
汪量看了看手上的箭,从大小形制看来,和月尽欢先前拔出的那两枚没什么区别——先前那三声清鸣确实是三根箭矢,且箭无虚发,实在是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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