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瞒身份并非有意愚弄前辈,还望前辈见谅。”汪量满脸歉然,“前辈目光如炬,竟一眼看穿了,实在是让晚辈佩服。”
对于汪量的奉承之语,皆知先生毫不买账,抓着折扇在自己的掌心拍了拍,“我不是刘二那个家伙,被称赞几句就找不到北。”
汪量闻言心中骇然,不愧是当年以消息灵通而出名的百晓门门主,哪怕门下众人已经被武务司打的作鸟兽散,他却还能对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了如指掌——他说这话,只怕还是在敲打自己。
“别眨你那大眼睛了。”皆知先生对自己敲打的效果很满意,“拖延没有用,而我的耐心也十分有限。若是你执意要拖延,我便先回去了。”
“前辈且慢。”汪量面露难色,“在下汪量,乃武务司下属捕快。”
皆知先生听了汪量的话,皱起了眉:“捕快?”
还没等汪量说话,皆知先生又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汪量……?”
语气幽幽,听得汪量心中不禁一凛,但还是硬着头皮回应了:“正是在下。”
“啧啧啧,我运气倒是不错。原本以为你在华州府武林大会上宣布新政之后就会返回京城,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了。”皆知先生眸色沉沉,“我可是早就想见见你了。”
“……晚辈不过一介后生,前辈怎会对我产生兴趣?”
“为什么不呢。”皆知先生语气淡淡的,说的话却让汪量惊出了一身冷汗,“你们武务司内大小人物,我手上都有档案。除了你们那神秘莫测的司长大人还有你,其他人的过往经历,大小事情,我全都了如指掌。但惟独你们二人身上谜团重重,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你们司长身上出现这种情况倒也正常:他身居高位,牵扯也多,来历神秘不算奇怪,可你一个……‘小小捕快’,凭什么也那么神秘?”
皆知先生上下打量了汪量两眼:“其一,便是你的官职。你进入武务司已有五年有余,期间立功无数,是武务司年轻一代无可辩驳的第一人,论官职却才不过区区五品捕快?这可配不上你的功绩——据我所知,武务司之中向来以真本事说话,对于年限资历并不过分在意。你的功绩放在旁人身上,少说也能爬上三品捕头的位置。你现在这般,要么是有人出于恶意打压你,要么是有什么人在你的官职上另有安排。”
汪量被皆知先生说的汗流浃背,讪讪地说:“这……许是上面的人另有考量?倒也算不上神秘吧。”
“行,官场肮脏,我也不稀罕说什么……那我们便来谈谈你的身手和来历:你现在的刀法我认得出,是铁面判官阎无情的断罪九刀——他也有好些年不在江湖上出现,但既然你会使他的独门刀法,恐怕他的消失和你们武务司脱不得干系。”皆知先生冷笑了一声,汪量对此却只能缄默不言。
“奇怪的是,按照我手上的情报,你早年间用的刀法不是断罪九刀吧?至少遇到了危急时刻,你下意识使用的,似乎是另外一门要更加阴诡狠绝的刀法。”皆知先生拿着手中的纸扇指了指汪量,“还不止,你这个小子来历成谜,按理说能进入武务司的人无不是有些来头的,哪怕是那些武务司收养、培训出的人,来历也是有迹可循。唯独你像是从石头中蹦出来的,亲族,父母,师承,全都是谜。”
“那么,捕快汪量,你要不要向我解释解释你身上这诸般疑点?”皆知先生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惊得汪量下意识握住了刀柄,“这天下,少有我查不清的人,你们武务司却同时出现了两人,当真有趣。”
汪量紧闭双唇,一句话也不说,他的来历牵扯甚大,怎能告知这敌友难辨的皆知先生?
“不说话了?”皆知先生轻啐了一声,“没意思。”
汪量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定了心中的惊疑:皆知先生几句话就点出了汪量这个人身上的诸多疑点,汪量自然知道他的来历经不起细查,但是却没想到还真有人会把心思花在他这样的小人物身上。
原本汪量还有些提心吊胆的,还真就有些担心皆知先生会在他的秘密上纠缠不休,但是眼见皆知先生虽然作势要探究到底,但最后却高高抬起轻轻放过,汪量这才意识到,皆知先生对他的秘密恐怕并没有那么热切。
这老狐狸,不过是借着接二连三的追问,趁自己心神未定,不断施压,扰乱了自己的方寸,以便把持商议方向,也方便他从中获利。
想通了这一点,汪量强撑着冷笑了起来:“前辈对我们武务司倒是了解得很,只是这么一来,让晚辈倒是忍不住要多想了。”
“……你觉得我对武务司的事情太过上心,是打算对你们武务司不利?”皆知先生长篇大论说了半天倒也觉得有些口渴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还算温热的茶水,笑着问道。
这小东西突然硬气了起来,看来是看破了自己的用意。啧,倒是比我想的要难缠得多,皆知先生暗自心想。
“难道不是?”汪量反问道,“前辈厮混江湖的时候,我恐怕还在牙牙学语。在江湖上将他人的来历查探得如此清楚,此举何意想必不用我多说——而您费心费神地将整个武务司查了个底掉,总不会是为了在众人的生辰准时送上一份贺礼吧?”
“还贺礼,你想的倒是美。”皆知先生没好气地说,“虽然现在回头想想,百晓门被迫解散对我有益无害,但这灭门之仇我不能不管,至少这动手之人与幕后主使究竟是谁,我得查清楚……再和他们慢慢清算这笔账。”
汪量听了皆知先生咬牙切齿的话,初时未觉,细细一品,却觉暗藏玄机。
这皆知先生查灭门之仇查到了武务司头上,随后又不计代价将武务司的每个人都查了一遍,此举不知道要平白增添多少花费、消耗多少人力,若非有了切实把握,他不会如此行事。
皆知先生这大抵是……已经知道了当年百晓门遇袭是武务司在背后推动吧。
汪量的脑子飞速运转,回忆起了有关当年百晓门总部遇袭的报告:武务司对百晓门出手的时候,汪量还未曾正式参与到武务司的事务之中,对当时的情况不甚了解,故而只能通过这些当时留下的记载才能窥得往事的一角。
汪量还记得自己通读过的那份文档上,总结了当时武务司到底是怎么操弄风云,引得江湖人夜袭百晓门总部的。更是记录了事后百晓门人如云烟散、皆知先生不知去向之后,百晓门也从江湖上最终除名的结局。
因着最后事情的走向和武务司事先的预料没有相左之处,这次的行动被划分在了成功的那一类之中,可那份报告中同时指出了一处疑点——百晓门解散的太快了,而那些曾经归属于百晓门的人,最后全都不知所踪。
这个疑点已经存在了多年,和皆知先生的去向一起成为了武务司内的两大不解之谜,既然自己和皆知先生话赶话提到了这件事,那么不妨让自己也试探一二。
“灭门之仇?前辈说的可是百晓门总部惨遭灭门的案子?”汪量丝毫不带拐弯抹角,“对此我有一个问题,前辈乃是那场灭门惨案的亲历者,在下到时有个问题,就是不知道前辈是否愿意为我解惑?”
“……你可以问,但我不一定会回答。”皆知先生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令人不快的事情,脸色明显难看了几分。
“当年百晓门被人杀上了门,后来江湖风传,称百晓门上下尽数被仇敌残害,连您都遭人毒手。”汪量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皆知先生的脸色,见其面色虽不好看,但却没有恼怒之色,这才接着说了下去,“眼下看来您生龙活虎,这让我不禁有些质疑当年的江湖风声……当年百晓门到底被所谓的灭门影响到了什么程度?”
皆知先生垂下了眼帘,玩弄着手中的折扇,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当年百晓门总部被人攻了进来……我们百晓门论武力并不算出彩,又是毫无防备之下,在半夜遭遇了偷袭,战局毫无意外地朝着一边倒去。”
皆知先生似乎是沉浸在了回忆之中,脸上也流露出了怨恨之色:“我还记得那一夜,我们百晓门的总部血流成河,横尸遍地。若非我习惯防患于未然,在百晓门总部留下了暗道,那我恐怕也多半会在那一夜……虽然那最后我幸运地通过暗道逃出生天,但逃跑的过程之中,我依然被来袭之人打成了重伤,至今还有隐疾在身。”
“您说……总部?”汪量没有放过皆知先生话中的漏洞,“百晓门当年体量甚大,分部遍布天下——难道也都被杀绝了?”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皆知先生一脸感慨,“没有相当于头脑中枢的总部,那些分部又怎么可能一直存在下去?自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各自散了,从此过上了普通人的日子。”
汪量不说话,死死盯着皆知先生的眼睛,想看看是否能从中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他对皆知先生的话有些半信半疑:信的是百晓门总部血流满地,死伤无数,这些都是在武务司有过记载的。
不信的则是突袭之后,百晓门其他们人的下场。若是真是如同皆知先生所说的那样,分部的人全都各自逃亡离散……那为何江湖上后来再也没有过百晓门门人的消息?要知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想要彻底从江湖中切割开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再者说了,皆知先生四处仙游,看上去并不曾借用过什么人的势力,却总能躲开武务司设下的天罗地网——对此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当年百晓门总部损失惨重,但分部的力量几乎完整的保存了下来,连带着百晓门以前的情报网一同转入了地下。
这份力量定然一直被皆知先生牢牢把握在手中。否则以皆知先生一人之能,又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不曾被武务司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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