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眼到底要说什么,无人明白,也没人有兴趣知道。
月尽欢也没再理会他,而是转身看向了四周窃窃私语的众人,扬声道:“诸位,方才此间发生的一切大家也都看到了:这几人有意为难唐老汉,将其用以养家糊口的一草垛糖葫芦尽数糟践了不说,更是拳脚相加,刀剑相向——现下唐老汉伤筋动骨,几乎就是性命垂危,少不得卧床静养数月,恐怕还要留下后遗症,实在是可怜啊。”
众人哗然。对于常人而言,需卧床休养已是极重的伤势。可他们方才并未见三角眼出手几次,老汉竟伤至如此,不禁纷纷揣测:难不成这就是习武之人的厉害,竟打出了内伤?
“这几人的罪孽应当等朝廷判决,我和这位仗义出手的公子便不插手了——听闻本地知府颇有声名,想来会依法公正处置。但……官府处理必然要先经过三问九询,我等不了那么久,唐老汉的伤也等不了那么久。他一贫如洗,急等着银钱买药看病。”月尽欢轻咳了两声,举起了手中现在已经满满当当了的荷包,“故而,方才我从这些人身上搜刮来了他们的银钱,现在请大家为我做个见证:我取来这些钱财并非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唐老汉。”
说罢,月尽欢就走到了唐老汉身边,将荷包塞进了唐老汉手里,坦荡地说:“既然是这些人让唐老汉伤重至此,那我认为让他们负责唐老汉的医药费倒也公平。我并非讼师,也没有耐心细细研究多少赔偿才算合理,便索性将他们全部身家都翻出来给了唐老汉——反正这几人看样子是吃白食吃惯了,留着银钱也没用。”
闻言,众人笑成一片,还有不少人为月尽欢的行为喝起了彩:他们本就看这几个江湖人不爽,这下子有人站出来制裁他们,很是让大家散了散心中的郁气。
只是众人还没高兴多久,人群之外就传来了一道略显粗鲁的声音。
“让开让开,捕快办案!”
“都聚在这里干什么?散了散了!”
这是捕快姗姗来迟,危情结束之后他们反倒粉墨登场了。月尽欢心中有些不快,但也松了口气,有捕快来主持,此间的闹剧想来很快就能解决——自己也总算能够抓紧时间前往府衙了。
只希望捕快见了这场面不会纠缠自己太久。这声音有些耳熟,却并非列云天的声音,否则月尽欢便可以厚颜无耻地接着两人的关系先行离去了。
正可惜着,月尽欢看到两个穿着捕快装扮的人挤进了人群,进来的两人月尽欢竟然都认识:并肩而来的,赫然是杭枫和姜公齐。
姜公齐神色得意飞扬,看来这几日过得万分顺心。而杭枫神情严肃,扫视了周围一圈就皱起了眉头,手按上了刀柄进入了警戒姿态。
月尽欢暗自点头:这杭枫虽然平日里有些小心眼,但还算对得起自己捕快的身份,也有那份能力:到场之后只是一打眼就知道这里可能还有高手存在,且立场未明,确实需要他更加小心。
而姜公齐的表现就上不得台面了:他挤进空地,第一时间便转身面向外围观的百姓。“锃”地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带着些颤地将刀举起,对周围的人厉喝道:“不是说了让你们散掉?都聚在这里是打算造反不成?再不走可小心我手上这把刀它不留情面!”
说着,姜公齐又挥了挥手中的刀,只是那副刀都拿不稳的样子,让月尽欢差点笑出了声。
只是虽然她不怕,普通百姓却没有月尽欢这样的底气,面对姜公齐如此蛮横无理的驱逐,众人敢怒不敢言,却还是忍气吞声,立刻散去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江湖人只是一时之乱,手上也没什么权利,可这些捕快……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管的又是众人日常生活中的细枝末节。若是真的得罪,日后可有的受了。
在场的人虽然没什么大智慧,可都有着专属于市井小民的急智,人人都想得明白,跑的一个比一个快。
姜公齐见状更加得意,连鼻孔都更显眼了些。可还没高兴多久,杭枫就面色冷峻地把他揪了过来。
“……在场还有高手,你却尽顾着耍威风……不要命了?”杭枫的眼睛一直在月尽欢和林斐两人身上来去徘徊。月尽欢他认识,前些日子和列云天一起出现,像是有什么关系……可这男子又是什么人?
“这不是还有杭捕头您在吗,这城里哪里有人是您的对手?”在杭枫面前,姜公齐立刻换了面目,活脱脱像是变了个人。
这人倒是擅长变脸:在列云天面前他唯唯诺诺,在百姓面前他蛮横霸道,在杭枫面前他又变成了个马屁精……也不知道到底他的本来面目到底是什么样子。
杭枫没有接话。月尽欢自他到场便一直冷笑盯着他,似有不满……难不成,她知道了列云天的事?
揣着怀疑上前两步,杭枫对着月姑娘做了个揖:“若是我没记错,阁下是月姑娘对吧?”
“杭……副捕头贵人事忙,竟还记得小女子名号?”月尽欢惊叹道,语气里满满的阴阳怪气,“不错,正是小女子。”
杭枫皱了皱眉:“不知道能否请姑娘解释解释,这满地狼藉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又为何在此一动不动?”
“不过是些烂俗事,这些家伙找那位老汉的麻烦,吃白食,拳脚相加,甚至要动手杀人。我和这位公子看不下去,便出手将这些凶犯制住了,好保下一条人命。”月尽欢呵呵一笑,“不用谢我,毕竟早早就有人去找捕快了,愣是等到凶犯要杀人了也不见你们的踪影。”
月尽欢虽心中不快,但为尽早脱身,还是配合了杭枫的询问,只是语气用词不免带上了几分阴阳怪气。
杭枫闻言脸色难看:随着近来江湖人的增多,城中乱象频生。他方才正处理另一宗案子,刚刚结束就被人叫住带了过来。到了地方迎面就是月尽欢的讥讽,他怎么高兴得起来?
可还没等他说什么,姜公齐却先从三角眼的脸上挪开了眼,对着月尽欢就开始发难:“你这小丫头片子,在城内动武竟还这么多话。难道你不知道在城内禁止使用武功?还一口一个凶犯,这事情究竟如何自然由我们定夺,哪里由得你这样的江湖凶徒可来指手画脚?”
姜公齐指了指周围的雕像似的众人:“我以梧城捕快之名命令你,即刻为这些人解去你留在他们身上的妖法!否则我有理由怀疑你才是真正的行凶之人,并且将你逮捕!”
“你闭嘴!”杭枫虽有些看不惯月尽欢,却更受不了姜公齐如此颠倒黑白。这家伙不知近来得了什么倚仗,突然硬气了不少,没了往日唯唯诺诺的模样。杭枫原以为他终于有了些捕快的威严,谁知竟说出如此没头脑的话来。
先不说事实真相如何,以月、林二人制伏五名持械恶徒的身手来看,若真动起手,姜公齐这等货色恐非三招之敌,甚至有性命之忧。偏偏他毫无眼色,仍在挑衅。
杭枫正准备说几句公道话,护住姜公齐的同时也劝月尽欢配合调查,林斐却迈着八爷步走了过来。
“啧啧啧,这不是杭枫杭副捕头吗?”林斐脸上没有半点惧色,甚至有些不屑,“您是吃完饭了散着步来的?怎么不到了午饭饭点再来?”
“你小子又是什么人,我……”姜公齐抓着刀朝着林斐走去,可没走两步就定在了原地。杭枫和林斐齐齐一愣,转头就看到了月尽欢正举着素白的手,是谁动了手已无须多言。
“看什么看,此人聒噪,我不想听他说话。”月尽欢目光清澈,面对二人的视线也没有半点心虚,坦然解释道。
杭枫叹了口气:“解开。”
“不解。”月尽欢寸步不让,她丝毫不惧这杭枫,也早就对其心有怨言。现在能站在这里平和对话已给足了他面子,他竟然还敢命令自己?
不好意思,月尽欢这辈子受到的第一句教导就是宁折不弯——若是惹得她不高兴,再多点一个副捕头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杭枫拔出了手中的刀:“最后一次警告。”
“最后一次回答,不解。”月尽欢冷笑道。
“得罪了。”杭枫见月尽欢拒不配合,不再多言,刀光一闪便要出手。便在此时,林斐身形一动,已挡在月尽欢面前。
“不过是个副捕头,官威倒是不小。”林斐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铁牌,朝着杭枫胸前丢去,“你眼睛不住往我身上飘,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好奇我是谁是吧?自己看。”
杭枫劈手抓住了铁牌,眼睛一扫就看清了上面的字迹,淡淡道:“城门守?不好意思,就我所知你们城门守没有执法权,城内事物你们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我确实没有执法权,但是身为军人,我却有保护城中平民不受损害的义务。”林斐护着身后的月尽欢向后退了退,确保哪怕杭枫突然发难也伤不到她,之后才继续说,“后面这位老丈方才被这几个江湖人为难了近两刻钟,也不见一个捕快出现阻拦,难道不是你们捕快一方失职?我是有权利直接面见知府大人的,你说若是我将这件事禀报上去,你又当如何?”
杭枫一滞,还能如何,要是林斐所言非虚,这件事又真的被禀了上去,他少不了要受责罚。
以前列云天管事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可从未发生过。刚换了自己没两天就出现了如此失职之举,哪怕自己狡辩说情况特殊,也万万圆不过去。
“……你这不过是一面之词,我得细细审问这些人,询问周围的围观群众,还得找你们核实些事情才行。”杭枫放软了些语气,“请两位配合,同我去衙门一行。啧,这些人放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得想想怎么处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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