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尽欢回了自己的卧房，匆匆沾湿布巾擦了擦身子，又换了身清爽的衣服，这才拿着清单和荷包跑到了药仙居的伙房。
伙房中的厨娘仆役这时候都在忙活早饭，烧火的烧火，看锅的看锅，各自忙着。
月尽欢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她看得出来大家都忙着，不好意思拿自己的事情耽误厨娘们干活，有些进退两难。
伙房里有个瘦削的大娘，正指挥着众人干活，看月尽欢在门口探头探脑，跟大家说了一声就朝着月尽欢走了过来：“姑娘有些面生……啊对了，姑娘是不是岳馆主这两日招待的客人？我记得姑娘是姓月对吧？”
“是的，不好意思打扰大姐你们干活了。”月尽欢有些拘谨。
“月姑娘你也太客气了，”大娘笑了笑：“我随夫家姓杨，姑娘叫我杨大娘就好啦。”
“岳馆主已经派过人来跟我们说过姑娘的请求了，姑娘可是为了这事情来的？”杨大娘说着话，下意识搓着手：“我们这里正在忙碌早饭，完全结束可能还要一阵子，如果姑娘要用的话……”
大娘转了一圈看了看忙碌的众仆妇，有些：“我或许只能给姑娘你空出一个炉灶和一片案板？”
“不是的，我还不着急用。”月尽欢摇摇头：“我只是想来看看，这里有没有我需要的材料，如果没有的话，我也好出门采购。”
“原来如此。”杨大娘人虽然瘦瘦小小，但却是个豪爽的人：“岳馆主有过交代，姑娘需要的东西如数应允——伙房里人员来去，又闷热，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我们还是出去说话吧？”
月尽欢点了点头跟着杨大娘二人走出了伙房，在院子里说话。
杨大娘站定，像是习惯似的拍了拍手：“呼，还是外边清爽……姑娘你需要些什么？”
月尽欢从怀里掏出了清单递给杨大娘：“小女子是想做些糕点糖果送人，大娘您看看这上面的材料伙房里有吗？”
杨大娘却没有接过那张薄薄的纸，尴尬的笑了笑：“诶哟，不好意思姑娘，大娘不识字的，姑娘还是说给我听吧？”
月尽欢面色一红，把自己需要的材料读给杨大娘听了。
杨大娘安静听着，等月尽欢说完她才开口：“红豆和糯米粉是有的，猪油昨日刚熬了，还雪白着；这新鲜艾草——这也不是端午了不用挂艾，伙房并没有新鲜的，只有驱蚊的艾香；老姜只是个做菜的配料，倒是有一两块，但也基本都是买菜的时候找老板饶的，储备不多；至于糖……”
杨大娘看着有些为难：“大娘跟姑娘你说几句掏心窝子话，岳馆主有了交代的，您要什么我们给什么，我们真不是小气——只是糖这东西金贵，若不是逢年过节要制些甜食，我们伙房里平素不会备太多，只有小半斤日常调味罢了。姑娘需要的这个量我们还真就拿不出来。”
“大娘您也太小心了，我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晓世事的大小姐，这些东西市价如何我还是大概有数的。哪怕你不说，这糖我也打算自己买好带回来的，怎么能平白用你们的？”月尽欢拍拍杨大娘：“大娘我相信您，您看着不是个小气的人，更何况也不是你家里的，你没必要抠省着的。”
月尽欢一点不意外伙房没多少糖这件事，说到底药仙居是个医馆，不是甜点铺，平时做些学徒和大夫的三餐糖用的怕是也少，确实没有必要大量储备。
“那就好那就好。”杨大娘如释重负，点了点头还有些歉意：“姑娘你什么时候需要伙房？我帮你把材料提前准备好……对了，你那红豆要怎么处理，可是否要提前泡好？”
“我还是等到午膳后来吧，时间多些。劳烦大娘您帮我现在泡下红豆，做午膳时帮我顺手小火焖上，那红豆是要做馅的。”
“好嘞，我这就去帮月姑娘你准备，中午大娘在这里等你，到时候如果你需要什么工具，大娘也好帮你找。”
“嗯，谢过大娘，那我先出门了。”月尽欢行了个礼，转身就要走。
“诶哟，月姑娘，”杨大娘有些着急：“怎的这么急？早膳一会便好了，吃饱了再出门吧？”
“不了大娘，”月尽欢止步摇了摇头：“听说菜市关门早，若不早些去我怕买不到需要的东西了。”
“那也不好空着肚子空着手去啊。”杨大娘叹息一声：“姑娘等我片刻。”
说罢，杨大娘转身又进了伙房，不多时就拿着两个东西走了出来。月尽欢仔细一看，杨大娘一手提的是个竹篮，把手处用布厚厚裹了一层，看着用的有些发黑了，但是显然不会像直接抓住竹制把柄那样勒手。另一只手则是用荷叶包起来的两个包子，热腾腾的散发着热气。
月尽欢原本晨练完不觉得饿，但是看到这热腾腾的包子，闻到了面粉香和油菜馅的香气，她的肚子突然就叫了一声。
月尽欢羞得面红耳赤，杨大娘却当做没听见，笑吟吟地把荷叶裹着的包子放进了篮子里，再讲两者一起递给了月尽欢：“姑娘稍后买东西又是糖又是姜的，总不能空手抱着回来吧？这竹篮是大娘平时买菜用的，姑娘莫要嫌弃。大娘顺手从笼屉里摸了两个包子给你，是油菜豆干馅的，还有些烫，等放凉些姑娘拿着边吃边逛吧。”
“不是大娘自夸，当年大娘年轻的时候也是城西有名的包美人，这一手素包子连知府老爷都要找下人排队购买呢。”杨大娘笑着说。
月尽欢看着杨大娘有些发红的手，百感交集——想来是这杨大娘急着给自己装包子怕误了自己的事情，就空手隔着荷叶抓了两个包子。但是荷叶那么薄，隔热效果并不好，才烫红了手。
但月尽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叹口气接过了篮子和包子，诚恳地谢过了大娘，摸了摸荷包确认带了银钱，这才出了门去。
走出药仙居大门，月尽欢按照早上自己看到菜市的方向，拐进小巷朝着西南方走去。
小巷胡同中居住的基本都是普通平民，其中不乏买菜归来的妇人。那菜市看着规模不小，月尽欢清晨还看到不少推车来去，恐怕是城中饭馆酒肆在采购。
但那些大酒楼的车马不会走这小小的巷子，这里都是些提着菜篮，掌管着各家口舌大事的女人们，要么就是小食肆的人。
月尽欢还不曾见过如此有生活气息的场面，一时间左看右看:妇人们三两成群一起走着，各自念叨着些家长里短，埋怨丈夫不贴心了，孩子调皮了，却都是月尽欢不明白的东西。
一路走到菜市门口，月尽欢隐隐闻到了菜市里贩售的各种吃食散发出来的香气，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要不怎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还真得感谢人家杨大娘，若是自己傻乎乎饿着肚子来的话，这会儿可能就要受老大罪了。
纵然自己也可以买了吃，但是总觉得亏的慌。
隔着荷叶摸了摸包子，还滚烫着。月尽欢叹了口气，竟是看得见闻得到却吃不得，何等酷刑。
就这样煎熬着走进了菜市大门，月尽欢努力不去看那些被油炸的金黄的炸糕，也不去看那些被厨子捏成各式形状的包点，直接走过了门口这片考验人定力的地方，来到了贩售食材的地方。
月尽欢四处看了看，摊贩到处都是，但是都是些卖新鲜时蔬的，倒是没看到出售糖的。
月尽欢也不急，她从小就听娘亲说菜市多有趣，这还是她第一次亲身前来，真好让她多逛逛。
虽然说这一看也就那样，地上尘土不少，各式蔬菜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也有些冲人，但是能挑挑拣拣，还能讨价还价，确实是有些乐趣的。
只是月尽欢还记挂着自己的包子：肚子有些饿，而且有些担心自己的包子被这菜市里的味道搞坏——再者说了，有包子在篮底放着，买了东西也不好往里面放。想到这里，月尽欢成功说服了自己先去找个地方把包子吃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包美人的恩可不就是这包子，万万不能浪费咯，月尽欢这么想着，开始四处寻找能让她安静吃完包子的地方。
月尽欢转了一圈，还真让她找到了个能坐的地方。菜市的一角有一个茶摊，摆了五六张方桌，被一群中年妇人都占上了，盛放着各人买的菜的篮子被随手放在了众人脚边。
虽然桌子都被占了，但是还剩了几张凳子被她们规整到了一边去，应当没人用。
月尽欢只想找个地方吃包子，不太想喝茶，但看了看这些大娘，面前一杯茶都没有，想来自己稍微坐坐吃个包子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更何况，自己似乎没有看到摊主？
好奇着摊主去了哪里，月尽欢把竹篮往旁边干净的地上一放，从中捧起了荷叶包着的包子就是一口。
包子过了这么久，已经变成温热的了。这包美人的手艺还真不错，只是普通的油菜和豆干，却被她做的鲜美无比，甚至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毕竟油菜和豆干也不是什么鲜美的东西。月尽欢端详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想了——估计是包美人的独家窍门吧。
素包子清淡，一般的素包哪怕味道再好也少了点满足感，但这个包子却不一样，口齿留香之余，让人十分满足。
月尽欢真的是饿了，三两下就吃掉了一个。正要吃第二个的时候，附近一个聊天聊的唾沫横飞的赭衣大娘嗅了嗅：“什么味道，这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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