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伯一路上骂骂咧咧,吸引来不少好奇的大娘大爷,纷纷上前探问他们。
“天杀的!他xxxxx……”
“哎——小苏啊,这么了这是?”一位大爷问。
“啊——”苏予尴尬地笑笑,“没什么没什么,我爹他喝醉了,喝醉了。”
“他大爷的!xxxxxxxx……”
“哎哟!怎么了怎么了?”一位大娘赶上前。
“没事啊,大娘。”苏予摆手打哈哈,“我爹他——好得很好得很。”
苏予一路拽着暴躁的老爹,和沿途的邻里乡亲边道好边解释。终于逃到家门前,他一把将苏大伯推进屋,彻底关上门。
“你个小兔崽子!”苏大伯早已满面通红, “你推老子做什么!”
“爹!咱别闹了行吗?”苏予哀求道,“我得煎药去了,您老自个玩吧。”
“老子!……”苏大伯刚要指着苏予破口大骂,就被他打断。
“给您酒。”苏予抢过一旁鱼听澜手中的酒坛,递给苏大伯。
苏大伯看着早已见底的酒坛……
“你!”
“对不住啊。”鱼听澜扬了扬头,“被我喝光了。”
苏大伯气得将酒坛摔个粉碎。鱼听澜见状赶忙起身跳到一旁。
“喂喂,火气这么大。”他看看地上的坛渣,又看看苏大伯。
“你小子——是不是偷老子酒了!”
实际上,苏大伯的酒,酿了不过半个月。
“冤枉啊——”鱼听澜话锋一转,“不过……以后会偷的。”
“你!”
苏大伯开始满屋寻找扫帚,而鱼听澜……早就跑没影了。
梅落溪再次撑身坐起。她现在就得回去那个如阴曹地府的屋子,如果再待下去,舅母会来寻人,上次便是这样,因为她,苏大伯和她舅母都干了起来。
她知道她得辜负苏予的好意了,可是就算她万般留恋苏予将补药端置她手中时的温度,就算她再不舍得离开这唯一的温暖之地,她也是要离这些远去的,而且越快越好。
“苏大哥买的补药就该熬给他自己补身子。不该我拿的,我不能拿。”
梅落溪忍着痛,点地下床。
苏予在火房里煎药,而苏大伯和鱼听澜不见了踪影。
太阳已然入山。
梅落溪背于西天,扶着和风走回“地府”。一路上未遇得一个村民,也没有房屋内的油灯照明,她只是一人踏着沙石土地,顶着苍蓝的天穹,走向自己的命途。
她撑着石墙,敲响门扉。
无人应答。
她又一次敲击。
“谁啊?!”
声音的主人似乎十分不耐烦,回应得怨气十足,使得原本清亮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
梅落溪认出这是她表妹的声音。
“是我,梅落溪……”
她不高不低的话音刚落。她清楚听见屋内传来极大的动静。一阵物体的碰撞声响过,急匆匆的脚步声逼近门那头。
梅落溪觉得他们可以不用这么大的阵仗迎接她。
门猛得打开。
她突然扑倒在地,险险躲过舅母的开门一脚。舅母见状扬起鞭子落下。她结结实实挨了几鞭 ,比白日受得重,比平日挨得轻。
“唉呀——算咯算咯。门边不打马啊。”
她的舅父拦住了舅母。也许是累了,她也听劝似的放下鞭子。
舅父见舅母停手,背手走了,嘴里还嘀咕着话:“打坏咯打坏咯,做得菜跟啃野菜似地,还要打死做得好地……”
梅落溪的表妹从未看一眼外面。
现在,门边只剩下梅落溪和舅母。
梅落溪蜷缩在地。
舅母持鞭在手。
梅落溪实在不想和舅母对峙,但舅母迟迟不离开。
天色渐渐暗淡无光。屋内的舅父点亮烛火,继续和表妹吃着晚饭。
她忍痛从地上爬起,手侧沾满了沙石。
“这是你的选择吗?舅母……”
她在心里苦笑,随后猛得将手中握着的沙子拋向舅母的双眼。
“啊——”
舅母痛苦地嚎叫,像极了梅落溪平日里的惨叫模样。她捂着眼睛连连后退,被身后的门槛绊倒在地,手中的鞭子也掉落一旁。
梅落溪扑到舅母身上,狠狠将锋利的坛渣片刺进舅母的脖颈。
霎时,鲜血喷涌,双双染红了她们的脸。
舅母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梅落溪,一点一点失去光明。
屋内的表妹依然对屋外传来的惨叫充耳不闻,而舅父则是懒得出门查看。
“得,又来了。”舅父冷哼一声。
梅落溪将大门关紧,再将舅母拖近堂屋的门,沿路留下一道蜿蜒的血迹。
她放下舅母,看着从门里逃出的烛光,眼眸微微亮,本想微微一笑,泪水却缓缓滑下,洗落面上的血滴。
她大抵是疯了,但真的很快乐。
她从火房拿出油灯点亮,来到紧闭的堂屋门口,再从一旁的草垛中找得三根粗大的麻绳,一圈一圈绕紧了屋门。
屋内,舅父已经喝得大醉,满口说着胡话。表妹试图从一盘肉丝中找得最大的肉片。
门外的梅落溪将舅母塞进草堆,又将干草围满堂屋。
她端起身旁的油灯,缓缓起身,看着干草中的舅母,倒映着烛火的眼里满是冰冷。
梅落溪再次抬头,看向烛光微亮的屋子。
“对不住……”
灯落火起,从此长烟不散。
——
苏予皱着眉,一言不发地看着桌上微凉的苦药。他面前的苏大伯和鱼听澜二人看着这样的苏予一时不知怎办。
鱼听澜跑了出去,又跑了回来,后面还跟着气喘吁吁的苏大伯。先进门的鱼听澜,就瞧见苏予这副样子坐在桌前。
“唉——那丫头就这命。她不喝这药,老子喝了。”
苏大伯说完,就端起桌上盛药的碗,一股脑喝下去。苏予也未做阻止。
“对症的药才是药。”鱼听澜双手环抱,“你知道这治得是什么吗?你就喝?”
“老子说能喝,就能喝。”苏大伯端着药朝鱼听澜喊道。
“得得得……”鱼听澜无奈道,“一碗苦药喝得跟老酒似的。”
鱼听澜说完看向苏予。
天色早已暗淡,屋内的三人都随夜色沉在暗里。
苏予面上的情绪,鱼听澜也早已看不真切。
但他不用看,而是用感。
“苏予……”鱼听澜微微叹气,还是开口对苏予说道,“我们已经做了该做的了。你救不了所有人。”
“但梅落溪不是所有人。”苏予抬起眼望着鱼听澜,“听澜……我连一个都救不了。”
鱼听澜微微垂眼,故作轻松地笑笑:“你怎会一个人都救不了呢……梅落溪只是像之前几次一样回家罢了。”
苏予苦笑着摇头:“听澜……明知道我的意思……”
鱼听澜于这时真切感到了苏予的痛苦。
他低头看向苏予那纤细的手。
他想握住那只手,似乎只有握住它,才能缓解苏予内心的苦痛。
他懂苏予的远大抱负,也懂苏予郁结于心的忧国忧民之情。
一月前,不知真假的战乱消息,隔阻了他们的仕途之路。那一天,苏予一反常态,喝得烂醉。
“我知道……我救不了所有人……”苏予抱着酒坛,趴在桌上,连连自嘲,“我连自己都救不上去……我不过也是这随风的沙尘,历史欲置我于何地……我就——飘到何地……”
“苏予,你这——你怎的也开始信命了?你清醒点,你是一个人,你怎的可能救得了所有人。你能救下一个人就已足够了……”
话音刚落,酒坛应声落地,酒水随碎坛四溅,喝得烂醉的苏予忽然抓过鱼听澜的手,呜咽痛哭。
“痛……”
鱼听澜被苏予整得不知所措。苏予一直喊着痛,他却不知苏予到底哪里痛。
他也不敢抽出手臂,就如此任由苏予抓着。
那一晚,苏予枕着鱼听澜的手臂入眠;第二天,他躺在他的身上苏醒。
酒醒后的苏予,好似仍是那清风明月般的苏予。
鱼听澜不知那时的苏予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不过他想,就算听到了,也是听不进的。
他到底只是安慰似地拍拍苏予的手腕,便堪堪收回手。
“着火啦!救火啊!”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阵喧闹声。
屋内的三人,皆闻声跑出。
屋外隐隐有烟雾弥漫,不远处有大火冲天。
“那是——梅落溪的……”
鱼听澜话音未落,苏予便冲向大火处……
这一晚,苏予又喝得烂醉,又紧紧抓住鱼听澜的手,一遍遍自嘲。
他一遍又一遍地说:“我救不了……我救不了……”
鱼听澜只能一遍又一遍在苏予耳边说:“你救得了……你救得了……不管是所有人还是一个人,你都救得了。”
那两晚,苏予似乎用尽了他前半生的懦弱,而鱼听澜似乎用尽了他前半生的温柔。
——
姜歌一行人找到国公府时,天色也已微微暗沉。
夜幕下的国公府显得庄严肃穆,莫名给姜歌一种压迫感。
“上啊,君华。”沈望舒示意君华上前与士兵交谈。
君华不满地看一眼沈望舒:“本公主知道。”
说完,君华理理身上普通布料制作的蓝色衣裳,再拍拍衣上的灰尘。这一身,应是她和沈望舒在外“游玩”期间买的。
做完这些,君华双手交叠在腹前,背脊直挺,走向府前持矛的卫兵,一举一态尽显皇城矜贵公主之傲气。
这一路走来,这是姜歌第一次从君华身上感到如此强烈的矜贵气息。
君华的穿着甚至远远称不上华贵,只是普通的平民衣裳。
两名卫兵见有人靠近,立马交叉手中的长矛,挡住去路。
“站住!你是何人?”
“本宫乃当朝华阳公主,尔等还不速速唤人前来接应。”
君华的声音掷地有声,似乎刻意抹去声中少女的稚嫩,带着隐隐的压迫。
“你!……”一名卫兵似乎不信,正要反驳,却被另一名出声制止。
“等等……你忘了画像吗……”
那名卫兵愣住了。
随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与一旁的卫兵对视一眼,眼里满是震惊。他们默契地双双收回长矛,齐声拱手行礼。
“参见公主殿下!”
“免礼。带本宫进去吧。”
“是!”
两名卫兵推开沉重的府门,将君华,沈望舒以及姜歌带进府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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