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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第四十九章 每怀靡及

亭皋叶下,陇首云飞。

裴温大步跨进帅帐,甲衣带入一道清冽霜气。

“丞相,您找我?”

“嗯。”上官陵淡应一声,从地图前抬起头来,“你挑选两百人,要身手敏捷眼光锐利的,悄悄去赤霞岭探一探路。若有敌军的活动踪迹,就找一找他们屯营所在。若是没有,就把守住山道出口,派人回来报信。”

“是。”裴温答应着,心下却忍不住好奇,“可是因为朝廷昨日送来的密报?”

上官陵瞧他一眼,神色不动:“有没有执符台的密报,路都是要探的。虽说天寒叶落,山林萧疏,但大军出动,遇上险阻隘路,还是要小心为上。将军还有何疑问?”

“没有。末将这就去办!”

目送裴温的身影晃出帐去,上官陵敛回目光,望向手边几卷文书,思量起沈安颐昨日派人送来的消息。北桓派了谢璇为密使前往长杨,这方面倒不必她操心,出征之前沈安颐就已差了文修年夫妇去长杨“做客”。另一件就是裴温方才所问之事,据说桓王准备密遣精兵在赤霞岭设伏。这在上官陵看来倒也算不得什么奇谋,易地而处,换做她自己,初时或许也会有这般打算,只是地利虽好,天时倒不见得适合在山林中设伏,这样一想,却又像是疑兵之计了。

召集众将共议,多有人提议另择道路。上官陵细思之后,还是决定按原计划行军。

“我军方入敌境,将士本就易生思归之心,若是出令反复,更要使众人惶惑,军心散逸。伏兵外藏,尚有可破之法;众心内乱,却是难救之失。因此当前还是要先稳定军心,心不定则不诚,心不诚则事不成……”

晚间派去探路的队伍回报,并未发现伏兵。上官陵于是趁夜整军疾行,次日天色未亮,大军已在下泉城外三十里处安营。

“要攻城了么?”

代小昀难耐兴奋。她随军这么长时间,上官陵却竟一座城池也没攻打过,以至于她精心准备的那些火车云梯、刀枪钩镰都派不上用场。

上官陵向她瞅过去,微扬了扬眉,冷肃的颜色里似微带谑意:“不攻。”

她有点好笑地看着代小昀立刻耷拉下去的嘴角,无奈摇头:“攻城有什么可急的?我已派人探听过,此地守军远少于我军。因为之前水患的缘故,城中储粮亦不丰足。似此情形,围之即可。不过裴将军马上要去攻抚州,你要实在想试试你那些宝贝,可以先跟着他去。”

代小昀正在懊丧,听到最后一句终于心情好转,答应一声,便飞步往帐外奔去,岂料还未奔出帐门,就和人撞了个满怀。她揉揉被撞痛的额头,仰面一看,大感意外。

“爹?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代长空横她一眼,哼道:“你自己天天往这儿跑,爹就不能来?”

代小昀努着嘴,尚未想出来如何答话,便听身后上官陵轻笑解围:“怎会?女可来,父亦可来。”

代长空一愣抬头。代小昀见状,扑哧一笑,趁机绕过他跑了出去。

上官陵步近前来,恭敬一礼:“师父枉驾来此,不知有何指教?”

“没什么指教的,看看你罢了。”

师徒俩在木几旁坐下,摆开棋局对弈。方圆黑白,各得分所;三百六位,周天数穷。二人执子厮杀,你来我往,皆是默默不语。不知过了多久,方听得代长空低低念道:“苟能制侵陵……”

岂在多杀伤?上官陵心中暗自接了下句,思绪一转,约略猜到师父的意思,只是此时此境,却不好多辩。

“止戈为武。”她思来想去,终于启口,“我军固然可以收回故土便撤兵,但战乱反复,实非久安之道。吴不灭越,越即灭吴。钝刀子割肉,流的血也未必就更少,倒不如快刀利刃,一举靖乱。”

代长空目视棋局,缓缓点着头。

“我一向知道,你胸中自有乾坤,主意大得很。”他抬眼端详着面前弟子,须臾,忽然笑了一声,“你虽师从九兰,但其实跟他很不一样。他一生行事,总畏于天人之际,你却是要捅破天的。”

上官陵无言相对,只得静静听着。不论是从师父的角度,还是朝中同僚眼中,她做的很多事大概都算得上离经叛道。

“其实当初教你剑法,九兰也好,我也好,都只不过想保得你无灾无厄,平平安安过完这辈子。结果也不知怎的,竟然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上官陵忽而就想起这句诗来。她想天底下的父母,或许都是同一副心肠:不求儿女为官作宰、富贵闻达,却只想他们安康无忧、全其天年——可这实在是何等的奢望啊?谁能把控一个人的命运?

命运。她再次思量起这两个字来。上一回它郑重其事地出现在她脑海里,究竟是什么时候?似乎是先王将她锁入天牢的那回。那一回,她的命运被他人决定着;这一次,她却要决定他人的命运了。这一支小小的令箭,拈在手里显得多么轻?可一旦发出去,就会变得沉重如山——而这份量实与胜败无关。

她渐渐想起,其实之前她革法施政、协理朝纲时,也已经“决定”过很多人的命运了,只是从没有这一次看起来如此清晰、如此近在眼前而已。自己帐下的将士、三十里外敌国的军众,她看得见他们的模样,想得出他们将要挥汗如雨、热血洒地的光景,如今师父无意中的一句感叹,又令她看见了他们背后忧心惴惴的父母妻儿。

然而,究竟是谁在决定谁的命运呢?

棋枰上方圆成列,黑白分明。上官陵俯首凝看着,心下暗想,倘若世事也都有这般规整的理路、这般毫无杂染的形质就好了,或许,唯有归真的道体才拥有同样的纯粹精一。

她默思无已,心底里隐约体会到一缕苍茫的悲绪,仿佛她正独行于蜿蜒无尽的河岸边,暮野苍苍,孤烟迢递,而那依稀存在过的秋月春花、莺声柳色,都已如片霞余影般飞散而去。

抚州很快被裴温拿下。失去了犄角之援,被围多日的下泉也粮尽而降了。上官陵重新见到代小昀时,发觉这姑娘变得“稳重”了不少,对于攻城也不再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上官陵心知肚明,一句也没多问——就算用的是改进后的器械,攻战的场面大约也足以令她印象深刻,以至于再轻俏不起来。

她担心给这姑娘心中留下太深阴影,于是主动开口,告诉她以后不必上阵,在营地驻守即可。不料,代小昀却拒绝了。

“我也不是那么娇弱的人啊!何况都走到这一步了,还能缩回去不成?放心好了,你上得了,裴将军上得了,我也上得了。”

上官陵凝眸细察,见她神色定定,目光朗透,知道这是深思熟虑后的打算,便丢开了不复提起,由着她自己的意思去。

小昀倒也是知事的,上官陵暗想,都走到这一步了,且又身负君王重托,难道能够因为一己的不忍或畏惧就退回去吗?她上官陵身为主帅,如今只能以克敌制胜为头等大义。命债血债也罢,毁誉嚣嚣也罢,既已站在了这个位置,便无可推脱,只得一肩担了——哪怕自己也不知到头来究竟担不担得住。

大军驻城安置已毕,上官陵开始谋划攻取招云关。一边命裴温率军驻扎柳原探听消息,另一边委派诸将,分兵略地。

裴温作战心切,有些宁耐不得。

“招云关距柳原甚近,又是桓西要塞,末将愿引本部兵马前往攻取!”

“将军莫急。”上官陵笑了笑道,“招云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纵然强行攻下,我军也必损耗极大。”她微顿了一下,修长手指划过地图:“将军不如先攻岑州。”

“岑州?”

“嗯。”上官陵点头,“北桓赋政,我素有所知,其西南各州与成洛之间因有惠山横阻,所收赋税难以各自直运,因而全部送到岑州转运,其府库中积聚较多,将军取下此城,我军正好补充资粮。而后东取寿川,断其水源。将军只管坐城而待,最多一月,招云关不攻自破。”

裴温领命而去。上官处理完手边事务,抽了些闲空带着红药去城中四处走走。长久的围困过后,城中一片萧条,商铺闭户,百业凋零。居民大都躲在家中,偶尔拨动窗扇窥一眼外头情形。街道上除了站岗和行走的士卒,便几乎只有饿殍的身影。尽管从前大军未至之时,日子也不见得好过,但战争无疑使原本的境况雪上加霜了。这城池虽曾经是北桓的城池,可从现在起也就成了昭国的疆域,身为昭国丞相,她需要设法改善这里民众的处境,善待这些新的子民。

调度粮食、修缮房舍等事都自不必说,然而上官陵所考虑的远不止在于此。存亡利害、安危荣辱的根本关键,难道是多一升米面、多一间屋宇能解决的么?

红药安静地跟在她身后,望着她略显清瘦却依旧挺直的背影,既觉钦敬又觉担忧,还额外有几分说不出的惆怅。身为随侍多年的亲信,她既不像顾夫人那样会救治伤员,也不像代小昀那样能辅助作战,除了照料起居让大人不必为日常琐事劳神以外,似乎也就再帮不上别的忙了。

因裴温拔营去了岑州,上官陵为稳妥起见,大致安排完城中事项后,就亲自整顿军马开去接应。谁知才动身没多久,裴温的战报便送了过来。报文写得喜气洋洋,声称此番出师果真如丞相所言大得时势之利,招云关守将极其见机,岑州刚被攻下,便立刻举旗降了。

上官陵把战报拿在手里阅览了好几遍,总觉得像有一丝不对劲,但事已至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叮嘱他不可掉以轻心,岑州的防务更不可疏忽懈怠。自己旋即快马加鞭,从速赶路。

遥山连绵,鸿雁远征。这思归的节候,却成了进兵的良辰。上官陵行军方至柳原,忽然接到候官的禀报,桓王新集结的大军已开至前线,正拦在他们的去路上。

“可曾探得有多少兵马?”

“听消息说,步骑共有十余万。”

上官陵点点头。北桓如今国库亏虚,还要分兵应对东线的容军,能抽调出十余万兵力单独对付她,大概也是掏空家底了。不过北桓军这行军速度可够快的,本以为依照之前的消息,该有十多天才到此处,看来这位主将大约也是个良将。

“可知敌军主将是谁?”

“此事北桓一直视为机密,严加保守。直到今日大军抵达,卑职等才探得确切消息,正是大将军谢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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