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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三十三章 客从远来

顾红颜是在十天前看到那封信的。

信来自过忘山门,措辞颇为恭敬,署名柳缃绮,尊主亲笔。这等礼遇当然不是为她准备的,事实上,柳缃绮预想中的收信人乃是玄都府掌门卓秋澜。卓秋澜之所以把这封信转给顾红颜看,是因为信中所言之事:薛白一行四人包括顾家兄妹皆已被生擒,若想四人平安归返,需要两个条件:第一,将含章琴送至过忘山门;第二,将顾曲送至过忘山门。

其实在柳缃绮写那封信的时候,薛白四人都还并未落入她手中,只不过她胜券在握,并料定卓秋澜宁信其有。

卓秋澜的确宁信其有,但看完信的顾红颜却犯了难。不同于含章琴,顾曲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四人成擒已属不幸,岂能再送一个涉险?顾红颜自谓武功尚不够高强,若遇不测,她没信心在过忘山门内保得侄子平安。

最后还是卓秋澜给了她定心丸。

“只管去。她现在是有求于我,只要含章琴尚未到手,她就不会对你们如何。”

于是,她就带着顾曲坐上马车,一路来到过忘山。旅途出乎意料的顺利,进入过忘山后,甚至还冒出两队过忘山门的弟子,护卫前后,引路开道。顾红颜满腹狐疑,然而对方既没有表露出敌意,她也就不主动挑事,只在心里暗暗地戒备。

他们被引领着走了一条最短最快的路,到达玉霄宫时,恰好赶上过忘山门一年一度的大集之期。

对于过忘山门来说,这是个特殊的日子,除了外围负责日常守卫的属下外,山门上下所有人员都在玉霄宫集会。殿宇前宽阔的广场上,四面八方耸立的楼台楹柱间,黑压压站满了人影。尽管人数众多,次序却一毫不乱,偌大场地中,除了山风吹卷旗帜和衣袍的猎猎之声,便不闻一丝多余的声响。

柳缃绮坐在高台上,耐心地等候着客人的到来。她身侧丈余远处,站着忘岁月。下方则是游仙四师为首,跟着东南西北四方谛命,其后九天殿主、十八护令带着各殿弟子依次列位。

四师平日喜欢独来独往,甚少在众人前露面,每一出现便要吸引不少目光。可这回,比起他们自身,众人却对离他们不远的另几张陌生面孔更加好奇。

毫无疑问,那就是被柳缃绮强令带来围观的顾云容四人。

不过,到底是他们围观大会,还是大会众人围观他们,就是一个比较费解的问题了。

或许是亲人之间心有灵犀,顾红颜一脚踏进会场,第一眼望见的,也是站在前方的顾云容四人。

“云容!老大,你们……”

“姑妈!”

顾氏兄妹循声见人,快步赶上去迎着她和顾曲:“你们怎么来了?”

“是过忘山门要求送老三过来,否则不放过你们。好孩子,你们没事吧?”

顾方摇摇头,又很气恼姑母糊涂:“他们叫送你就送?此地危险,你们快回去!”

“大哥莫急。”顾云容拦住他道,“柳尊主之前答应过我要替三弟治眼,现在他来了也好。”

顾方气得跺脚:“云容,你太轻信了!”

头顶飘来一声笑。几人循声望去,正好与柳缃绮视线相对。

柳缃绮被他们质疑警惕的目光盯视着,神色仍然一派轻松怡悦,坦然笑道:“何必这么紧张?本座并无加害之意。冒昧请顾三公子前来,是想让他共同做个见证。”

顾曲目不能视,又是在传说中的过忘山门尊主面前,心中甚是没底,脸上全无往常的嬉笑轻薄,凝重道:“见证什么?”

柳缃绮手指一挥,两名后山守卫押着一道人影从玉霄宫内走了出来。

站在天英殿众人前边的甘锋先一个认出来,一惊之下脱口而出:“樊青!”

他侧后方的向锷也已看清来人的脸,登时绷紧了眼眶,颌角的肌肤微微颤动,眼神似不敢相信,又似不愿相信。

“过忘山门与玄都府同为武林名宗,本当携手并进,主持江湖正义。可却总有小人作祟,妄图破坏两宗的交谊。”柳缃绮闲淡地说着,目光悠然掠过台下众人,“趁着今天好日子,本座要清一清门户,以儆效尤。”

薛白心里不屑,暗道此人虚伪。明明垂涎含章琴的是她,派人追杀的是她,到头来却把罪过都推到下属头上,还口口声声清门户主正义,若要因为破坏两宗交谊清门户,只怕头一个就得把这位尊主自己清出去。

她正在那里腹诽不止,忽听柳缃绮点到她的名:“薛姑娘,顾三公子,当日在成洛,樊青违背命令私自袭击你们的事,我已知之。今日当着两位的面,本座将他依照门规惩处,算是了结旧怨。往后的事,咱们一码归一码。两位若有异议,不妨现在提出。”

薛白愣了一愣。

樊青被绑在一边,急得脑门通红,青筋直跳,可恨嘴被布条封得紧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柳缃绮见二人无话,道:“既无问题,那就——”

“等等!”

薛白忙喊了一声,看看柳缃绮的脸,又瞅瞅樊青,摇头道:“不是他!”

柳缃绮眼波一动,却不太像惊讶的神情,只是笑问她:“你说什么?”

薛白抿了抿唇,为这替罪羊感到不忿,理直气壮道:“在成洛袭击我和顾曲的,不是他,是向锷!”

“薛姑娘!”向锷急声制止她,“不可冤枉好人啊!”

薛白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扭身骂道:“你无耻!”

柳缃绮靠在座中,漫不经意地扫了他们一眼:“薛姑娘,你再说一遍,袭击你们的人,究竟是谁?”

薛白正要开口,蓦听身后响起个幽幽的声音。

“是樊青。”

“胡扯!”薛白心烦,一回头,霎时愕然。

“顾曲?!”她一把扑过去,抓着他的肩膀乱摇,“你脑子昏啦?讲什么胡话啊?”

顾红颜心疼侄子,连忙拉开她的手:“薛姑娘,有话好说。”

顾曲皱着眉:“我没讲胡话,我……我记得是樊青。”

樊青不可思议地瞪着他,拼命摇动着脑袋,不懈地发出呜呜声,表达强烈的抗议和愤怒。

“你失忆了不成?”薛白简直暴躁,“姓樊的当时不在成洛,明明是向锷围攻了我们,你怎么还包庇他!”

“我……我……”

“你说话呀笨蛋!”

薛白又气又慌,气的是顾曲在这种时候胡说八道,慌的是这人会不会出了什么问题,当下却也别无良策,只能一个劲逼他说实话。顾曲紧拧着眉,头痛欲裂,不停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却始终不肯改口。两人闹不出个结果,众人的视线全都凝聚在他们这里,各怀心思,各打主意,皆是默不作声,气氛愈发诡异。就连近旁的顾家三人,看他俩的眼神都抱着犹疑——他们也不曾亲身经历,无法做出任何判断。

柳缃绮坐在那里,依旧是一脸隔岸观火的冷静,细白的指头颇有节奏地轻叩着扶手,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场中突然跃出一道身影。

原来那樊青悲愤之下,竟然挣断了绑缚他的绳索,扯下蒙口的巾布冲了过来。

可惜还未冲到顾薛两个那边,微生砚一道指风弹在他膝上,他身子一歪,踉跄跪倒在半途。

“尊主,属下冤枉!顾三公子,你……你为何不说实话?”

这时,忽听侧边一人道:“这二人连口径都不一致,只怕居心不良,故意挑起山门内斗。依属下之见,倒不如先将这二人关押严审。”

樊青望过去,却是香师苏缇。

柳缃绮终于出声:“用不着那么麻烦。方才薛姑娘说樊青当时不在成洛,许是顾三公子认错了人,便请三公子描绘一下对方的相貌,也就大致可以明了。”

众人闻言皆道:“尊主英明。”

连薛白也觉得这办法不错,急忙拉扯顾曲的袖子:“快说呀!那个人长得……”

“薛姑娘!”柳缃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视线中若有警告。

薛白偷偷横她一眼,不甘地咬住唇,却也知道自己再干涉下去难免成为众人怀疑的焦点,只得暂且忍住。

顾曲回忆半晌,恍惚地摇头:“我记性不好,忘了他的样子了……”

“……”

“顾曲你发什么疯啊!”薛白气得跳起来,简直就想打他一顿,幸而薛道钰看得紧,及时将她抱住拉开。

柳缃绮不急不迫地笑了笑。

“记不得样子也就罢了——”

她的语气仿佛就要善罢甘休,下边立刻便有人悄悄松了口气。

“——那可还记得他的兵器?他若攻击你,总不会仅凭赤手空拳。”

会场中的气氛凝结了,所有目光再次集中到顾曲的身上。

这一次,顾曲没有沉默太久。

“记得。”他抬起头来,眉宇也舒展了些许,很笃定地道:“是一柄九环大刀。”

樊青呼出一口气,眼光投向一处。

向锷站在那里,寒毛直竖,脊背不自觉地弓了起来,如同受惊的猫。

他这般惊怕,当然不是因为被樊青看着。

柳缃绮正斜眼瞧着他,轻笑点头:“很好,很好。”

众人见她这神态,心头俱捏了一把汗。天英殿属下为前任殿主抱不平,彼此互看几眼,打算一起上前求情。

然而向锷根本不等他们为自己求情。

站在前边的甘锋突觉身后撞来一股大力,他本能一偏身,一团黑影便从他身后腾跃了出去。

“哪里跑!”

对面的天禽殿主反应最快,大喝一声率着本殿下属追了过去意欲擒拿。

天英殿素与天禽殿不大和睦,一见他们对向锷动起手来哪里肯依?同时从另一侧涌了出来,双方战作一团,刀剑乒砰之声不绝于耳。可怜向锷被围搅在混战中间,走也走不脱,反而被迫抗了好几下刀子。天英殿众人开始只是不愿向锷落入天禽殿手中,见此不禁动了真火,原本的防卫逐渐变成了攻击,狠狠回敬了起来。

天禽殿主大怒:“你们要造反吗?放走向锷,受死的就是你们!”

“我们自然不会放他走。”一名天英殿属下道,“但也见不得有人公报私仇!”

场中响起一声冷笑。

笑声很轻,但在场之人无不清晰听闻,心中皆是一凛。当此之时,只见柳缃绮袖角微扬。银光闪烁,飞掠而来。

聚在中间打斗的两殿下属哄然散开,急速退避。那一点银光从众人撤开的空隙间穿越了过去,直直射向后边反应慢了一拍的薛白。

“师妹!”

薛道钰大叫一声,猛力将她拽到怀里。

银光如期而至,完全没入了薛道钰的后背。薛道钰身体一僵,脸色瞬间惨白,砰然倒了下去。两眼犹睁,胸膛却再无一丝起伏。

“师兄!师兄!”

薛白吓坏了,慌张推了他两下,没有任何反应。薛道钰口鼻溢血,面色也逐渐变得青黑。薛白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也是空空荡荡,宣告了面前人的死讯。

薛白两眼发直,整个人都石化了。

不会的。她摇摇头,犹自反应不过来,心里一片糊涂,觉得眼前像是个骗局。师兄刚才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动作那么利索地把她护住,拉她的手那么有力,怎会一下子就倒了?他先前还在用担心的眼神关注着她,生怕她一个收敛不住打坏了顾曲,顾曲那种家伙都还活蹦乱跳呢,师兄怎会有事?

不,不可能的,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她愣了一会儿,再次伸着手到处去探,却又像不敢落手,不知探哪里才好,浑无章法,最后只好在虚空中乱摆,嗓子打着颤,哽咽着喃喃:“师兄……你……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周围没了一切声息,所有人都在怜悯地望着她。好半晌,顾红颜走过来扶她:“薛姑娘,节哀吧……”

节哀?这都什么词啊?

薛白觉得这些词很讨厌,很丧气,仿佛每次听到,都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上一回听见这两个字,是在十二年前。那时候她还不叫薛白,师兄也不叫师兄,她稚嫩的脑袋那时还记不住太过复杂的字眼,只会用刚学熟的儿语咿咿呀呀叫他阿哥。村里遭了饥荒,人都跑不见了,阿哥也带着她逃往外乡。过河的时候她被难民们挤掉进水里,秋天的河水那么急,一个浪花就把她卷去了下游,远远的便听见许多人在说什么节哀。她虽然小,却本能般知道这是要丢下自己,又怕又慌,哭哑了嗓子,身边不是河水就是流沙,什么也抓不住。

可是阿哥抓住了她。她并不知晓他水性有多好,只晓得自己抓着了救命稻草,就死搂着他的脖子。如今想来,那种情形下那个搂人的姿势,天知道他们是怎么活着上岸的。

后来辗转进了玄都府,阿哥变成了师兄。他资质好,修为进益很快,被当时的掌门神机道人召入丹堂随侍。而她却在河里泡伤了肺气,先天就差了一截,只好在外边干点杂活。师兄心疼她,常常偷了堂里珍藏的丹药帮她调理根基,为此三天两头被罚棍子,她看得直哭,他却只是温柔地笑,还说这是打通奇经八脉的独门秘法。

弄到后来连一向只顾自己修炼懒得收徒的卓秋澜都看不下去,破例将她收为亲传弟子,教她固本培元,理气养血,才算将她可怜的师兄从棍棒底下解救出来。

偶尔也会在丹堂外看见师兄抱剑望月,思念故亲。偶尔也会在出任务的时候,看见师兄含笑瞧着人家夫妻父子,眉眼里不无欣羡。

他们自幼便入了修行一途,人间的天伦之乐,于他们是早已无缘。

可当世道平静了些,掌门询问他是否还俗的时候,他却拒绝了。

她不懂,私下问他为何不去更好的地方?

师兄笑着反问她:“哪里有更好的地方?”

她一愣,却答不上来了。

外面的世界的确很热闹,但也不见得就好。

哪里有更好的地方呢?师兄不说,她也不知道。

到最后,他叹一口气,笑眼里晶光闪烁,他抬手,温暖的手指轻轻梳过她的头发:“我要是走了,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呢?”

许多时候,她都觉得师兄有种超越年龄的成熟。

许多时候,她也觉得师兄很辛苦。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没用了吧?

但凡自己有用一点,他就不必一直这样辛苦,这样护崽似的保护她,也就……不会死了。

她黯然低垂着脑袋,回过神时,正好看见一滴泪从鼻尖掉下来,只觉脸上紧绷绷的。

缓缓伸出手去,帮师兄合上了眼睛,她抹干腮边泪迹,木然地站起身来。

“你真该死。”

她遥遥对视着台上的柳缃绮,这样说道。

所有人都震惊了——这姑娘,竟敢向尊主说出这等挑衅找死的话语,莫不是悲痛过度,发了疯病?

她有什么本事,有什么底气,以为自己对上武道第一的过忘尊主能讨着便宜?

没人知道。

薛白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要拼一拼。

无论如何,拼一拼。

剑光一泓,刹那出鞘。

离得最近的天英天琴两殿属下率先做出反应,一拥而上围堵过去。包围尚未完全形成,雪亮的剑光联翩舞至,以不可遏挡之势扫荡过来,杀气之疾厉令人沾衣心惊。先挨上的一排痛呼着倒地,余者心中一震,不禁后退三舍。

薛白舞剑如飞,轻功运到极致,身法前所未有之迅速,眨眼穿过两殿众人,临近高台。

“止步!”

纤影婀娜,杏花零落香,是西方谛命白槿。

过忘山门四师四命,皆是三尊近身护卫,武功在江湖一流高手中也属佼佼者,远非向锷等人可比。薛白能挫败两殿下属,对上白槿仍觉吃力,横着心鼓着气,使尽平生所学,也才勉强过了十余招。

白槿看出她根底浅薄,并不很担忧,只欲速速了结战斗,变掌成爪,直扣薛白咽喉,想逼她自退。

薛白视若无睹,回剑直刺她命门,这种距离,双方都容易得手。白槿看她眼神凌厉毫无退缩,竟是同归于尽的气势,自己反倒一愕,连忙收招一撤。

薛白就势越过她,直扑台上柳缃绮。

柳缃绮眸光微漾,却仍未动作。

她并不需要动作。

两道身影,已飘然落下台阶,挡住了薛白的来势。

一者浅绯,一者素白。

苏缇,聊一醉。

联袂而近,同时出手。

饶是薛白拼却性命,在耗费这么多力气之后,也绝无可能接下香师和酒师联手一击。

二人招未至,强大的气息已将薛白压制得四肢发软。“锵啷”一声脆响,长剑掉落在地。

终究还是……这种结果么……

师兄不能白死,不该白死。可凭她的能力,最后也只能走到这一步。

发髻因打斗而松散,垂下几缕,被汗水凌乱地沾在面颊上。薛白虚软的身躯晃了晃,认命地倒下,匍匐在台阶上,不甘地闭住眼睛。

杀招并未落下。

头顶风意凉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拂弄着她的额角。

薛白有些诧异,花了点力气支撑着抬起身来。泪水模糊的视野中,鹤纹仙衣鼓动飘荡,面前昂然立着一人。

时值正午,阳光绚灿如金,从头顶漫漫洒下,依稀勾出那人的身形轮廓。

手把玉拂,峨冠博带,神姿仙骨,潇洒出尘。来者正是——

卓秋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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