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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岂不怀归

波声杳杳,随风入夜。

采棠捧着巾瓶衣药,小心翼翼地推开琐纹槅扇。舱室内暖黄的灯火摇曳,冷香幽谧,袅袅散近。

“公主?”她步进门来,轻声呼唤。

沈安颐掀帷而出,神情有些凝重:“东西都拿来了?”

“是。”

这间后舱并非卧房,里面只陈设了一张供人小憩的软榻,如今榻上正躺卧着一道身影,无疑便是傍晚时分逃上船来的那人。

采棠依着沈安颐的指示,将手中用具在榻边的矮几上摆放停当,方才得隙打量起人来。白日里匆促一见,没留意面貌,此刻借着灯光注目一看,还真是个清眉朗目,俊美不俗的少年。

她看了又看,却不禁疑惑起来:“公主,他的脸怎么这么红?跟喝醉酒似的。”

“你也觉得?”

“什么?”采棠没反应过来。

沈安颐道:“他的伤口不深,之前我给他简单包扎过,虽然流了些血,但不至于昏迷到现在。”

“公主的意思是?”

“他中了毒。”

“啊?中毒?”采棠吃惊地望向榻上少年,“那还有救么?”

沈安颐摇头,如水的目光中忧色难掩:“不知。”她蹙了蹙清丽的眉尖,收回搭在少年腕上的手,站起身来,“你先帮他处理外伤,我去找找船上有没有能用的药。”

“是。”采棠答应着,眼见沈安颐带上门出去了,便回身至榻前探了探少年的鼻息,这一探便吓了一跳,竟是一丝气息也无,急忙拉过手又摸了摸脉搏,这才稍微把心放回肚子里。

“要是能撑到明天靠岸请大夫,也就算你命大……”她自言自语地嘀咕着,探身察看少年肩上的伤,仔细解开沈安颐白天临时包扎用的巾帕,鲜血重新涌出,腥气弥漫开来。

她看得提心吊胆,赶紧拿起毛巾擦拭,奈何衣料与皮肉黏在一起,厮缠不清,一片血肉模糊,根本无从下手。她想来想去,反正是要换干净衣服的,不如解开衣来处理更方便些。

她毕竟是个年方豆蔻的女孩儿,看着躺在那里人事不省的少年,仍不免耳根发热,却也知道人命关天,不是扭捏的时候。说不得,只好通红着脸蛋,伸手去扯衣带。

上官陵在昏迷之中,突觉一阵危机感袭来。陡然激发的求生本能于一息间驱散了昏沉,她极力将眼帘睁开一线,就见一女孩站在她身边,正低头解着她的衣服。

这一惊非同小可!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力气,她迅疾出手,一把钳住了女孩的手腕。

采棠动作被阻,下意识一抬头,恰好和榻上人四目相对,立刻睁圆了杏眼。

“啊呀!你的命可真韧,这样都能自己醒!”她头回遇到这种伤患,惊奇得不得了,连自己命门正被对方掐在手里都没有发觉。

上官陵眯眼盯着她,头脑刚从混沌中唤醒,呈现出顷刻空白,以至于神态有点迷离:“你是谁?”

采棠心想自己就算报上大名人家也不认识,苦恼地捏了捏发辫,答非所问地道:“你身上有伤。”她见上官陵皱眉,赶忙又补上一句:“公主命我看护你。”

知觉归位,肩头传来明晰的痛感。上官陵被扯回注意,侧目一瞥,鲜艳的血色倏然闯进视野,和着旺盛的药性发作,惹得人一阵阵犯晕。她移开视线,勉强打起精神。

“脓血污秽,恐怕脏了姑娘的手。”她说一句话,歇一口气,气力未足,语调也变得徐缓低沉,“烦请姑娘……回避片刻,我……自己处理就好。”

“你还能动?”采棠诧异不已。在她看来,上官陵能在没有任何医治的情况下自行苏醒已经是个奇迹,居然还敢在精力尚未复原的时候提出自理伤势,简直是不知死活。

“可以。”上官陵道,并没在意采棠近乎看疯子的眼神,只是悄然松开钳制着她的手——采棠没有继续动作的架势,她需要尽量蓄着点力气。

采棠本也乐得省麻烦,但对着她左看右看,怎么也无法放心,顿足道:“不行,还是我帮你。”说着便凑过来准备继续手上的工作,却被上官陵动作温文而又无比坚决地推开。

“我不怕脏!”采棠解释道,似乎想让她安心。

上官陵面对着她纯善的好心,又是想笑又是无奈:“男女授受不亲,礼也。”

“嫂溺援之以手,权也。”清晰柔美的嗓音从帷帐外传来。

采棠正对这固执的病人无计可施,一听声音如遇救星:“公主!”

上官陵转眸望见步近的少女,细不可察地勾了勾唇:“溺者善游,不须援手。”

沈安颐走过来,默不作声地将手里托着的药盅放在桌面上,回头对采棠道:“我们出去。”

“啊?他……他这样怎么行?”

沈安颐幽丽的眸光向着上官陵轻轻一瞥,话却是对采棠说的:“再争下去,他的血就要流光,‘善游’也没用了。”

本以为免不了劳费一番口舌,却不料对方如此好说话,上官陵暗松了口气,心内颇有些感激她的通情,半支起身子,就榻颔首代礼:“多谢。”

沈安颐没吭声,弯腰将矮几推到她手边,一眼都没再多看,便拉着采棠避了出去。

“公主你怎么就能依他?”走到外间,采棠仍忍不住念叨,“他被人毒傻了,公主也傻了不成?他那样子,哪里像个不要人帮的?”

“我看不出来他要不要人帮,但看得出来你说破嘴皮也没用。”沈安颐立在花架旁,随手抚弄着一盆山茶刚露头的蓓蕾,“依我说,他要么是书读迂了的呆子,要么有不能假手他人的缘故。不管哪一种,都不是你我三言两语能劝动的。”

“让他试试好了。”她转过修长白皙的脖颈,给了小侍女一个安抚的眼神,“我们在外边等等,有什么异样再插手也不迟。”

上官陵望了一眼静静映在花格上的人影,吐出一口气,忍耐着不时泛起的晕眩感,坐起身来。

大难不死,是幸运吧?

她垂下头,动了动如同瘫痪般无力的手指,费力地解开外衣,一点一点擦净,抓起矮几上的纱布,咬住一头,单手包扎起来。伤口因动作不便而总被牵痛,额角接连不断地渗出细汗,初步处理完时,发鬓已然湿透。

她绝少受这种皮肉之苦。

上一次被刀兵所伤,是什么时候?仿佛的确很久远了,且也不在肩上,而是直扎穿了心窝,当场魂飞毙命,甚至都没来得及体验多少□□的痛感。

不该想。她及时止住忆念。枉死城中圣明烛照,她允诺过放下前尘。

耗费最后一点力气拉上衣襟,她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倒在枕上昏死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天光已大亮。身上盖了一层锦被,矮几也被放归了榻首旁,穿着的衣服却还如旧,看样子主人家只是进来收拾了东西,没有动过她本人。神思清明了很多,掀被坐起,内息似乎也通畅了些许。

“哎,醒啦?”采棠端着药碗进来,见她坐在那里有点意外,又很高兴:“看来这药还真管用。”她把盘子托到上官陵面前,喜笑颜开:“来,快把今天的药喝了。”

“多谢姑娘。”

“谢我做什么?我啥也没干。”采棠毫不居功,“你该谢公主才是。”

“公主?”上官陵留意到这个称谓,捏着汤匙的手顿了顿,“北桓王女?”

她此番奉命私访,若是惊动了北桓王族,纵然不至于被当成细作处理,怕也未必是好事。

采棠摇头,语气中泛起一丝委屈:“不是的。我家公主是昭国质子。”

上官陵微怔,继而静敛了容色。

为人臣子三年,不是没有听说过那桩旧闻。

昔年桓昭争战,昭国连失九城,大将军战死。昭王闻报急怒攻心,昏迷数日不醒,朝中大乱。情急中丞相冯虚说服群臣,向北桓遣使议和,桓王回复道:“若是昭王肯将亲生骨肉送来北桓为质,本王就相信昭国议和的诚意。”

昭王病势不明,可能随时就要驾鹤西去,另立新君。大王子和二王子担心失去被立的机会,不愿为质,于是大臣们准备出质年幼的三王子明恭。那沈明恭先天不足,长年缠绵病榻。消息传到宫中,王长女正在给三王子喂药,听说后抱着幼弟不肯松手,哭诉三弟体弱多病,不堪舟车劳顿,情愿代替弟弟去北桓为质。大臣们一听,觉得这也是个办法,商量一番后竟真将公主送去了北桓。

“原来是她。”上官陵喃喃自语。

“对了,”采棠揉揉眼睛,黄鹂似的声线打断了她的思绪:“公子怎么称呼?”

她低头舀了一勺药汤,思量着是否应该编个化名,谁知话到嘴边转了个圈,终成了实言相告:“上官陵。”

采棠看着跳脱,行事却很规矩,候着她喝完药,便收拾了碗具离开,并不多作攀扯。上官陵在榻上闲坐了一会儿,投目窗外,遥见河岸细长的轮廓已在望中,便忍不住拾起佩剑走了出去。

“公子何往?”

刚走到前舱,便被一句舒柔的问语阻住脚步。上官陵转身,意料之中地看见百鸟朝凤的绣屏前,倚案品茗的少女。

她站在当地,先躬身一礼:“多谢公主相救。”

沈安颐侧过头来,玉钗上的珠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折射着晴明天光,光彩熠熠的好看。

“这是你命不该绝,”她说,“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饶是上官陵多闻善思,听着这话也不禁一头雾水:“公主此话何意?”

“你所中的‘醉颜红’,乃是昭王宫中秘药,只有昭国独产的紫荆木配药才能解。若非我当年来北桓时带了些故国之物作为留念,今日就算请来北桓最好的御医,恐怕也是妙手难施。”沈安颐说着,稍稍挽起袖口自顾了一眼,腕上木珠手钏玲珑,纹理纤美,殊为稀异,却因少了两颗珠,显得比正常手钏小了一点。

“我很好奇,”她放下袖沿,依旧掩了珠钏,“你与昭国王室有何过节?又是谁要置你于死地?”

上官陵微微一笑:“能得到王宫秘药,就一定是王室中人么?”

她从不爱迁怒于人。沈明温与她那些旧怨,和沈安颐毫无关系,她又怎肯端出那些事来,让这个救了她一命的少女平添烦恼呢?

沈安颐对她含糊的回复不置可否,只道:“我坦诚相问,还望公子莫要虚与委蛇。”

“在下确实有不能明言之故。”上官陵收了笑,正色道:“但请公主放心,在下一非贼寇,二非罪徒。至于其他私人恩怨,本也不值一听,又何必拿来扰乱公主耳目?”

沈安颐片刻不语。

“是我问得唐突了。”她扶案站起身,转了转头,视线落在上官陵身上,忽地莞尔:“不过有件事,就算唐突,我也不得不提醒一下。”

“什么?”

“公子下船之前,最好先换件衣服。”

上官陵俯首看了看衣裳,血迹虽涸,却仍然醒目,这样走出去,的确是太过“招摇”了。

船在渡口下锚。

上官陵更完衣出得舱来,就见沈安颐正伫立在栈桥上,秋风牵起她披风的一角,如欲飞的雁,又如欲落的叶。暮秋明净的川色里,她半转过柔婉的腰身,回头顾望。栈桥下水流悠悠,她的眼眸也如水,渺渺含愁。

她望见上官陵,便放心似的将头一点,俯颈对身边的采棠说了几句话。采棠亦点点头,远远冲着上官陵一笑,迈开碎步半走半跑地奔了过来。

“上官公子!”

小姑娘脸颊红扑扑,像是热得,双手一举,将一个小布包递到她面前:“公主说你之前被水匪打劫,身上估计没多少盘缠了,派我把这些银子送给你。公主说了,你一定要收,不许不收!”最后一句是自己顺嘴加的,但公主肯定会表示同意,采棠理直气壮地想。

上官陵见她神气可爱,忍不住笑:“公主如此厚恩,上官陵恐难报还……”

采棠才不管她说什么,自顾自地把银子包塞进她怀里:“公主又不指望你报恩。不过你要真想报呀,就去昭国和我们大王说说,什么时候接我们回昭国去,省得整天在这儿看人家鼻子眼睛……哎不说了,你拿好东西,那岸上有马匹,我就不领你过去了。公主还在等我,我先走啦!”灿烂地摆了摆手,扭头钻进了人群。

上官陵低头看看怀中布包,一时沉吟。

“回昭国么……”

码头上人来客往,举目望时,翠盖摇摇,已渐远了。

北桓的王都成洛,本是天子京畿。

桓武王灭齐朝后,爱其城中宫室华美,宏博气象,硬是顶着内群臣外诸侯的议论迁都。之后仿佛是为宣示所有权,特意改动地名,在前面冠上了自家的姓氏,然而百姓们叫惯了洛州的旧称,每至谈兴旺盛处,便罔顾了先王的苦心。

“单说这位谢将军,您可能不知道。但若提起他父亲,洛州城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谁呀?”

“咱大桓第一神将,谢鲲谢老将军!”

“哎哟这可了得!”

“这才叫虎父无犬子啊!”

敲杯击案,满座喧声。

上官陵独自坐在窗边,不动声色地倾听。茶楼酒肆,向来是听消息的好去处,三教九流汇在一处,说什么的都有,能省下不少跑腿的工夫。

说新闻的口若悬河,见众人捧场,越发来劲:“可不是嘛!你说那乌奴,在北边盘踞多少年了都?咱谢将军这回,不但扬名立威,而且利在千秋啊!”

有人艳羡不已:“谢将军原就得太子赏识,这回又立了这大功,可不得封个护国元帅?”

“元帅不元帅的先不说,不过我听说前天庆功宴,连玄晞王子都给他敬酒呢!要是放在以前哪有这面子,还不是这回功劳大……”

有人扑哧一声笑出来:“怕不是看他功大,是看着城外那四十万大军怵得慌吧?”

话一出口,客堂里静了一瞬。

坐在旁边的友人有点尴尬,摸摸鼻子出言解围道:“太子快回来了吧?这次赶上双喜临门,说不定冲一冲,大王的病也就好了……”

众人回过气氛,嘻嘻哈哈说笑一阵,各自分散了开去。

上官陵放下竹筷,眉宇微微凝起。北桓近年无犯诸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兵力大多集中在了东北,如今既然解决了边患,对于紧邻的容昭两国来说,压力也就倍增了。

她正自思忖,忽听楼外飘来一段琴声。

琴声粗糙,高则易断,低则易哑,不是好琴。

曲调转承流畅,擅自改作的音节竟恰到好处地掩过了音质本身的粗劣——是好琴师。

如此优秀的琴师,怎会竟连一把像样的琴都没有呢?

她偏头看向窗外,视线稍巡,停驻在街对面一个姑娘身上。那姑娘坐在一间店铺的瓦檐下,膝头上搁着把破琴,衣衫上沾了些灰,却并不褴褛,看起来像在卖艺乞讨,却又与寻常乞儿风格迥异。偶有路过的行人好奇,停下来盯着她打量,她便扬起脸,气昂昂地瞪人一眼。

上官陵看得有趣,招手唤来酒保。

“客官有何吩咐?”

“你把这盘菜拿去……不,你去把对面那个弹琴的姑娘请到这儿来。”

酒保应声去了,没过多久,便将人带上楼来。

“你找我?有什么事?”姑娘很看得懂情况,并不须酒保介绍,径直向坐在桌前的上官陵发问。

上官陵言简意赅:“请你吃饭。”抬手向对面一示。

姑娘眼一亮,原本带着些怨气的脸顿时乐开花,也不推辞客气,直接往空位上一坐,拿起桌上放好的新碗箸埋头吃了起来。

果然是饿得狠了。上官陵也不扰她,边看她吃,边摇着扇子喝茶。

“你……你为何要请我吃饭?”姑娘喂饱了肚子,终于想起来询问别人突发善心的因由。头一抬,脸上故意涂抹的煤灰被蹭去了嘴边的部分,露出白生生的一圈,十二分晃眼。

上官陵目不忍视,只好将视线上移,对上她因过度兴奋而闪闪发光的眼睛。

“在下头回听见有人能把《别鹤操》弹得如此饥肠辘辘,内心实为钦佩。区区一顿饭,不成敬意,请姑娘莫要见笑。”

她说得一本正经,那姑娘已笑软在座上,一面用手指她:“你这个人,说话怎么这样乖滑?我……我又不是故意的。要不是黑心店家黑了我的行李,你……你想听还听不着呢哈哈哈……”

一锭纹银搁在了眼前。

“诶不用不用!”姑娘一下坐直了身子,连忙将银子往回递,“那黑心老板跑不远,我很快就能找到他抢回行李,这个真不用,谢谢您呐!”

上官陵不言声,视线落在姑娘的耳垂上。她眼力素来敏锐细致,虽有一桌之隔,仍能清楚地看见那光润的耳珠上插着小段茶梗——这是为防耳洞闭愈起来,以后不便戴耳环。

她在困窘之中,犹不忘了将来的美丽,是个爱俏的姑娘。上官陵在心中暗自评断。

可这爱俏的姑娘现在浑身上下竟无一件饰物,观其眉目,又不见一丝贫苦愁色……上官陵目视着她,缓缓启唇,不无疑虑地重复了一遍她话中的两个字:“很快?”

姑娘的脸霎时成了火烧云。

“我……其实……唉!”姑娘挠头抓耳,眼波乱滚。要收下实在不好意思,可人一穷志便短,强逞英雄也很为难。她唉声叹气了好一阵,突然下定决心,桌子一拍:“也好,我暂且收下,等找回行李再还你银子!”她望着上官陵,绽开一个连煤灰都遮挡不住的明媚笑容:“你叫什么?”

上官陵自然无意让她还钱,但见她问得诚恳,又不好敷衍,只是沉吟不语。

姑娘等得急了,索性先自报家门:“我叫晏飞卿。要是我有事耽搁了或者没找到你还钱,你就去登临阁找我,我必定记得的!”起身一拱手,蹬蹬下了楼去。

上官陵注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眼底一片惊愕。她执扇坐在那里,半晌没有动作。

“晏飞卿?”

是自己听错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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