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楼老板听了吩咐,便去有条不紊地收拾马青平的打手们,安排人去大厅安抚受惊的看客,他自己则去了马青平的包间,可还没到包间,便已经看到马青平略弯着腰站在二楼的栏杆处,显然刚才容逸踢在他裆上那一脚踢得不轻。
另一边,容逸见杨恒要往望楼里走,忙拽住他,两人本来离得极近,他这么一拽,一手拉住杨恒的手臂,另一只手又拽着杨恒腰侧的衣服,从侧面看,简直像是拥抱。
容逸察觉到这样的距离和姿势显得过于亲近的那一刻,触电般松开双手并向后退了一步,杨恒用目光询问:“......?”
容逸低声说:“您出手相助,我已经很感激。马青平是个不好惹的人,我不想让您卷入我和马青平的纠纷之中,平添麻烦。这是万里的事。”
杨恒眯起了眼睛,也低声问:“你和马青平是什么纠纷?”
容逸皱紧了眉头,很难启齿,欲言又止,一双凤眼窘迫地眨了几次,终于把话艰难地说出口“他......他想潜规则。”
杨恒了然,“马青平和万里的事,归刘文楚管,我只管望楼的事。”
容逸这时才从那位望楼老板的态度和杨恒言语之间的意思中猜出,杨恒是望楼真正的老板。那......杨恒出手,也许不是帮他,而是要阻止马青平的人在望楼公然行凶,影响望楼的形象和生意。想到此处,容逸心中一赧。
杨恒拍了拍他的肩,动作间透露着不必再说、按他说的去做的意味,“把伤处理好之后,不要再私下找马青平,明天一早就回江海。”
“那今天马青平那边?”
“我会处理。”杨恒话中透着冷意,说罢转身就走。
容逸看着杨恒的背影,琢磨杨恒刚才说的话。他原以为想办法约见到马青平,转达人事变动,好好地沟通一下马青平以往的串货、扰乱万里价格体系以及产品质量这些问题,至于代价,最多是陪客户喝酒喝个酩酊大醉,他从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此时他才觉得自己真是太过天真、太过幼稚。如果今天没有遇到杨恒,或者杨恒没有出手相助,他会怎么样?他感到一阵后怕。
这时阿武已经把杨恒的大衣从地上捡起,他大概知道这件衣服杨恒是不会再要了,他并没有把大衣递给杨恒,而是把大衣搭在自己的手臂上,走到容逸身边,“走吧,去医院。”
在阿武带他去医院的路上,他把对接马青平这件事细细复盘了一遍。秦明对他说过公司对马青平有一些不满。对待马青平的立场,容逸根据秦明的话风,理解出来是现阶段先稳住马青平,后面要慢慢寻找更守规矩的合作商换掉他。以今晚的事故来看,马青平并不在乎把万里的矛盾闹大,马青平也许早就知道万里要动他,而且早有对策。
那公司对他自己呢,是否信息对称?秦明或者刘文楚知不知道马青平的应对方式?另外,马青平男女不忌,又有潜规则的爱好,那金宇长得眉清目秀,难道金宇......如果是这样,秦明和刘文楚知道吗?还是秦明和刘文楚需要这样一个和马青平彻底闹掰的契机?他想到这里,感到一阵冷意,为此前对秦明和刘文楚毫无保留的感激、信任而感到心冷。
他的确是刚入行销售不久,但他懊恼地自我批评,从业时间短不应该是给自己开脱的借口,他应该变得更敏锐、更强大。
在医院检查完开好药包扎好伤口,已经晚上十一点多,所幸没有骨折骨裂,只是身上多处软组织损伤。阿武给他订了太平洋酒店的房间,说是杨恒的安排。
夜深路远,容逸不想冒险连夜回江海市,他住进了太平洋。
站在太平洋房间的窗边,想得清楚了,给秦明打了电话,这个时间点打工作电话对万里的销售来说早已习以为常。
“秦总,我在苏城,”
“见到马青平了?”
“是啊,见到这个人不容易。”容逸带了一点微苦的笑意,“见到之后打起来了。”
“为什么打起来?你没受伤吧?”
容逸没有回答秦明的问题,而是问:“公司为什么没有女销售?”
秦明好像没有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思索着回答:“以前出过事。”
出过什么事,简直是不言而喻。
容逸再问:“金宇和马青平关系怎么样?”
秦明沉默了一瞬,轻轻地清了清嗓子,回复:“应该是很亲密。”
容逸想知道,是哪种亲密?他也这么问出口了。
“上过床的亲密。当然,这是我的猜测。”
有了马青平的言语铺垫,现在听秦明说两个男人上过床,他已经没那么惊诧了。他只是冷静地问:“为什么之前没告诉过我?”
“我有这个猜测是因为不经意间听到过他俩的通话,当时金宇的有些话,让人听起来不得不往这方面想。我认为这是他的个人**,他们俩的内情我也不明所以,所以没跟你讲过。马青平是因为金宇和你打起来?”
“不是,和金宇没关系。跟马青平自己、跟万里有关系。正事没说一句,他就想对我动手动脚了,我无法接受,所以打了起来。”
秦明又沉默,良久:“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因为没有告知金宇和马青平的关系而道歉,还是因为对马青平秘而不宣的策略而道歉,容逸此时不想追问。
“之前您提过,马青平下面的二级代理商可能有一些现在和他的关系并不紧密。另外,我昨天去拜访了常青,常青的老板计划扩大产能,而且他和外地的一些二级代理有联系,我想跟他聊聊,以最快的速度替掉马青平,减少他低价倾销的损失。”
常青就是万里在苏城的第二大授权商,目前合作颇为愉快。
秦明没有说话。容逸等了几秒,补充:“马青平一定知道公司对他不满,他也早有应对,替换掉他宜早不宜迟。他大的筹码就是倒掉手里的货,冲击万里的市场,或者跟新雪联手,做些小动作。给对手搞小动作,我们也可以,最重要的还是货,我们要比马青平快。”
秦明终于有反应了:“好,你明天一早就回江海吧,我们再详细商量下方案。”
容逸没跟秦明提杨恒的事,他认为马青平和万里的事情里,不必提杨恒。挂断电话,他想,授权模式虽然发展快,但公司也会受制于大的授权商。被刘文楚彻底抛弃的直营模式真的是不如授权吗,现在还没答案,他才刚刚踏进授权业务的大门。
也许是今天惊险波折,也许是对推进业务的细节筹划还不甚清晰,直到凌晨一点,容逸依然合衣仰在床上,毫无睡意。突然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一下,一看,竟然是杨恒,言简意赅,两个字:
【开门】
容逸惊讶,万没想到这个时间杨恒会来找他。□□组织招揽小弟都这么用心嘛?他赶紧起身,门一打开,看见杨恒站在门口,果然,他换了件大衣。容逸做了个请的动作将人让进来。
杨恒阔步进来,自然又放松地坐进沙发,双臂搭在沙发背上,稍稍闭了会儿眼睛,像是很疲惫。容逸有点局促,给杨恒倒了杯水,然后坐了沙发的贵妃位,胳膊肘支在双腿上。
少顷,等杨恒张开眼睛,他关心道:“马青平的事没给您添麻烦吧?”
“有点麻烦。”杨恒深深地盯着他。
容逸的脸上瞬间铺满内疚,“对不起。”
杨恒轻笑了声,“逗你的,对望楼来说,没有麻烦。”
容逸瞳孔微缩,可是他的左脸颊连带着眼皮有点肿,额头上还贴了纱布,被调侃之后的懊恼神情让他看起来有些萌,有些可怜得可爱。
“您是望楼背后的老板?”
“是。”
容逸想起上次见面是在江海市的高端会所——蓝爵,心思一动,便问:“蓝爵呢?”
“也是。”
容逸想,既然能在两个一线城市都有高端会所,那实力可能不止这两家,“还有别的会所?”
“江海和苏省大部分高端会所。”
容逸惊讶。
杨恒没让容逸继续就他的产业发问,他收敛了刚才的一点笑意,“跟公司说过了?”
“嗯。”
“作为万里多年的大经销商,刘文楚不可能不知道马青平的特殊爱好。他没跟你提过?”
“没有。”容逸低下头,淡淡的微苦的情绪又浮上来。
“那个‘秦总’”,也没跟你提过?”
“没有。”
杨恒不再问了。反而是容逸开口:“有一点我想不通,马青平为什么要选择这种不体面的方式把和万里的矛盾激化?”
杨恒幽幽地看着他,“也许他想能得手最好。”
容逸仿佛又感觉到马青平试图对他动手动脚时他的愤怒,不自觉地握紧了交叉的双手,成了一个愤怒的却好看的铁拳。
“年轻人要先看清形势,谋定而后动,不要一腔孤勇。不会每次都运气这么好,正好能碰上我。”杨恒的语气似乎关心大于训诫。
“嗯,知道了。”不过,说得老气横秋,好像比我大很多似的。
“想好怎么应对马青平了?”
“嗯,但是有些细节还需要回公司跟秦总确定。”
杨恒点点头。
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容逸别开眼神,局促感又回来了,他调整了个姿势,双手撑在身侧,支在沙发上。很晚了,可容逸不好开口送客,只有等着对方说告辞。
半晌,杨恒把水一口气喝了,说:“你早点休息吧,我走了。”
容逸如蒙大赦,语气都带着点儿得偿所愿,微笑着起身说:“您也早些休息。”
杨恒挑眉:“这么希望我走?”
容逸愣了,这是什么问题?可语言更快一步,他条件反射地说:“我没有。”
杨恒笑意深了,“那我留下?”
容逸:“......”
杨恒看着呆若木鸡的容逸,十分有趣,他不再调侃,起身走向房间门,“过来把门反锁吧。”
夜深了,送走杨恒,容逸简单洗漱了躺到床上,此时他方才觉得有些困意,意识被拽入梦境之前似乎漂浮在未知之境,那未知之境中充斥的,是杨恒给他检查伤势时,笼罩着他的,淡淡的烟草混合着松木的独特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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