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红梦三个字说出来，大通铺内安静一片。
芍药摁住要起身的常红袖，面容镇定，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更改分毫，“你恐怕认错人了，她不是应红梦，天工府的人早在二十年前就死干净了。”
伶俐的幺豆角才不会那么容易被骗到，她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二人，抬手捂住米汤圆的耳朵，“好孩子不要说谎哦，说谎会被荔枝树上悬挂的大妖怪吃掉的！”
听到她这番童言童语，一瞬吓得差点背过气去的常红袖抄过台子上冷掉的茶杯，喝了一口‘心平气静茶’。
芍豆两人相互辩驳之时，常红袖毫无形象地一口将冷茶吐在地上。粗鲁地令幺豆角五官纠纠起来，“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毫无礼数。
常红袖没搭理她，只是借着烛火看清茶杯里的残余，“我大概清楚悬千古是怎么死的了。”
芍药一偏头，也借势闻了闻茶杯里的味道。
“迷药。”
常红袖点头。
幺豆角叉腰细听着她俩打哑谜，“你们……”二人对视一眼便起身同步离去。
小姑娘慌里慌张地追上去，“你们别走啊。”她一个人会害怕。
抓药房院内。
其他人嫌死过两个人晦气，纷纷找借口提早离去，唯独留下贞姑这个死脑筋，按章办事，一板一眼打扫着药房内的卫生。如今就差面前最后一个成药柜，检查好装满药材的药包封口，擦拭一遍抽屉周围就可以收工回去歇息了。
“贞姑。”
隔窗传来呼唤声。
月晦星稀，大晚上的，来人又是个高大男子，贞姑防备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外面，抓着抹布的手背在身后。察觉出她的戒备，常红袖止住脚步，亮出双臂上下挥舞两下，示意自己不是来找茬的也没带任何利器。
“这么晚匆匆来访确实是我不对，但问你的这个问题你务必如实回答，答案对整个仙进奉庄园都至关重要。”
贞姑将身后的匕首拔出，“问。”
“悬千古的尸体是否由刀锋劈至成块？”
“不知道。”
见人离去，贞姑冷冰冰地将门筏子连续插好几根，才缓缓安心地坐下。
喵。
豆大的烛光摇摇欲坠，米汤圆不知何时蹲在了成药柜抽屉顶端，优雅地舔爪子。
并未开刃的匕首被甩在角落处，贞姑颤抖着从腰间药囊中倒出四颗颜色鲜艳的种子。花猫馋兮兮地靠近，见贞姑抓起来一颗就着茶水咽下去，也想要获得一颗尝尝鲜。
被拎着毛领子扔下桌，米汤圆还不忿地叫唤。贞姑似乎叹了口气，“你这个不懂感恩的毛畜生，我是为了你好，若你吃下这芳菲花种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米汤圆似懂非懂地歪歪头。
而另一边，芍药端着烛台气喘吁吁地跑到存放院门的地方，蹲下身认真观察门框上面镶嵌的钉子。
光看还嫌不够，甚至上手去摸。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从房梁上跳下来的是一个白白胖胖，颇有贵人风韵的胖姑娘，她白皙的脖颈处手腕处耳坠旁都带着金饰品，甚至是奢侈的三串金珠如意锁头，挥舞手臂的时候垂下的金珠就会控制不住叮当脆响。
芍药的手还停坠在丝线的上方。
胖姑娘厉声呵斥，“你这个小鸟，快把你的翅膀收回来，否则会划伤。”
小鸟？？？
芍药抬高烛台细细观察这个胖姑娘，胖姑娘也同样越过光线观察她，互相观察的结论是对方脑子有病。
胖姑娘神色夸张地用双臂摆了个叉叉，左右摆头地劝解，“这个东西太厉害了，你绝对不能动。”
芍药也不去管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面孔，而是手腕使力，下了十足的劲道去拍打手下的银缎丝。胖姑娘吓出声来，偏身捂眼不敢看惨景。按照她的推断，小鸟的半个翅膀尖估计都保不住了。
可胖姑娘等了半响，也没闻到血气的腥味，她偷偷掰开三根手指头，从指头缝里瞧芍药。
一个不同寻常的发现，芍药的手掌确实压在了丝线上方，掌心接触到，却丝毫没有割裂开皮肉的迹象。
这是什么神迹？
胖姑娘本来就圆润的杏眼此时瞪得更加圆滚滚。
这神奇古怪的丝线连刀和匕首都砍卷边，碰到少女的手却没有事，这丝线若是没问题，就是面前的人有问题。胖姑娘瞬间想通了什么，扭头惊恐地看向芍药，怀疑这是一个新飘荡来的女鬼。
“原来如此。”芍药开悟后嘴角勾了起来。这个骗术倒是高明，她险些就真的被骗了过去。
胖姑娘从小最是怕鬼，见鬼不流血还诡异地笑开来，高大的身躯缩成紧凑的一团，甚至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
鬼少女离开前还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我叫芍药，明日见。”
这话听上去像十足十地威胁，胖姑娘立刻开始在内心默念除鬼令一百三十八遍。
第五日，第八堂。
先前因为发现尸体而停摆的义诊重新开启，这次燃香选中的是来自白昆仑的傲气女侠妄蒙尘。妄蒙尘五官明艳，脸型大方，仪容端庄，气质如同带着雪色的梅花般傲倨却不令人生厌。除却她容颜上乘以外还有她更加耀眼璀璨的剑术支撑，在江湖上讲究的东西并不多，除了武功资质，家世来历就还剩下人品朋友。这三样，妄蒙尘从不缺。自五岁首次摸剑后，她便一直都是长辈口中这一代小辈中的希望，她也从来没有败过，不论是和同门切磋，还是下山与别人交手，她永远都是赢家。当骄傲的人有足够的资本，那份骄傲便成为自信。
可如今这份自信似乎无法再支撑妄蒙尘。
绯庄主的手指搭在妄女侠腕间，且听她自述，“尚在母胎时，家母被一群歹人追杀，无奈之下闯入毒障林中避难，却不料被林中毒气重伤肺腑。导致我早产，生下来便先天不足，浑身发紫，本以为我活不过五岁，却没想到师祖用白昆仑顶级至尊内心功□□转起来，耗费十日十夜将我悻悻救下。然而近半年来，体内好似有一填补不上的洞口，将内力分解成段吸入内，我好似活着就已经困难无比，更别提顺畅使用武功。”
身后侧坐着的妄卫女侠还填补几句，细细数来这段时间师妹的身体反应，诸如忽然昏迷，气血不畅面色惨白，呼吸缓慢气提不上来等等。
曲书从抬手顺顺胡子，自言自语，“明珠蒙尘，原来取名是这个意思。”
唐春尽唐倾翻二师徒离他坐的近，听到后也陷入沉默。
从个人观点出发，白昆仑和众生门两大派人多势众，侵占的江湖资源也为大头，任何门派的人都不希望再看到白昆仑培养出这么强劲的一个小辈；可从江湖整体长远的利益出发，所有江湖人士都渴望年轻一代人才辈出，为整个不平洲带来新鲜激情澎拜的血液。
当年天工府十六徒，昆南第一拳师牛抱元，六大门派个个都有数一数二拿得出手的人才，只可惜辉煌维持仅仅一瞬，随着天工府破灭，人人夹着尾巴低调求自保，整个江湖陷入长达二十年的沉寂。
再无人也。
二十几年的毒气淤堵，再加上来自母胎中的天然缺陷，纯白仙子也无能为力。“我的医术有限，即使连下虎狼猛药，以毒攻毒，恐怕也只能保命，却无法恢复内力。”换言之，成功保命已经是极限。
此言一出，妄家二姐妹都不免露出失望之色。但失望归失望，礼数还是做足，毕竟来之前她们早已拜访过无数名医，已经束手无策不抱希望了。
妄蒙尘诚恳朝绯妃子行礼，表示自己回去后会安排人替庄主母亲燃起长生烛，还会以庄主母亲的名义发粥救济需要之人，为老夫人行善积德。
绯庄主受礼后，也庄重道谢。钱财是次要的，主要是妄家有这份心意，她便心满意足，只是可惜确实没能帮到她分毫。
妄蒙尘心怀坦荡，身后的妄卫却皱眉头起了私心，“绯庄主，不知你庄上的奇药是否能够有所帮助，我白昆仑家大业大，总有可以交换的东西。”听起来势在必得。
提起奇药二字，堂内所有人支棱起来，眼神齐齐望向绯妃子三人。众人明明可以离去此时却依旧聚集在一起，便都是为了探看这奇药究竟何等成分。
绯庄主似有些为难，朝钱管事耳语几句，也选择如实告知，“我知你护妹心切，但这药帮不了妄女侠什么。”
妄卫还待说什么，被妄蒙尘阻止，她是当事人，她决定放弃治疗，不必再为难一个医护小女子。
缱绻夫人无聊，拨弄造价不菲的金镶玉耳环，她倒是有一个救治方法，但白昆仑二姐妹领不领情就无法知晓了。
钱管事捧着托盘来到众人面前，托盘上有半个手掌大的小瓷盒，上面精细绘画着贵妃赏花像。绯妃子不藏私地将瓷盒打开，露出里面的丹红色药丸，“此药名为‘荔枝胆’，江湖坊间称为奇药实在是抬举了。是我不忍见母亲长期受病痛折磨，故此胆大妄为依照多年前搜罗出的古方所制，历经三年获得一百四十九种药材，天时地利人和下才成就此独独一枚。本来是想立刻呈现给母亲，可此药无法缓解她老人家的病症，便就此搁置许久。妄女侠若是服用确实可起到帮助，能够延缓寿命两年，再然后就……”绯妃子轻轻摇头。
再然后就神仙无救，众人皆明了她的意思。
看来这所谓的奇药‘荔枝胆’也不过就是能够拖延一时的药丸罢了，没什么值得惊艳的，冲着‘荔枝胆’可治疗疑难杂病的几人皆沉下脸来。
羊守一也放下治疗容颜的念想，打算明日赶早离去回京。
其他人也皆是同样想法，本来就是过来碰碰运气，能得到‘奇药’最好，得不到也属正常。更何况夸大‘荔枝胆’功效的也并非仙进奉庄园内里的人，庄内一干老少都是老老实实做事看病的，说是果农也不未过，一辈子没出过庄园能有多大见识。
故此众人气馁后，也逐渐想开，恢复心态。
没能帮上忙的纯白仙子也郁郁寡欢。
见众人起身离去，缱绻夫人朗声开口，“其实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救治妄女侠，几位可曾听说过回生转息三瞬**。”
跨步出门的羊守一打哈气的姿势停滞。芍药眨眼，常红袖挑眉朝出声的人看去。
妄卫立刻一个跨步来到缱绻夫人面前，“敢问夫人，什么三瞬**？”
曲书从摇头晃脑，掉书袋子来显摆，“回生转息三瞬**乃是天工府府主所创的无上内功心法，传说可以逆转乾坤，倒换阴阳，度一口仙气就能将化成白骨的死人从阎王殿里再抢回来。”
妄蒙尘倒吸一口气，“这般厉害？”
堂内年轻几人全部没听说过。
妄卫明显不信，‘荔枝胆’这类延年益寿的普通药丸都能被传出可医百病的话题，很明显任何江湖传言都要大打折扣，但事关妄蒙尘，她依旧保持希望，“那……可否能找到修得回生转息三瞬**的人？”
老头装模作样地摇头，“难呐难。”
起了这个话头的缱绻夫人也是一脸隐晦之色，似乎有难言之隐。
妄卫眉毛一竖，催促到，“莫要卖关子，快说。”
曲老头扫过堂内众人，才悠悠道来，“据老夫所知，东临梅家梅初雪，便是这世间除了天工府府主外唯一修习此功夫的人。”
妄蒙尘提起剑来说走就走，事关她的性命武功，她必然是着急的，“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出发寻找梅初雪。”
但堂内没有人行动，一时间，无人应答，无人呼吸，全部静默。
“梅初雪死了，二十年前头颅被人挂在鹤度城墙上十天十夜。”妄卫浑身打冷颤，“是你爹亲手杀的她。”
“哈？！”
妄蒙尘不可置信地望着堂姐，妄卫为人正直，绝不会在这种事上面说谎。妄蒙尘从未想到她爹堂堂一代大侠，对昆仑山下任何俗事都提不起兴趣，怎么会去杀害一个小女子？
是不是哪里有什么误会，哪里弄错了？
绯妃子开口，“哈，命运就是这样子的，永远也不知道伤害一个人会得到什么报应。”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妄蒙尘再次看过去，纯白仙子依旧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真心实意地为她姐妹而忧心。妄女侠估计自己怕是心急如焚，听茬了意思，没去计较。
芍药托腮将这有趣的一幕尽数看在眼底。
她大概明白了。
但还需要验证一个微不足道的事情。
与悬明镜的束凶之约只剩下两刻钟，众人打算临行之前一并去看个热闹，随着人群往抓药房走去，甚至能看到庄园内其他人也都纷纷赶来凑热闹。毕竟人无端死在庄园内，谁都有好奇心。
缱绻夫人带着侍女和丫环，一路走着。芍药凑到她身边，与夫人行礼，套近乎。
缱绻夫人好歹是天心楼的老板，自然能看穿芍药的用意，捂嘴轻笑，“芍药姑娘不必如此客气，想要问什么就直接问吧。能回答的事情我必然不会藏着。”
芍药回头看了一下几个侍女，压低声音问，“夫人可否告知，当年那小童子带着布以物换物，到底换取了什么？”
缱绻夫人头上的栩栩如生的花簪摇来晃去，她思考两秒后换上一副别样的笑容，欣赏地望着芍药，“你有心了，当年天心楼以三种绝世稀有的药材换取那片布料，分别为芳菲花，提篮灯笼草和玉灵仙鹤芝。”
这三样药材一样比一样更为难得，并不是钱财就能换取的到的，芍药略通药理，明白这三样都是止血镇痛补肉的奇药，若是将其用在同一人身上，怕是此人浑身上下也不剩什么完整的骨肉了。
“二十年前。”
缱绻夫人也知道她想明白了其中原委，“准确地说是十九年前十月末。”
芍药点头，朝缱绻夫人抱拳，“多谢夫人解惑，芍药明白了。”
缱绻夫人抬手捂嘴一笑，“你要谢的人不是我，举手之劳无所谓的。”
芍药悉听，恭敬让步，自己留下等待后方的常红袖。常红袖一手牵着幺豆角，另一边与妄家姐妹相聊甚欢，完全没注意到石阶上芍药沉着脸抱胸等待。
芍药叹道，“人命债，不好还呐。”
抓药房内，几位有身份的按年龄排座，捞不到座位的随随便便搞个小板凳在旁听，还有其他好事者干脆就席地而坐，蹲在门槛上的也有几位，总之，刹那间抓药房内人满为患，全部都是等待芍药宣判杀人凶手的。
绯庄主端坐上位右边，将左边的主位让给悬老太爷，悬明镜拄拐走来，他脸色暗青，脚步虚浮，眼看大限将至。一代叱咤风云开宗立派的豪杰落得如此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也着实令人唏嘘。
幺豆角不喜欢这个老爷爷，总觉得他面相还不如水潭里的大□□顺眼，那副高高在上沾沾自喜的态度太令人反感了。眼不见未静，她等钱管事将门框抬上来之后便找机会后撤，蹲在常红袖身旁才算安心。
常红袖低头看见小姑娘窸窸窣窣地藏在自己长袖之下，也带笑将她掩盖好。
先前闭目养神的悬老太爷缓缓睁开双眼，“时间已到，开始吧。”
芍药起身，一脸轻松地站在中央，“悬掌门，我已然知晓你儿悬千古如何被害，以及凶手是谁，只是在说明之前想问上一句，依照明镜派的规矩，该如何替悬三爷报仇？”
悬明镜身后的人叫嚣，“我明镜派爱怎么复仇自然有自己的门道规矩，不需要你这个外人置喙。”
此态度毫无半点客气，仿若今日芍药说错一个字令他们明镜派不满意，便会将芍药原地撕碎般凶恶。
“也好，既然明镜派如此霸道，我也就借东风而起了。今日当着所有人的面，本姑娘把话撂在这里，杀害悬千古的凶手就在这小小抓药房内，所作所为被指明后，凶手绝不会活着走出这道门。在座各位，可听明白？”
明镜派的人轻蔑地打量芍药，“你个连武功都不会的小丫头片子，威胁谁呢？”
芍药一耸肩，无所谓地道，“我昨夜趁着各位睡觉的功夫在这院子周围布置下银缎丝，各位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小心，否则行差踏错，尸首分离成几十块，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
所有人都愣住。怕什么来什么。
连全然不将芍药放在眼里的悬老太爷也支棱起半垂的眼皮，向人看去，评论道，“小小年纪……如此狠毒。”
“诸位请坐好。”芍药不以为意，落落大方地开讲事情的原委。
“在庄园内的几日，我特意从外部绕上一圈，目的就是查明庄园的出入口在何处，有几个。所有人进入的那扇正门时时刻刻有门卫把守，门卫尽职尽责，所有出入都有纸笔记录在册。斜对角的厨房偏地因地势高耸的原因也可以将大门看住，人来人往也不会错过。如果我没有预料错的话，悬千古离开庄园的时候并没有从正门出去，而是避开眼目，选择人烟稀少的运输侧门。”芍药朝一个方向指去，“那个侧门与大片果园相通，为了更方便运输成箱的荔枝果子，所以通常只有运货的时候才会开启侧门。因为鲜少有人知道那道门，庄园内也没有增加任何守卫，所以就给了悬三爷一个绝佳的偷偷溜出去的好机会。”
“你有什么证据我们三爷出去过？”
“请勿打岔，我还未说完。”芍药一笑，摆摆手指，“悬千古总共溜出去两次，都是人不知鬼不觉，连住在隔壁的他亲爹悬老太爷都未能发现。但证据很简单，有心人可以翻查一下悬千古服用后的药渣，看看里面是否有一味祛黄草。”
“去查。”
“我们老掌门神功盖世，怎么会听不到隔壁的声响？”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不知诸位都是第几次来到昆南吕城，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当地特产‘心平气静茶’吧。一壶茶内取七颗荔枝肉，三片鲜荔枝叶，甘蔗少许，秋香果去皮切半，秋香叶烘干磨粉与上等静夜思红茶一同烘焙的，三杯连续下肚，喝完后便会心情舒缓，神色愉悦。在座的应该都喝过不少吧？”
“这茶有问题？”
“有问题，但也没问题，要看怎么喝，喝多久。”
芍药直视悬老太爷的浑浊双眼，“小时候我曾听过一则前朝趣闻，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据说前朝男子当政，皇上英俊非凡，惹得后宫几位娘娘争风吃醋，所以有一日一位娘娘在梦中得取一个偏方，方子上只写了三味药材，极其容易获取，可将其混合在一起便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毒素。那位娘娘心生歹意，将这三位药材煮成茶水当着所有人的面，送给后宫最得宠的那位妃子桌前。那位妃子恰好口渴，一鼓作气喝下大半却丝毫无碍，给那娘娘气得，砸碎宫内所有值钱的瓶子碟子，自己跑过去亲口喝下剩下那一小半茶水。结果，一刻钟内，她便垂直倒地再无生息。”
“大家可能猜到这究竟是何玄机？”
几人作答。
芍药一拍手，“猜对了，是温度。这三味药材其中一个便是荔枝叶，将它跟另外两种药材混合在一处，沸水冲泡后冷却半日，它便成了迷药。”
“所以整个仙进奉庄园早日奉茶，午时奉茶，晚间却早早遁去休息，自然也不会有人烧新鲜的心平气静茶给诸位喝，但此茶风味极佳，即使变凉更加香甜可口，所以从来没有任何客人抱怨过此等不周到，反而会在早晨多点几壶，专门晾凉，等待下午晚间回房之时饮上几杯。我说的可否符合？”
众人你看看我看看，谁也没说话。
“所有人中了迷药却不知，只是一觉睡到天亮，早晨起来顿感浑身疲惫尽消，十分妥帖。”
有人反对，“那也没什么错不是吗？”好好睡觉难道还不对吗？
“你确定？”芍药反问，连从未闯荡过江湖的小姑娘幺豆角都知道熟睡在异地的危险性，其他人怎么可能问的出如此天真的话。
果不其然那人不再抬杠。
“我先说我的结论，再说证据。”芍药举起两根手指，“悬掌门，首先你儿的死跟仙进奉庄园毫无干系，因为他人在庄外。其次，昨日你我对赌时，悬千古应该还活的好好的。”
众人哗然。
芍药从明镜派取得那日射箭箭尾附带的纸条，‘你儿在我手中，三日后，用白银万万两换你儿，拒不还价。
“今日恰好是第三日，若这纸条信息属实，悬千古应该还没有死。”
悬明镜老掌门气得抖抖嗖嗖站起来，“强词夺理，我儿的尸首就在此处，你怎么能颠倒黑白？”
“别激动。”芍药安抚他情绪，“药渣拿回来了，可否有检查出祛黄草？”
老掌门和绯庄主同时说话，“如实回答。”
“禀告掌门和庄主，药渣里确实有少量祛黄草在。”
很多人不理解，四下询问，“这是什么意思，祛黄草代表什么？”
常红袖问，“滋阴补阳的绝佳搭档，压制□□，是吧？”
绯庄主点头。
“诸位可能不理解为什么昨日我夸下海口一定要替绯庄主出头，想必这里除了曲老头以外也没什么人精通岐黄之术。医术讲究望闻问切，绯庄主在每日义诊的时候，可谓是给足了大家面子。换言之，她不是没有诊断出来每个患者最大问题，只是顾忌颜面，没有当着所有人的面戳穿罢了。”
“悬千古好色的名声，难道整个不平洲还有人不知道吗？”
“祛黄草一般用在嫖客身上，除了断欲外，还可以有效抑制花柳病带来的□□瘙痒。这些肉块上，专门避开了会阴，难道是因为切割者害羞要脸吗？当然不是，因为做下这个局的人害怕暴露出秘密。这尸体压根就不是悬千古，悬千古在庄园外逍遥快活，活的好好的。”
“区区花柳病，鹤度大城内的达官贵人得此病者比比皆是，医者更是得心应手，若是为了专程找纯白仙子看病，悬掌门何必亲自光临？怕不是早就打好了主意，为了奇药‘荔枝胆’而不择手段？”
悬老太爷将拐杖敲得邦邦响，“荒唐！我怎么会为了区区一颗药丸来绑架自己的儿子。”
“你确定儿子是你的吗？”
芍药呛的悬明镜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面前少女阴差阳错地竟然说起他多年来压在内心深处的心病，他悬明镜天资过人，任何武功信手拈来，无一不贯通，可生出来的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更加愚笨。他的疑惑在亲眼见识到牛抱元后达到顶峰。
他的儿子应该是牛抱元这类的天纵英才，而非无一是处的草包。
见悬老太爷背过气去，众人都窃窃私语，不少人都听说过昆南第一拳师牛抱元私生子的传闻，或许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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