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总带着黏腻的暖，打在柳府旧院的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沈清秋蹲在假山下，指尖拂过石壁上一道浅痕——那是十二岁那年，他躲在这里看萧景琰练剑，被石子硌得慌，随手划下的记号。如今三十年过去，石痕被风雨磨得淡了，却还能辨认出当年那歪歪扭扭的形状。
“在找这个？”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点笑意。沈清秋抬头，看见萧景琰站在不远处，手里拎着个竹篮，篮里装着刚采的马兰花，蓝莹莹的花瓣上还沾着雨珠。
“你怎么来了？”沈清秋站起身，拍了拍裤角的泥。今日是柳长风的忌日，他本想独自来祭拜，没告诉萧景琰。
“猜你会来。”萧景琰走近，把竹篮递给他，“刚在城郊采的，你说过这花像塞北的颜色。”
沈清秋接过篮子，指尖触到微凉的花瓣，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萧景琰也是这样，在草原上摘了马兰花，笨拙地别在他发间。那时的风比现在烈，那时的人，眼里的光比现在亮。
两人并肩往祠堂走，雨丝落在发间，带着草木的清香。柳府的旧仆早已散去，只有几个远房亲戚打理着院子，见了他们，笑着问“萧先生，沈先生，又来给柳将军上坟？”
“嗯，”萧景琰点头，从篮里取出纸钱，“来陪他说说话。”
祠堂里很静，柳长风的牌位立在正中，黑漆描金，看着肃穆。沈清秋摆上祭品——是萧景琰亲手做的桂花糕，柳长风生前最爱的吃食。
“柳伯伯，”沈清秋点燃香，烟雾袅袅中，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今年江南的柳花开得好，比去年旺。”
萧景琰在一旁烧纸钱，火光映着他的侧脸，鬓角的白发在烟里若隐若现。他忽然开口：“柳将军，阿澈的眉，我现在画得很稳了。”
沈清秋转头看他，正撞见他眼里的笑，像当年在草原上那样，带着点狡黠，又藏着化不开的温柔。
祭拜完走出祠堂，雨已经停了。阳光从云里钻出来，照在湿漉漉的柳丝上，泛着金绿的光。萧景琰突然牵住沈清秋的手，往假山后走。
“带你看个东西。”
假山后的石壁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新的刻痕——是两只依偎的雁，翅膀交叠着，像极了那枚“归雁”玉佩的模样。刻痕很深，显然是费了力气的。
“什么时候刻的？”沈清秋的指尖抚过石壁，触感粗糙，却暖得人心头发烫。
“前几日来打扫时，”萧景琰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想着把我们俩，都刻在这里。”
风拂过柳丝，落在两人肩头，像极了当年柳长风的手，轻轻拍着他们的背。沈清秋靠在萧景琰怀里，听着他的心跳，突然觉得岁月原来这么厚——厚到能把破庙的寒、诏狱的险、草原的苦，都酿成此刻的暖。
“萧景琰，”他轻声说，“我们回家吧。”
“好。”
两人手牵着手往院外走，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交叠在青石板上，像一幅晕开的画。柳丝在他们身后轻轻摇，马兰花的香漫在风里，混着江南的春，浓得化不开。
原来所谓的圆满，不过是有人陪你把旧路走成新路，把往事过成余生。
柳下春深，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