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落霞城重要的日子之一,这一日,落霞山谷成为禁地,不论进去的还是想进去的,都会从谷中出来。
概因第二日便是山谷一年一度的瘴气倒灌之日。从七月二十开始便会有预兆,不论有无晚霞,这一日的山谷都不会有霞光照影,且凶鳄退避,虫蛇隐匿。
这一次,都不用提前预备,山谷中都不可能有采药人逗留,因为早在半月前落霞城府衙就下令封锁了山谷,据说是因为落霞药铺掌柜上报,山谷异动,进入者死。
“县令大人,那药铺掌柜说还要继续封锁山谷,且时日不定,再这样下去,那些采药人怕要压制不住啊。”
县衙内,师爷递上整理好的文书:“这些都是最近递上来的,有关乡里村间的请愿。大人,附近乡民多是依傍落霞山谷而生的采药人,这,山谷封锁过久,如何安抚民众?”
县令接过文书细细查看,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本官想如此吗?你可知两年前本官来此上任之前,家中曾为我调查过落霞城的情况。”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情报中说,落霞城有三不惹,落霞山谷不惹,吉祥客栈不惹,落霞药铺,不惹。且,若落霞药铺找我,只要有关山谷之事须尽数应允,否则恐有祸端。”
师爷沉吟:“吉祥客栈不惹,能理解,落霞山谷?难不成谷中有人之事并非谣传?”毕竟山谷中心从未有人进过,且那红绳铜铃说是警示,也可理解为划定地盘界限。
“可这药铺,为何也不能惹?且最后一条,实在不解。”
“落霞山谷每年都有一次瘴气倒灌,每次都只有落霞药铺能预测,二十年前,山谷地图刚流出的第二年,因当时县令未听掌柜之言,导致采药人死伤数十人,当任县令直接被罢官。这次,黄掌柜说谷中瘴气倒灌时间延长,且结束日期不定,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你可知,落霞药铺已存在二十二年,刚好比山谷地图流出早一年。且预防毒物和瘴气的药,只有落霞药铺有售卖。”
师爷悚然一惊,不再多言。
“把这份告示贴出去,安抚民众。”县令在写好的告示上盖上官印,递给师爷:
当日上午,告示牌贴出新的告示,衙门还派人在城中四处宣传,大致意思就是今日山谷异动,跟往年只持续两日不同,此次瘴气倒灌恐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什么时候结束目前不确定,让所有人都不要贸然进入。
“嗨,我说最近山谷都有人守着,不让进,感情是瘴气倒灌早就开始了啊!”
“往年不都是两天就结束了?最多不会超过三天,这山谷都封锁这么多天了,还没结束吗?”
“那谁晓得?这玩意时间从不固定,有时候七月份来,有时候八月份来,反正每年都要来上一次,也许这次不仅时间不固定,他时长也不固定了呢!”
“唉,也不知晓啥时候能解封,我这还等着进去采药呢,接了个大单子,老板指名要霞光蕊,这可只有山谷里有啊!”
“可不是,我们村和隔壁几个村都联名上报了,没用,衙门就是堵死了不让进。”
告示刚贴出来,就有一群人挤在告示牌前,边看边议论,说这些话的是几名年轻的采药人。
一名老人打断几人的对话:“你们村上报的时候应该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封锁山谷吧?”
“啊?对,当时只说封锁山谷不让进,没有直接告知因为什么不让进。”年轻汉子愣愣的回答。
老人摸摸胡须:“那就对了,如果知晓因为瘴气倒灌才封锁的山谷,应当无人有异议了。”
“为什么啊?”
“对啊,为啥啊?”
几人七嘴八舌的问,边上的人也竖起耳朵听。
老人叹口气:“回去问问村里老采药人吧,当初不听劝的,坟头都平咯!”
说完,老人把背篓往上提了提,走了。
“没想到县令还真顶住了压力。”正对着告示牌的酒楼二楼,圭期看着告示牌前发生的一幕,把酒杯轻轻放下。
他对面坐着的男子容色殊丽,因着喝了酒,双颊染了绯色,更显颜色,正是伤势渐好的莫问。
这是酒楼厢房,两人占据了临窗的位置对坐,不远处桌边坐了两人,少年气的零六正在试图和严肃的严无搭话。
“明日便是瘴气倒灌开始之日,你有何计划?可需我配合?”
“你?”圭期上下打量一番,莫问淡定喝酒,任由他看。
“你能帮我什么?杀人吗?”杀手组织头子,最擅长的可不是杀人吗?
“也无不可。”
“你认真的?”圭期吸口气:“就为了解毒?”
“你可以这么认为。”
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圭期放弃,但是有些问题他得问清楚:“你只让我帮你解毒,那你这些手下呢?”
他抬了抬下巴,往零六那边示意,桌边,零六给严无倒了一杯酒,笑呵呵的问着什么,严无就回了一两个字。
“天煞阁上下血洗,小公子应当知晓才是。”
“嗯,我收到消息了。”
“目前需要白骨缠解药的,只有我一人了。”
短短一句话,埋藏了尸山血海。偏说话的人还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明媚洒脱,毫无阴霾的笑。
圭期眨眨眼,举到嘴边的酒杯不易察觉的顿了顿,浅抿一口,他也笑:“那感情好,我可没那么多解药,只你一人的话,倒是没压力。”
少年的笑容带着痞气,他生的俊逸且正气,这样笑的时候更为灵动,那双眼里星星点点全是笑意,真诚无垢。
莫问被那点点星光晃了眼,太干净了,比他所见任何人都要干净,太过干净的存在总有种让人想污染的冲动,特别是于他这种人而言,更是致命的诱惑。
人沉沦泥沼黑暗,便会本能的向往美好和光明,他不一样,他更喜欢,撕碎虚妄的美好,冲破虚假的光明。
男人喉结微动,应和:“那,可太好了,我的命,就交给小公子了。”
“看情况,你短时间是得跟我一起行动了,再说,上次一别不是说好,再次见面就是朋友?别一直小公子小公子的叫我,多生疏啊。再说,我总不能跟着喊你阁主吧?”
圭期往前探身,凑近几分:“叫我名字呗,我也喊你名字,如何?”
“圭…期?”两个字在莫问齿间迟疑。
“哎!”少年脆生生应下,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莫问!”
“……嗯。”多久没人这般唤他名字了?应该从那个人被他亲手杀死之后,便再无人这般带着笑唤他名字了吧。
“所以,圭期。”像是不习惯直呼名字,莫问停顿了一瞬,才继续道:“需要相助否?”
圭期眼眸晶亮:“倾力相助?”
“倾力相助。”
“好!明日,一切都听我指挥,你在此有多少人手,需要全数告知我,并且做到令行禁止。”
莫问点头:“可。”
圭期摸摸下巴,看着莫问:“你这样,我都有点舍不得将来与你绝交了。”
“呵……”莫问轻笑,举杯:“友谊长存。”
圭期坐直,举杯,头微微一歪,扎成马尾的乌黑长发在身后轻微晃动:“友谊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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