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几日,是一如既往的雨天。
细雨绵长,总是容易勾起过往。
方计兰这几日总遇怪事,影响其生活,终究是遭不住了,但凡姐妹的邀请直接回绝,干脆在家小憩。
她精神不济地躺在摇椅上,闭眼,单手撑额,揉眉心。
“夫人?”周嬷嬷接过丫鬟手中的茶上前,“您要的养神茶好了。”
方计兰仍旧闭眼,声音透出倦怠:“放着吧。”
恐影响到方计兰,周嬷嬷不敢二次打扰,没回答“是”,而是自个行动,放下茶盏。抬手,无声中屏退下人。
方计兰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大夫给她诊治并没问题,开了几副安神汤药,却效果甚微。
她总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鬼祟,且时常幻听。
无论如何盘问身边人,都回答没看见,没听见。
小憩一会,方计兰睁开眼,问:“是不是快到宝光寺庙会了?”
“是,三日后。”周嬷嬷答话。
宝光寺是梁朝最大的寺庙,上次萧老夫人寿辰,萧芷柔打算送的金佛像就让寺庙里的高僧诵经加持过。年中的庙会一定算得上是非常热闹的一次,香火鼎盛。
见方计兰如今这般疲乏模样,周嬷嬷问:“夫人要去?”
“去。”方计兰道,“备好马车,香火事宜,多备些。”
最近水逆,得去祈福。
撷华院。
萧沅很快得知方计兰要去庙会祈福的消息。
她的计划又进了一步。
芸儿一如既往的夸:“小姐,你算的真准。”
一旁的青罗:“……”耳朵出茧子了。
芸儿又道:“青罗姐姐功不可没。”
倒学会了雨露均沾。
萧沅依旧稳扎稳打地按计划走。
方计兰的动向比往常更容易打探,并且很顺利去到林宅。
探子禀告过后,林瑶喜道:“爹,机会来了。”
林瑶小腿缠的绷带原本要解了,可都怪萧沅和范公子说了一通,结果被人来闹了一次,范公子与她也不来往了。
她想追出去,一气之下受到二次创伤。
如今只得老老实实,再不敢任性下地。
她随之加深的也有对萧沅的恨。
取这个名的人怎么都这么可恨。
以前在松山派,萧沅作为掌门之女总是高她一头,因着身份,外人都喜欢萧沅,师兄妹有好吃好玩都想着萧沅。可分明她才是优秀那个,与萧沅对上比试,两人不是平手,就是她林瑶获胜,那些围观弟子总是装聋作哑,输掉比赛的人比胜者还受欢迎。
不就是因为她是掌门之女,所以攀附、优待。
如今来到燕京,却还能遇到一个同名同姓的讨厌人。
一个庶女凭什么?她咬牙切齿。
伤她腿,拆她姻缘,她与萧沅不共戴天!
林劭见妹妹又喜又愤模样,他问:“要怎么做?关键是谁去?”
……是个关键。
妹妹腿瘸,他想想又觉腹疼难耐,母亲是个没用的厨娘,于是聪明一回,看向父亲林见德。
林见德端坐椅子,开口:“为父去。”
林瑶认同道:“父亲去最合适,接下来入萧府的事也必须由父亲完成。”
林见德明白了。
沉默,摸不着头脑的又是一对母子。林劭急躁道:“倒是说明白点!!”
……
庙会这日,燕京城外的一条官道上车水马龙,全往宝光寺一个方向。
萧沅是私下来的,她并没告诉除青罗和芸儿之外的其他人。
平日都是青罗在外边忙碌打探,今日让她休息一回,萧沅亲自来看着。
顺便瞧瞧燕京的庙会。
若换作上一世的她,如此有人气的地,她必定会来祈福,凑个热闹。
萧沅脚程比方计兰快些,她先到宝光寺逛了一会,难免单方面看到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比如游园那日心底破碎,面上咬唇忍泪,誓死不道歉的关乔。
她今日衣服换了款式,但颜色还是藕粉色。香炉长阶下,她与一位中年妇人往上走。那妇人非艳丽逼人,但面容气韵、端庄舒展,眼神温和而通透,想必是个看得开的人。
萧沅猜测是关母。
下一刻,萧沅见到一个男人出现那对母女身边,送来一篮子香火,是……打探过的那位糙汉周胜,周将军。
这人与她在城外有过一面之缘,不能让他发现,萧沅带上浅色帷帽离开。
蓦然转身,迎面险些撞上一人,咫尺之间,好在她反应快地止步。男人衣袍带着清冽松柏,萧沅一闻便知是谁,她头也不抬,变化语调:“抱歉,抱歉。”
第二次撤回一个自己。
萧沅混入人群,她想,她头未抬,音也变,应当没发现是她吧?
因着是夏日,为避暑遮阳,寺庙戴帷帽的女子不止她一人,不足为奇。
奇的是,堂堂秦王殿下总是出现在不符合他身份气质的场合!
萧沅不敢耽搁,找到方计兰。
方计兰跪在庄严的佛像前虔诚叩拜,她的虔诚并非是对过往的忏悔,而是恨自己做得不彻底,祈祷接下来永绝后患。
方计兰添了厚厚的香油钱,求了一支签,却是……下下签。
这只下下签是林见德暗中搞鬼。
方计兰的心沉谷底,但此时解签和尚说:“夫人此签虽大凶,但天无绝人之路,佛法无边,亦留一线生机。”
方计兰:“求大师指点。”
解签和尚:“夫人此劫虽险,却非定数。签文有云,夫人所求只需遇见拨云见月之人便可解。”
方计兰:“……”
周嬷嬷给和尚偷偷塞了一把银票。
“……”
去哪找一个非凡俗,能观气的人?
方计兰离开祈福殿,她心神不宁地往回走。钟声、人语渐渐遥远,至寺庙外的一条青石道。突然,背后有人喊住她。
“夫人,请留步!”
方计兰回头,见喊她的中年男人一身灰色便衣,浓眉,硬朗方脸,虽保持微笑,但掩饰不住习惯性下拉的唇线。整体毫无仙风道骨可言,她不由得失落,不是,不是和尚所说的拨云见月之人。
中年男人上前,两人距离拉近。方计兰原本想问“你是何人,有何事?”但看清楚样貌后似乎想起这人。她道:“你是林大人?”
“正是。”林见德有幸道,“半年前,下官初次封赏,有幸见过夫人一面。今日再遇,属实有缘。”
一个根基不稳的兵部侍郎,方计兰等闲视之。她烦闷的紧,开门见山问:“林大人匆匆叫住我,是有何事?”
林见德策划一切自然知方计兰此刻情绪,方计兰愈迫不及待,只会让他的目的愈唾手可得。
他道:“下官曾是江湖中人。”
方计兰当然知晓,依她所见,江湖粗人难登大雅之堂。
林见德又道:“略通面相之术,观夫人印堂发黑,眉宇间缠绕着一股晦暗之气,乃大凶之兆。”他顿了顿,才冒犯性地问:“夫人近日是否心神不宁、夜不能寐,似有阴物跟随?”
见被窥了心思,刘嬷嬷出声:“你……大胆!”
不管面前人是谁,她跟着的主子可是相爷夫人,谁见了不得敬七分,此人竟根据面相,捕风捉影,胡乱猜忌。
事实如此也不得直言不讳!
在燕京是大忌。
果然江湖中人,闲散,不成体统。
不等周嬷嬷把话说完,方计兰抬手拦住了她。方计兰心中大惊,林见德所说竟与她的症状吻合,若真有本事,已被猜中也瞒不住。
她收了轻视,道:“林大人博学,可会看签?”
林见德颔首:“略通一二。”
方计兰将摇出来的下下签递给他:“劳烦大人。”
林见德接过签,看过后,慢慢皱起眉头。方计兰问:“如何?可有解法?”
林见德面色凝重,沉吟片刻才道:“夫人此签恰好是面相阴郁的印证,并非是病症,而是……家中进了邪祟!”
“邪祟?”方计兰失去淡定。
“不错。”林见德压低声音,“此邪祟非同一般,它借人身而存,且与夫人命格相克。它吸食宅运以自肥,长期以往,不仅夫人气血两亏,只怕整个家宅都得鸡犬不宁,祸事连端!”
命格相克、吸食气运、家宅祸事,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在方计兰心坎上。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邪祟呢?”萧平云自高中后可谓官运亨通,到如今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道到了盛极必衰的节点?
可一点前兆都没有。
方计兰不解:“林大人,你再看看,是不是错了。”
林见德丝毫不怀疑自己,反而给方计兰一记敲打提醒。
“夫人难以置信实属正常,因为这邪祟并非生于府中,而是附人身携带入府。此邪祟成长速度快,半年成型。观夫人面相,想必已成型了,凶险至极。”
这一记提醒,不仅暗示除邪祟的紧迫性,更是让方计兰锁定萧沅。
是了,一定是那个贱人!
是萧沅坠崖时,从千里外带邪祟回府,所以她才屡次三番吃亏。
“林大人能识别邪祟,必定有解法对不对?”方计兰急切地问。
“邪祟需除。”林见德面露难色,但眼底深处闪过不宜察觉的得逞,“邪祟成型,道行极深,寻常法事恐难以根除,一着不慎或伤及所附之人性命啊。”
“夫人需谨慎。”
所附之人?那就是萧沅,没事。
方计兰闻言道:“林大人若帮相府化解危机,我必定重金感谢,以后萧林两家就是友好幕僚。若不嫌弃,我们落坐细谈。”
果然妇人,目的达成比预想快,林见德自不进行弯弯绕。只是迟疑道:“此事需绝对隐秘,万不可打草惊蛇。”
……
林见德与方计兰告别后一脸眉飞色舞。
他行至一处黄墙黛瓦的古廊,迎面走来一位戴浅色帷帽的姑娘,那姑娘喊住他。
“高人,请留步。”
码字好慢呀。
关于男主为什么总是出现在不符合气质的场所,算是个伏笔,到后边会解释来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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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引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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