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我走近,他并未抬头,神情淡然,似乎料到我不会走远一般。
我默默的坐下,遥遥听得远处一声兽吼,不禁抖了一下,下意识的往那人坐的地方靠了靠。
那人终于抬头瞥了我一眼,复又低头。
本身处在密林中,已然静谧,两人对坐却并无交谈,空气更诡异的安静。
我瞥了一眼那把剑,没话找话:“好剑!”
回应我的只有柴火噼啪作响。
我顿了下,终于忍不住张口问道:“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他往火堆里继续添了两根柴,依旧不搭话。
“大侠,我们素未谋面,无冤无仇,你这样绑了我来,总得让我知道为什么?”
月光下,蓑衣男子面沉如水,脸上表情无辨喜怒,我有意激他开口,也知道冒着什么样的风险,但凡他被我激怒,手中剑起,我无疑要有性命之虞。
“江湖总也有江湖的规矩,你堂堂七尺男儿欺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他慢慢站起,我忐忑的看着他,却见他踱步到马车边,给马儿喂了水。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突然回头看向我:“金明圣女竟也有如此诡辩的一面,装无辜稚女,也并不符合江湖规矩,也对,你们蛮夷之地本也不熟中原,所以毫无规矩可言。”
“什么金···什么女?”我一时没回过神:“你在说我吗?大侠,你认错人了吧!”
见他转头,脸上带着鄙夷不信的神情,我霎时间明白过来,他大概认错抓错了人!
我一跃而起:“大侠,你真的弄错人了,我并不是什么圣女啊,我叫叶灵澜,我家在碧瑶镇···我是去晔灵山庄参加天镜大会的。”
那人抬眸,冷冽的眼神让我把后面的话自觉咽了回去。
“是不是,我自有定夺。”
“·······”
说罢他不再看我,自顾跃上马车前排,压下斗笠盖在脸上,径自睡了,丝毫没有要搭理我的意思。
我呆坐下来,丝毫没理清头绪,怎么被那女子下药迷昏之后,我被错认成了魔教的圣女?然后就被这个人抓了来,关在马车上不知道带到何处?
听起来,这个圣女好像是这个人的仇家?那我会被他带到哪里去,送到官府?如果要报官,断然不会是现在把我带到这月黑风高的地方,如果是仇家,曾经听说西南一些魔教,与朝廷作对,最善巫蛊之术,且每种巫术都极尽折磨之事,极为瘆人。完了完了,倘若是那妖女害了眼前这人亲密之人,我一定会被折磨死啊。
我越想越害怕,爬起身来准备跑,刚跑出去几步远,一个身形早快我一步,眼前一花,一柄剑已横梗在我眼前,我想也不想,伸手去格,却被剑鞘一把拍回,真的虎口生疼。
刚刚还在打盹的人现在满眼都是凌厉的杀气。他的声音冰冷:“我说过,要逃,你得数数你有几条命!”
我怔怔看着眼前闪着寒光的剑流下泪来,知道实力与他相差甚远,跑是跑不了了,想到此不禁瘫坐在地上崩溃大哭。
那人持剑的手一抖,表情明显有些抽搐,大概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形。
我足足哭了一炷香的功夫,最后哭的直打嗝,他也着实看不下去了,大概觉得一个魔教圣女居然哭成这样样子着实丢人,冷着脸走开了。
我哭累了,只剩抽泣,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突然,一个荷叶包着的东西扔到我脚边,鼻中传来一阵香气,是一只烤饼。
我哼了一声,扭过脸,突然又起来狠狠的踩了几脚。
见状,他也不甚在意,再度跃上了车,隔着十几步远,他吃的很快,吞咽的样子却并不粗鲁,甚至可以称得上斯文。
篝火蓬蓬,烧的树枝劈啪作响,我枯坐在火堆前,心如死灰,谁成想昨日还是家门娇女,近日便沦为他人之囚,晔灵山庄是去不成了,前途未卜,性命能否得保,尚且未知。
烤饼的香气不断的往我鼻子里钻,我已经大半天没吃东西了,尽管腹中饥饿,我却抵死不会让自己说出来的,好女不食嗟来之食。
但身体却很诚实,待咕噜咕噜一声响过,空气顿时变得无比诡异,我感觉自己的脸开始烫了起来,唉,好丢脸。
他显是也听到了,顿了一下,却并未说话,继续慢条斯理的吃完了手中的饼,把另一块垫着一方帕子放在了火堆前,起身走了。
这是···留给我一块的意思?
我傻了眼,待看到他径直又跃上马车,照例把斗笠摘下覆在脸上,倚靠马车不再言语,也不再看我,才缓过神来。
作了很长的思想斗争,终于还是觉得做个饱死鬼比较强,伸手触到了那方帕子,把饼子拾了起来,咬了一口,虽然硬,却因饿了很久的缘故,竟然觉得格外香甜,咬了两口,就着月色,不自觉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彼时,我才察觉,也许,做待嫁新娘没什么不好。
不知道爹娘这会在做什么,发现我不见了会不会急的呕血,我愈发想念家人。
夜色静谧,月色如洗,林中格外沉寂,晚风拂过,偶尔山林间鸟啼兽鸣,如若不是眼下这种情形,也许从未看过此种山野夜景的我来说是颇有吸引力的,只可惜····我看向马车上的那个正在抱剑休憩的男子,他看来年纪也就刚及弱冠,背着一把好剑,衣着普通,虽然相貌平平,但那双眼睛却甚是犀利,难道这个圣女和他有血海深仇?
到底怎么会认定我就是魔教圣女呢?我回忆起中迷药昏倒前那个头带面纱的女子,难道是她?真假圣女掉了包,说不定她就是圣女!
蓦地,却见马车上人瞬间弹起,手中长剑已然出鞘,叮叮两声,是金属撞击的声响。我睁大了眼睛,他已然跃起向我飞扑而来。
耳边传来簌簌声,还未及反应,一只造型奇异的黑色物什已经狠狠的钉在了我身后的树干上,刚刚还静谧的夜色瞬间像平地起了风一样,两个黑衣人从天而降,飘飘然在我们不远处的地面上。
我看傻了眼,这真真就是我日思夜想的轻功啊,竟然出神入化到如此地步,如果不是时候不对,我几乎要抚掌叫好,大呼甚是精彩!
我再没有阅历,也看了出来这突然出现的两人似乎并不是善茬。
当簌簌声再度传来的时候,我下意识闭了眼睛,却听见铮一声清脆响,那闪着寒光的剑已经被轻描淡写的拨了开,黑色的暗器落在厚厚的落叶里,再无异响。我抬头看了看身前持剑的人。
不知何时,他已经不动声色的站到了我前面,刚刚也是他替我用剑隔开的那暗器。
“金明教主尚在闭关,怎么,这便坐不住了吗?”我听见他清冷的声音。
黑衣人显然不愿开口,踏着夜色,他们无声的攻了过来。三人很快缠斗在一起,月色下,刀光剑影,叮叮当当好一番,这真是我第一次看到江湖上的争斗,恐惧之下竟然有一丝兴奋。
慢慢的,我似乎看出了些名堂,尽管蓑衣男子以一敌二,却并不显得如何狼狈,反而勇战越勇,一柄剑被他舞成了一朵花,月色下,身姿轻灵,犹如鸿雁,我竟看的痴了,原来这人功夫竟如此厉害!
黑衣人明显没有讨到便宜,一人还被伤了一处,另一人见不是对手,抢上几剑,忽的掷出一个物什,这厢蓑衣男子反应迅敏,侧身一躲,但见一缕青烟平地腾起,两个黑衣人早没了踪影。
我大感惊奇,扑过去待要看,“上车!”他一把将我拽回,“此地不宜久留!”
“不出意外,还会有人来”
我看他额不见汗,只是微喘,手中长剑未收,神情肃然,口吻有如军令不容置疑,鬼使神差般的点点头,迅即钻进马车他解了缰绳,也不再锁车门,跃上车呼喝着马便向前驰去。
我钻进马车才意识到:大爷的,我们刚刚不还应是仇人吗,怎么此刻竟然同仇敌忾了,真是岂有此理!
星夜驰骋,林间小道上,马车剧烈颠簸,只比白日不差些,直颠的我头晕眼花,胃里翻江倒海。
我掀了帘子,这个角度只能瞥见驾车人斗笠的一侧,我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忍不住哀求道:“大侠,这样不成,能否慢些,我要吐了。”
驾车人不语,依旧催促马儿前行,我头耽在窗沿,又一个颠簸,我呕了出来,好在没吃东西,只呕了些清水。
听见声响,那人终于回头,淡淡道:“此处耽搁不得,老教主闭关,他那些喽啰早就蠢蠢欲动,恐前面还有埋伏,再有二十里便是郎州地界,只要入得城便安全了,你且忍忍。”
我翻了翻白眼,感觉多说无益,索性趴在车上,闭了眼。
等我回过神,马车已狂奔在林间小道上。剧烈的颠簸让我胃里翻江倒海,刚探头欲吐,一支乌黑的暗器便擦着脸颊钉入车框!
“大侠救我!”我早已顾不得颠簸,带着哭腔要爬将出来。后面有什么好,偷袭都在后头,死还要给人当垫背的,此刻我就想拼了命爬到前面去,和大侠坐在一起,安全。
这个念头刚起,但觉头顶一阵凉风,惊觉抬头,那马车顶居然被削了去,夜风灌入,凉意习习。
眼睛一花,一人已跃上车顶,轻飘飘站在残余的车棱上,长剑横埂,犹如天神一般,气度非凡。我拼命的爬起,试图躲在他后面。
两个黑衣人迎面袭来,被他长剑数招逼退,我情不自禁拍手叫好。
黑衣人收敛了招式,再度袭来时,已分两个方向,一人与他缠斗在一处,突然一只利爪朝我抓来,我侧身一滚堪堪过,内心已是惊涛骇浪,原来他们不仅仅想要他的命,还要杀我灭口啊!剑光闪过,黑衣人软软倒地。
他飞起一脚将尸体踢下车,转头看向我:“没事?”
黑衣人一击不中,回手便已惊人的速度再度袭来,只见剑光一闪,那人被一剑挑翻,我听到了剑刺入肉的噗噗声,当即黑色人形便瘫软在了车厢里一动不动。
我惊骇不已,抬头看去,只见车里顿时只剩下我两人,另一个黑衣人早已不知去向,想来也已被料理。
我飞快的爬起身,向他表示我没有受伤。看到我并无大碍,他似乎松了口气,
“方才多谢大侠出手,你又救了我一次。”我十分诚挚的向他道谢。他慢慢的坐下来,望着我却不说话。
马车已然在行进,我被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浑身不自在。
良久,他开口:“如果待会再有人追来,我会设法拦住他们,你骑马去郎州,进城后到懿春医馆找一位傅先生,剩下来的事,他会安排好。”
这是让我一个人逃的意思?我不解的看他,月光下,他表情平静,说完这句后,便不再看我。
“那你呢?”我忍不住问道。
他顿了顿,“金明教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如果我没料错,这次左右护法应该都来了,他们这次倾巢而出,一为寻圣物,二为抓你回去,用你胁迫老教主退位。”
“我?!”我指了指自己,“我不是圣女啊,为什么要抓我?”
“金明圣女很早便被送入中原,没人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但是你跟我在一起,他们必定认定你就是圣女。”
我听得目瞪口呆,合着跟着这位大哥,我就是一个垫背的啊。
心头无名火气,我待说话,却发现他坐的姿势甚是别扭,一手撑在车板上,
“你受伤了?”我大惊。
他欲答话,却捂了嘴轻咳了两下,我隐隐看到袖口蜿蜒的血迹,像一条细细的小蛇从袖口钻了出来,断了线一样,一滴滴落在握的剑柄上。
原来他那么能打,连伤四人,却也还是受了伤。
我慌忙挨过去,盯着他上下打量:“伤到了哪里,我帮你包扎。”说罢撕下裙摆想要包扎。
他侧身避开,轻咳道:“姑娘家对着男子撕扯衣衫,成何体统。”
我又急又气:“命都要没了,还讲这些虚礼?”又忍不住奇道:“原来你竟如此守旧,真真迂腐。”
说罢便扯了他袖子要看,不知道伤在哪里,不敢硬拽,只得轻轻的扯,“你且让我看一眼,到底伤哪里了?”
连我自己都不察觉语气中多了些撒娇的成分,他脸色更加难看,偏过头不再理我。
我还待再说,却突闻一阵箫声,乍一听清脆悦耳,仔细听来却透出一股子旖旎缠绵的味道,在这静谧的夜色中分外诡异。
刚还在同我扭着脸的人瞬间气息骤沉,我正在纳罕,他已然回头嘱我:“方才我说的你都记下了吧?”
见我点头,他不再作声,我也知道大概又来了什么厉害的人物,大概今晚在劫难逃。
那箫声越发近了,我们两人凝神屏息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但见一顶轿子飞快的行来,定睛一瞧居然无人抬轿,轿上围着的纱幔无风自舞,隔着纱幔人影绰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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