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倒转回四十年前,时年中原武林并没有那么团结,彼此互相敌视,内外勾结,壮大自己的势力,毫无团结之心,武林内斗不止,所以在武学一道就没了所谓的良性竞争,反而是阴险小人当道。
那时身在高位的初出茅庐的武林盟主宫耀不懂用人,重用奸佞小人薛筱筱。
薛筱筱无父无母,流氓出身,生来便遭人唾弃,因此养成了谨慎多疑的性格,他常在郢都街道巷尾干点偷鸡摸狗的勾当,那时的薛筱筱只有十七岁,冬夜风雪,乱坟岗里,薛筱筱本打算去死人堆里搜刮油水,可却将重伤昏迷的武林盟主宫耀捡了回去,薛筱筱在他的衣服里找到了盟主的令牌,在江湖朋友那里打听出了盟主身份,然后把其送回来家,宫家上下包括宫凝都急坏了,听闻薛筱筱打算在宫家谋个职位,一向谨慎的宫耀夫人,也就是纪家的家主的侄女纪檀,盘查薛筱筱身份,发现他不过是个街头流氓,就不屑道:“不过是个街头老鼠,给点钱打发去了就是,还真想攀盟主的高枝啊。”
在门外偷听的薛筱筱记住了这一切,发誓以后要给这个女人点颜色瞧瞧。结果当天晚上,薛筱筱就顺着纪檀的窗户溜了进去,直接把人给绑了,可纪檀却很冷静,一点都不害怕,他料定了这个薛筱筱不敢对她怎么样。结果这次她还是失算了,她没见过真正流氓,而薛筱筱就是真正的流氓。
宫耀为人做事都是君子如玉的正派,得知了薛筱筱救了自己,就对他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对待,并答应满足他的愿望。
就这样薛筱筱成功留在了宫家,并展现了出色的才能,帮助宫耀除去异己,一跃成了盟主左右手。
那时候他薛筱筱的名声还没有几个人知道,在与王家和纪家的混战之中,薛筱筱凭借精湛的演技混入最神秘的纪家并成功获得了纪家家主的信任。他用了五年时间,终于让全武林人都知道了他薛筱筱之名。
薛筱筱杀了带头谋乱的王家家主,并把罪名推给了纪家,而宫家趁机对纪家施以援手,就这样纪家这个秘密武器彻底成了宫耀的盟友。
薛筱筱那年也才二十三岁,却已经成为了年轻一代有为江湖人的代表。
此后,很多人对宫耀不到而立就当盟主的事儿表示不服。同代的纪家家主低调炼毒就不说了,叶家还有叶老头,怎么也轮不到宫耀吧?可就是这样,薛筱筱用一个又一个计谋收买了无数小门派的人心。
郢都有名的自恋少主宫凝也已经满了二十岁,他有个身为武林盟主的哥哥,身上的光彩稍微被掩盖了些许,在他心里,他最崇拜的就是哥哥宫凝,可当他听说宫凝打算娶叶家五小姐为妾时,内心却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叶五小姐叶千婵,不同于其姐叶四的冷傲难以接近,她时长露出些憨态,这几年在天宫猎场都没再见过那个奇怪的女子,听说是身体不好,这些活动也参加不了。他一直想问,那年看她在猎场表演柳叶飞花,何等英姿飒爽,这人怎么说病就病了?
宫耀说接亲的事儿得有个近人去,正好让宫凝去。就这样他去了雁城,亲自去接他未来的嫂子。
当宫凝见到叶千婵时也是大吃一惊,只见她脸色惨败,浑身散发着一股子衰气,哪里还有当年那个柳飞花少女的半点风采,他不仅大失所望,心想还是叶四小姐更符合他的审美。
叶五和叶四虽然并称柳飞花双绝,可叶五却并非现在的叶夫人亲生,而是叶家主从外面带来的私生子,这也注定了她在叶家的生活并不好过。她从小身体便不好,比一般的小孩要弱很多,为此叶家老爷经常带其去纪家堡寻药,久而久之,叶千婵与药为伴,并用药材自创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秘法,她把毒药和飞刀融合在一起,自创一个绝招“绝地求生”。可她再惊才绝艳,上不得台面的出身注定了她的悲惨命运。
在叶家除了叶老爷关心她的身体,叶四小姐是她的姐姐,也是对她最好的那个人,可惜的是,叶四没能在童年时候帮她太多,那些欺凌和羞辱还是他们一个人承受了,在叶四获得一定权利时,她把叶五从破烂的小院子里接出来,并给她该有的名分,谁要是敢叫她私生子,她就会跟别人拼命,这也许就是叶四对叶五独有的温柔。
在叶四坐上花轿之时,只有叶四亲自出来迎接。叶冷婵对宫凝说:“我妹妹不能有半点闪失,要不然,我手里的柳刃刀可不认人。”
宫凝还能回想起叶四那张可怕的脸,说实话这种娘子要是娶回家,别说小妾了,他连妓院都不敢去。可话说回来,这叶五小姐真是可怜了点。宫凝想不明白自己兄长为何要娶这样一个病秧子,就像不明白叶四为何不喜欢自己一样。
宫凝知道他嫂子纪檀的性格不是好惹的,想到叶五好歹也算自己半个嫂子和未来小姨子,他就稍微多关注了那么一点,就像这五年未见到她的时间里,他名义上是去叶家见叶四,可总是不自觉地打听叶五的消息,每次听到又是卧床不起,他就会不易察觉的皱眉。
叶五小姐脸色好了一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不知在看什么,宫凝想到过几天就是他大哥生辰,到时候肯定很多人来寿宴的,问她要不要去,可叶千婵只用眼风瞟了他一眼,一脸无趣地说不去,还是跟当年一模一样,那还好脸有点婴儿肥还可爱点,现在就像个凹陷干瘪的柿子,让人一点品尝的**也没有了。
宫凝几乎每天都来找叶五,这引起了宫耀的不满。但又不好直说训斥他,只是拐弯抹角地提点。
可宫凝却像着魔了一样,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就是想看看她,什么都不干,就是两个人在一起说说话也行。
渐渐地宫凝开始晚上偷偷去找叶千婵,结果他一不小心就发现了叶千婵的秘密。
叶千婵总是在夜晚熬夜练武功,在院子里用用千丝线牵引飞刀,千丝线在夜空下闪着点点银光。
宫凝发现了她的秘密她也不生气,她晚上比白天话多些,说她常年晚上练功白天睡觉,这是她独有的练功方式,只可惜自己本来就是个药罐子。
宫凝说他这种练功方法就是玩命,但叶千婵二话不说,转眼间就削掉了宫凝一缕头发。他再也不劝了。
他在叶千婵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痴迷的光,对柳叶飞花的痴迷。这么多年他总是听人赞叹柳飞花双绝,可今天他才算真正见识到了这项绝技的真面目,如果叶四是柳叶飞花的技巧派登峰造极的话,那叶五对柳叶飞花的掌控已经达到人刀合而为一的境界了,只可惜这样优秀的武功,却传承在叶五这样一个病秧子手上。
宫凝默默佩服她,心想哪怕赔上性命也要坚持练下去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是为了传承叶家绝技?还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他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叶千婵想了想后,呆呆地说:“我就是为练这个而生的啊。”
她的眼神犹如野兽般的痴迷,他毕生只见过这么一次,在很多年以后,宫凝还忘不了这个夏夜,那个改变他一生的瞬间。
从此以后,宫凝开始发奋练习九天玄刀,带着他从叶五那里得到的启发,他没日没夜的修习,从前他只把练习九天玄当做一项家族传承的任务,做任务按部就班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毫无乐趣可言。可如今他却想真正地感受刀法凛冽的杀意和冰冷的锋芒。
叶五那种令人震撼的眼神,如果有一天他也能对某件事燃烧那种痴迷,他的一生才算没白活。
可事情发生的令人始料未及,宫家内乱起,薛筱筱勾结宫耀的夫人纪檀,在宫家的井水里下了毒,包括宫耀在内的一众门徒立刻毒发,好在叶五就在宫耀身边,叶五从小出入纪家堡,精通医术,她帮宫耀及时止了毒,而外面打斗不止,宫家弟子几乎被残杀殆尽,宫凝以及宫家三小姐宫漓还在拼死抵抗,到处尸山血海,宫凝已经杀疯了眼,九天玄刀沾染了人血便会抢夺人都理智,他摇摇晃晃地走进宫殿,他看到叶千婵流着两行清泪紧紧抱着大哥宫耀之时,才猛然清醒过来。他稍微定了定神,想到自己昔日那些可笑的想法,这个人从来就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他大哥的。
可下一秒,叶五突然抬头看着他,向他伸出一只手,只见他手心已经紫黑一片,再看看宫耀,嘴唇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这里接下来就交给我,你带着宫漓和宫耀快走。”
能如此冷静地说出这句话,那刚刚那眼泪是什么?她也是有感情波动的吗?可为什么偏偏是大哥呢?
这种时候他不想问这么蠢的问题,但如果现在不问,也许就没有时间了,在当下情况,保全家人和牺牲一个中毒的叶五,是谁都会选择后者。但他还是问:“为什么选择我大哥?”
然后他听到那声音微不可闻从身后传来:“他从不嫌弃我的出身。”
就这样吗?只是这样吗?他听着自己心里发问着,这似乎是个无解的问题,因为他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更不知道她所恐惧的是什么,一个人怕什么,决定了他这个人的做事方式。也许他从未了解过她。
那一夜之后,武林盟主失踪的消息传出,同时,宫家差点惨遭灭门的消息也传了出来,叶家在第一时间赶了过去,除此之外,还有纪家和王家,王家向来看不惯宫家小人做派,觉得他们的九天玄刀与杀猪刀无异,纪檀被一刀贯穿,看伤口是九天玄之手。可让众人最诧异的还不是纪檀之死,而是正门大殿门口被无数千丝飞刀钉死的薛筱筱,他双目圆睁是死不瞑目的模样,满院子都是飞刀的碎片,当王不孤想要摘下树上插的一把飞刀时,叶家大少叶云蛟却说:“别碰,有毒。”
叶五找遍了整个宫府,最后终于在一棵老槐树下找到了他安祥的妹妹的尸体,她就像睡着了一样。
叶五在这一战中死于毒发,而不是战死。
后来几位家主在后院又发现了神秘组织“玉面”的踪影,玉面据说是个杀手组织,目前人数不明,首领不明,但各个都是武林高手,而就院子里的战况和飞刀的数量来看,厮杀程度可谓激烈,而叶五无疑是在中毒的情况下单挑了玉面高手,而玉面高手不敌叶千婵趁机逃脱。
宫耀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已经是半月以后的事情了,他说是自己识人不清重用了江湖败类薛筱筱才引起这么可怕的灾难,再此他向所有人道歉,同时他也说自己德不配位,无法继续胜任盟主一位,自愿让贤。叶家老爷叶青卢继任盟主,江湖间得了几天消停日子,宫家忙着休养生息,此后收敛了很多,郢都也再也不见了鲜衣怒马少年郎。
宫凝看宫耀哀莫大于心死,心知肚明是因为什么。那一夜他带走了宫耀和妹妹宫漓,把叶千婵一个人留在了府里,他不知道自己何以做出这样冷静又“正确”的判断,但当他看到兄长醒后发了疯般的要回去救叶千婵时,内心突然好似明白了什么,他又看到了那种“痴迷”。
宫凝突然举起了剑,说:“兄长,跟我比试一场,你若是赢了,我就当你回去找她,否则你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宫漓在一旁看得一皱眉,她心想这两人打架她可不想插手。
“阿凝,你……”宫耀愣了一瞬,马上明白过来弟弟决绝的目光。这场比试毫无悬念,宫耀赢了,宫凝似乎终于看明白了一些事,宫耀和叶千婵是同一种人,而他从未看清过宫耀,就像自己也从未看清过自己,可宫耀却看得通透看得明白,所以九天玄在他手里,不会令他失去理智见人就砍,这也许就是父亲选中他的原因。数年以后,当人们感慨宫家兄妹两条老狐狸的奸滑时,不由得回想起那个在位时间很短的宫盟主宫耀,可真是狐狸窝里出来了只兔子啊,这都是后话了。
再说那宫耀回去救叶五,却是来晚了一步。
直到几十年后,王不孤当上了武林盟主,四大家族在此齐聚一堂,各自家族都已经更新换代。北方的王家是王不孤掌权,东方的叶家是叶冷婵掌权,西方的宫家是宫凝在掌权,南方的纪家是年轻一辈儿的纪尧尘掌权。这几十年是中原武林最为平静的几年,自从宫家政变之后,武林中也再无什么可轰动的事。可如今,各个家族的后起之秀也开始跃跃欲试的想要被发现被认可,可这个时代毕竟不同于以往。王不孤主动归顺朝廷,让许多江湖人嗤之以鼻,但无疑是给中原武林来了一次重锤,也许大换血的时代即将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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