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便有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出了城。
一辆隐入小道,另一辆则上了官道。
马车很大,里头卧具坐塌一应俱全,各色点心果子蜜饯也备了好几包,甚至拉上一道帘子还能在马车内如厕。
马车太过舒坦,以至于叶翩翩有种自己在游山玩水的错觉。
但中途小憩的时候她还是兢兢业业的偷偷找地方留下了记号。
她并没有同陆知命他们一起,而是和燕飞飞、左寒之还有云巧走了小道。
“翩翩姑娘。”
叶翩翩刚画好记号便被云巧撞见了,叶翩翩心里一紧,将握着匕首的那只手背到身后:“怎么了?”
“燕少侠见你出来有些久了,叫我来寻寻你。”云巧抿嘴一笑,“燕少侠生怕一错眼你就不见了呢,他哪里知道女儿家解手哪有这么快的。”
叶翩翩松了口气:“我好了,我们回去吧。”
云巧走在前头,叶翩翩落后几步握着匕首,不由自主的放缓了呼吸,她不确定云巧是否看到了她的小动作,想要除了这个后患,但又怕自己错杀了好人,她也怕燕飞飞会难过,他心肠那么软……叶翩翩内心纠结,才几步路就已经捏了一手心的汗。
叶翩翩还在杀与不杀中挣扎,却听云巧轻声说道:“燕少侠是个好人,翩翩姑娘莫要错过了才是。”
叶翩翩微微一愣:“什么?”
云巧转过头,面带羞赧:“姑娘莫要怪我多嘴,你年纪小,大抵还不明白,这世上最幸运的莫过于遇上一个知心人,嘘寒问暖,知情知趣,奴……我看得出来,燕少侠对姑娘看得极重,姑娘亦是有情人,这一番情谊若是辜负了岂不可惜。”
叶翩翩内心涌起些许低落,踩着脚下的落叶嘟嘟囔囔:“燕大哥出身名门,我只不过是个江湖小贼……”
云巧好似一个知心大姐姐:“燕少侠既然不介意,姑娘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那你呢?”叶翩翩定定地看着她,“你为了救左大叔险些赔上了性命,你可曾想过他或许会辜负于你?”
云巧苦笑道: “左大哥救过我的命,若不是他可怜我将我救回天不渡,我已经饿死街头了,我此番豁出性命,也只是报恩罢了。”
“报恩嘛,以身相许也是可以的,你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恰好凑成一对,戏文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不一样的,左大哥是天不渡的副统领,我身份低微,实在配不上他。”
“他若是不介意呢?你方才是怎么劝我的?”叶翩翩拉住云巧的手鼓励她,“不如就趁此机会问个清楚,你为他做了这许多,若他还要嫌弃你身份低微,不如舍了他再去寻个比他好一万倍的男子。”
“可他若是因我做了这许多就娶我,我也不会开心的。燕少侠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不也不愿嫁他。”
“谁说我不……”愿嫁他……叶翩翩垂下眼,我只是害怕,他若是知道我不是个好人,还会对我这么好吗?若他知道从认识他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在骗他,他会恨我吗?
“什么?”
“走吧,”叶翩翩回过神,不想再说,“别叫燕大哥他们等急了。”
云巧见叶翩翩有几分烦躁,便也不再逼问她,只默默握紧了她的手。
燕飞飞和左寒之在河边支起了火堆,见叶翩翩从林子里出来,眼神发亮:“翩翩!我抓了几条鱼,咱们烤着吃!”
燕飞飞举着穿着鱼的枝丫,笑容灿烂,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光里的少年,就算长相不那么俊朗,也是极为顺眼的。
叶翩翩噗嗤一声轻笑,眼睛里也重新有了光。
左寒之低声问云巧怎么了去了这么久。
云巧看叶翩翩一眼,俏皮而羞涩地笑了笑,秘密。
叶翩翩看了看乖巧坐在左寒之身旁的云巧,用胳膊肘碰了碰燕飞飞,悄声说道:“燕大哥,你瞧左大叔和云巧姐般配不般配?”
燕飞飞看过去,左寒之正低头和云巧说话,恰好一阵风吹乱了云巧的鬓发,左寒之顺手替她别到了耳后,一张刚毅的方脸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
燕飞飞挠了挠头:“左大叔是不是年纪大了点……”
“也就十来岁吧……那……年纪大了会疼人啊!
燕飞飞拍拍自己的胸脯:“我也会疼人的!”
叶翩翩娇嗔地打了他一下:“呸!谁问你了!”
燕飞飞摸着被打的地方傻笑,鱼糊了都不知道。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陆知命放飞一只信鸽,看着它的翅膀尖掠过湖面带起一串涟漪后消失在风里。
戚十方从背后拥住他,将头埋进他的肩窝,语调黏稠:“在给谁写信?”
“柳萦絮,天不渡的事她应当还不清楚,我告诉她一声。”
戚十方笑了:“告状?”
陆知命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那位柳姨娘既然闲得慌,不如给她找点事做,免得她又来找麻烦。”
戚十方简直爱煞了陆知命一肚子坏水的模样,一边闷笑一边还要打趣他:“你怎么那么坏。”
陆知命转过身捏住戚十方的下巴,尽显地主本色:“歇够了?歇够了接着去赶车。”
“我堂堂洛城首富之子给你赶车还不能多歇歇了?”
“那我来?”
“我来,我来,陆大爷好好歇着。”
戚十方瞥一眼停在远处的马车,眼睛一眯,示威般亲了陆知命一口。
徐梦真淡定地放下马车帘子,李温澜不知怎的就在她狰狞的恶鬼面具上看出一丝荒诞。
李温澜有些紧张:“怎么了?”
“无事。”徐梦真垂下眼藏起眼中的讥诮,“只是觉得这位戚公子与义父应当很谈得来。”
妈的恋爱脑。
李温澜倒是颇有兴趣,待陆知命上了马车便问他:“这位戚公子家住何处?”
“洛城,他爹是洛城首富戚大善人。”
李温澜不懂,李温澜震惊:“那他……怎么来给你赶车?”
陆知命反问道:“你愿不愿意给娘赶车?”
“自然是愿意的,”李温澜眉头一皱,“这能一样?”
徐梦真岔开话题:“这位戚大善人是有多心善?”
“戚大善人本名戚善,年少时游历江湖,觉得戚善之名不够响亮,便改名叫戚大善人。”
“这……倒是不拘小节……”
李温澜却是夸奖道:“大俗即大雅,戚老先生着实见识不凡。”
马车内沉默下来。
徐梦真平静地转移了话题:“我瞧着戚公子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不知他房中有没有人?他们这些富家子弟,收几个通房丫头挺常见的。”
陆知命沉默了一瞬,掀起帘子喊:“戚十方!
“哎!在呢!”
“你娶老婆没有?”
“什么?”戚十方惊得停下了马车。
马车内三个人俱是目光灼灼。
陆知命眯着眼打量他:“你娶过老婆没有?通房呢?外室呢?”
“没有!通房、外室、正头娘子通通没有!我爹娘不兴那一套。”
陆知命点点头,放下帘子:“赶路吧。”
徐梦真面具下的眼睛波澜不惊:“戚公子——”
陆知命打断她:“姐姐对戚公子兴趣如此之大,莫不是看上了他?”
侧耳偷听的戚十方朗声应道:“多谢姐姐厚爱,戚某已经有心上人了。”
谁是你姐姐!
徐梦真抑制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若是你父母不愿呢?”
“那在下就只能浪迹天涯了,只是我那心上人娇惯惯了,也不知他是否愿意与我一同吃苦。”
陆知命一本正经答道:“他想必是不愿的,等你被赶出家门,他再去寻个有钱人家,锦衣玉食,吃香喝辣。”
李温澜十分不赞同这番言论,夫妻本是同林鸟,岂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
戚十方却笑嘻嘻的:“看来为了让我那心上人不跟着我受苦,我只能想办法提前继承家产了。”
徐梦真不想再听陆知命和戚十方心上人来心上人去的胡说八道,朝李温澜柔声说道:“义父,你累了,睡一会儿吧。”
李温澜并不想睡,他整日里躺着只觉得十分无趣,也想多和儿子聊聊天培养培养缺失了二十年的感情,他眼巴巴望着陆知命:“云儿,你可有心上人?”
陆知命点头:“有。”
李温澜激动地说话都开始磕巴:“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不是姑娘。”
徐梦真倒吸一口凉气,不忍去看李温澜的表情。
李温澜的表情凝固住了:“不是……姑娘?”
“是个男人。”
“我不同意!”
陆知命无所谓: “不需要你同意。”
“你……你……你……”李温澜半天说不出话,痛哭出声,“雀儿啊!你怎么就留下我一个人受这种委屈……”
徐梦真叹了口气:“你何苦招他。”
“迟早要说的。”
李温澜泪眼婆娑地看向徐梦真:“你也知道?”
“这不能怪我,他们整日里黏在一起,我又不是瞎子。”
陆知命问他:“小戚哪里不好?你说,我让他改。”
戚十方快乐的声音听起来尤为刺耳:“岳父大人你说,我保证改。”
李温澜抽了两下鼻子默默闭上了眼睛,我累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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