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谷的雾总带着股潮湿的凉意，沈砚踩着露水前行，剑鞘在青石上蹭出细碎的声响。
谷深处传来瀑布声，混着隐约的药香，那就是林素说的七星盟旧部隐居地，也是她父亲当年种下的药圃所在。
“慢点。”苏眉从身后追上来，素裙沾了草叶，“前面有瘴气，跟着我走。”她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倒出几粒药丸分给众人，“含着，能避瘴气。”
唐绾捏着药丸皱眉：“这味儿跟我爹炼的解毒丹差不多，就是药劲弱了点。”
赵青禾早已把药丸扔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管它啥味儿，能保命就行。”他的腿伤还没好利索，走得一瘸一拐，却依旧梗着脖子不肯让人扶。
林素走在最后，指尖抚过路边的草药，忽然停在一株开着紫花的植物前：“这是‘七星草’，我爹说只有在七星谷能种活。”她小心地摘下一片叶子，“用它入药，能解百毒，包括腐骨散。”
沈砚的脚步顿了顿。腐骨散是断魂谷的独门毒药，师父当年就是中了这毒，才会在最后一战中力竭而亡。
瀑布后的山洞比想象中宽敞，石壁上凿着药架，摆着数百个瓷瓶，标签大多模糊，却依稀能认出“凝神散”“护心丹”等七星盟特有的药名。洞中央坐着个白发老者，正用竹碾子碾药，听到动静，缓缓转过身——竟是听风楼那个给他们通融的店小二。
“张伯？”沈砚握紧剑柄。
老者放下竹碾，咳嗽两声，声音嘶哑：“沈公子不必紧张，老朽张诚，是当年七星盟的药童。”他指了指洞壁的画像，“那是盟主和你师父，还有林医官。”
画像上的三人并肩而立，苏眉的父亲苏震天佩剑而立，沈砚的师父沈清河执卷微笑，林素的父亲林仲则背着药箱，三人衣袂翻飞，意气风发。
“我爹……”林素的指尖抚过画像上父亲的脸，声音发颤。
张诚叹了口气：“林医官当年为护《归元策》残页，被夜无常抓去炼毒，死得惨啊。”他从药架底层抽出个木盒，“这是他留下的，说要是有天你来了，就交给你。”
木盒里是本药经，最后几页记着《归元策》的解毒方子，旁边还画着个简易地图，标注着断魂谷的方位，谷中心画着个骷髅头，旁边写着“炼毒窟”三个字。
“炼毒窟？”赵青禾凑过来看，“我镖行丢的货，怕就是运到这儿了。”
张诚点点头，往火塘里添了块柴：“断魂谷这些年一直在抓活人炼毒，用的就是《归元策》里的邪术。你爹的镖队，怕是被他们当成了运‘药引’的幌子。”
唐绾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唐九那老东西，果然在帮他们抓药引！我就说去年唐门失踪的那十几个外门弟子去哪了，原来是被他送进了这鬼地方！”
洞外的雾更浓了，瀑布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突然变得沉闷。沈砚起身走到洞口，剑已出鞘，青锋映着他冷下来的眼神：“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浓雾里窜出十几个黑衣人，为首的独眼龙手里拖着条铁链，链锁上还沾着血——正是前几日在破庙被他们打退的断魂谷高手。
“抓了他们，谷主重重有赏！”独眼龙的铁链带着风声砸过来，沈砚挥剑格挡，火星溅在雾里，瞬间被潮湿吞没。
苏眉的刀快如闪电，第一个冲上去，流光刀划破浓雾，直取独眼龙后心。唐绾紧随其后，毒针藏在指尖，专打敌人关节。赵青禾虽腿伤未愈，却依旧举着镖枪护住林素，枪尖稳稳扎在一个黑衣人的肩头。
林素迅速从药箱里翻出药粉，扬手撒向人群：“这是‘麻沸散’，能让他们动不了！”
可黑衣人像是早有准备，纷纷掏出防毒面具戴上。独眼龙狂笑：“林医官的女儿又怎样？还不是跟你爹一样，只会些旁门左道！”他的铁链突然转向，缠向林素的腰。
沈砚眼疾手快，剑随身走，斩断铁链救下林素，自己却被另一个黑衣人趁机砍中左臂，血瞬间染红了青衫。
“沈砚！”林素惊呼着扑过来，掏出金疮药往他伤口上撒。
“别管我！”沈砚推开她，剑招越发凌厉，守心剑中渐渐透出破妄剑意，每一剑都带着股决绝的气势，“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下，七星盟的剑，还没断！”
苏眉的刀也快了起来，素裙在打斗中翻飞，像朵在血里绽开的白梅。她看出独眼龙的铁链有破绽——每次挥出第三下时，手腕会有个微不可查的停顿。
“沈砚，攻他右手腕！”苏眉大喊着挥刀逼退两个黑衣人，给沈砚让出空隙。
沈砚心领神会，剑峰一转，避开铁链的横扫，直刺独眼龙的手腕。只听“啊”的一声惨叫，独眼龙的右手被刺穿，铁链“哐当”落地。
黑衣人见状乱了阵脚，唐绾趁机撒出真正的“千蛛万毒手”，这次用的是唐门秘传的毒粉，无色无味，沾到皮肤就会溃烂。几个黑衣人没防备，顿时惨叫着倒地，在地上滚成一团。
赵青禾看得眼睛发亮：“这招厉害！回头教我！”
唐绾白了他一眼：“想学？先拜我为师！”嘴上斗着，手里的毒针却没停，又放倒两个敌人。
没一会儿，黑衣人就只剩下独眼龙和两个护卫。他看着满地哀嚎的手下，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忽然从怀里掏出个信号弹，往天上一放——红色的烟火在雾中炸开，像朵诡异的花。
“谷主马上就到！你们等死吧！”独眼龙拖着受伤的手，带着护卫往谷外逃。
沈砚想去追，被苏眉拉住：“别追，是陷阱。”她指着信号弹炸开的方向，“那是断魂谷主的地盘，他故意引我们过去。”
林素正在给沈砚包扎伤口，听到这话抬头：“断魂谷主……我爹的血书里说，他是当年七星盟的叛徒，也是沈公子的师兄。”
沈砚的手猛地攥紧，伤口的血渗出绷带：“我知道。”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他叫顾长风，当年是师父最看重的弟子，也是亲手给师父下腐骨散的人。”
洞外的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树叶洒进来，落在药圃里的七星草上，泛着淡淡的紫光。赵青禾看着那片药圃，忽然说：“我镖行丢的货里，就有一箱七星草，当时还纳闷这破草有啥用，现在看来，是用来炼那邪术的。”
唐绾蹲在地上，用树枝划着圈：“这么说，断魂谷主和唐九勾结，一边抓药引，一边炼毒，都是为了《归元策》？”
苏眉走到洞壁的画像前，指尖抚过父亲的脸：“不止。顾长风当年叛出七星盟，就是想夺《归元策》称霸江湖，夜无常不过是在利用他。”她转身看向众人，“现在他见我们查到了炼毒窟，肯定会狗急跳墙。”
沈砚站起身，剑上的血迹已经擦干，眼神却比刚才更冷：“正好，新仇旧账，该一起算了。”他看向林素，“你的七星草能解腐骨散，对吧？”
林素点头：“需要七天时间炼制，还要配上谷里的几种草药。”
“那就等七天。”沈砚的目光扫过众人，“七天后，我们去断魂谷，杀了顾长风，夺回《归元策》，救出被抓的人。”
赵青禾第一个响应：“算我一个！我爹的仇，也该报了！”
唐绾拍了拍腰间的毒囊：“唐九的账，我也得跟他好好算算。”
林素握紧手中的药经：“我爹的仇，我不会忘。”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苏眉身上。她望着洞外的阳光，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那笑容里没有了平日的温婉，多了几分凌厉：“我爹的刀，也该见见血了。”
七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沈砚每日在谷中练剑，守心剑越来越纯熟，偶尔会拿出师父留下的剑谱，在破妄剑的招式里融入新的变化。
苏眉则在药圃帮林素采药，两人偶尔会聊起当年的事，从彼此的话里拼凑着七星盟的过往。
唐绾和赵青禾没闲着，一个教对方识别毒物，一个教对方基础的拳脚功夫，吵吵闹闹间，倒真练出了几分默契。
赵青禾的腿伤在林素的药和唐绾的“特训”下，好得飞快，已经能正常走路了。
第七天清晨，林素拿着炼制好的解毒丹走出药庐，脸色有些苍白——为了加快药效，她用了家传的催功术，耗损了不少真气。
“成了。”她把瓷瓶递给沈砚，“能解腐骨散，也能暂时压制《归元策》的邪力。”
沈砚接过瓷瓶，入手微凉：“辛苦你了。”
林素摇摇头，看向谷外：“顾长风的人应该在谷外等着了，我们得小心。”
苏眉已经佩好了刀，素裙外面罩了件劲装，更显利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看向沈砚，“准备好了吗？”
沈砚点头，拔剑出鞘，晨光落在剑上，泛着冷冽的光。赵青禾扛起了他的镖枪，唐绾检查着腰间的毒囊，林素背上药箱，五人并肩走出七星谷，像一道即将划破阴霾的光。
谷外的山道上，果然站着不少黑衣人，为首的正是顾长风。
他穿着一身黑袍，脸上戴着青铜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手里握着的剑，正是当年师父传给师兄的“断尘”剑。
“师弟，别来无恙。”顾长风的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十年不见，你的剑还是这么慢。”
沈砚没说话，只是举剑直指他的面具：“今天，我要为师父报仇。”
顾长风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诡异：“报仇？就凭你？还有这些杂碎？”他的目光扫过苏眉，“苏震天的女儿，果然跟你爹一样碍眼。”又看向唐绾，“唐门的小丫头，你爹的毒术还没练到家，就敢来送死？”
赵青禾忍不住了，往前一步：“废话少说！我爹的仇，今天也一起算！”
顾长风的目光落在他腿上：“腐骨散的滋味不错吧？可惜没能让你彻底烂掉。”他忽然挥剑，断尘剑带着一股黑气直刺赵青禾，“今天就让你尝尝完整版的厉害！”
沈砚立刻挺剑相迎，守心剑与断尘剑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黑气顺着剑身蔓延，沈砚早有准备，迅速后退，避开了黑气的侵蚀。
“用解毒丹！”林素大喊。
赵青禾立刻掏出解毒丹吞下，虽然还是觉得腿上一阵刺痛，却比之前轻了不少。唐绾趁机撒出毒粉，这次用的是能破邪术的“破瘴粉”，专门克制顾长风的黑气。
苏眉的刀快如流光，直取顾长风下盘，她知道顾长风练《归元策》后，下盘是弱点。
顾长风果然被逼得后退，面具下的脸闪过一丝怒意，反手一剑劈向苏眉，黑气更浓了。
沈砚抓住机会，剑招一变，破妄剑的剑意爆发出来，剑光如网，将顾长风罩在其中。
这是他这些天在七星谷悟出来的新招，结合了守心剑的沉稳和破妄剑的凌厉，专门克制邪术。
顾长风没想到他的剑法进步这么快，一时竟有些手忙脚乱，被沈砚的剑划破了手臂，黑气顿时弱了几分。
“卑鄙！”他怒吼一声，忽然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铃铛，往地上一扔——铃铛落地的瞬间，周围的黑气猛地暴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所有人都卷了进去。
“是《归元策》的邪术！”林素大喊，从药箱里掏出七星草，往漩涡里一扔——七星草遇黑气，立刻燃起绿色的火焰，暂时逼退了漩涡。
沈砚趁机一剑刺向顾长风的胸口，这次他没留手，剑峰穿透黑袍，带出一串血珠。顾长风惨叫一声，带着黑气往谷外逃，临走前恶狠狠地说：“你们等着！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黑气渐渐散去，留下满地狼藉。沈砚的剑上还沾着顾长风的血，那血是黑色的，带着股腥臭味。
“追吗？”唐绾喘着气问。
沈砚摇了摇头，看着顾长风逃走的方向：“他受伤了，暂时不敢再来。我们先去炼毒窟，救那些被抓的人。”
赵青禾看着自己的腿，虽然还有些疼，却已经能正常发力：“这解毒丹真管用，林素，回头多炼点。”
林素笑了笑：“只要有七星草，就能炼。”她看向药圃的方向，“这里的七星草，够我们用一阵子了。”
苏眉收起刀，走到沈砚身边，看着他手臂上被黑气灼伤的痕迹：“没事吧？”
沈砚摇摇头：“小伤。”他看向炼毒窟的方向，眼神坚定，“走吧，该去了结旧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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