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僵在原地,刘巽贞又问:“愣着做什么?把剑卸下来。”
“不卸不行吗?”简流光硬撑着挤出一抹笑,“它不碍事儿的。”
刘巽贞那清亮的眸子转了几圈,笑吟吟一挑眉:“噢?难不成你这剑里有什么猫腻?”
“……当然没有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简流光只好将剑放到台上,并对盛凌花小声喊:“你帮我看着点儿,别让旁的人碰它……”
这剑跟没断奶的娃娃似的,不找人,连赵停云都碰不得呢。
盛凌花伸手锤了锤自己的肩膀,意思是“包在我身上”。
简流光在众人的注视下,艰难地迈开步伐往石阶走去,刘巽贞在他背后喊:“快点儿飞,半柱香后我亲自去找你。”
哎,放下月剑的时候,他体内的灵力也被抽了个空,真是愁煞人了。
奚山弟子在师父席旁点燃一根香,剩余的童子则继续上台进行仙试。
不过待他走后,刘巽贞的心也跟着飞了,隔三岔五就要扭头看一眼那根香,被周棋斜了许多次才堪堪克制住。
待香终于燃至一半,刘巽贞想也不想,立刻抬手运作轻功,平地腾飞,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诸应试童子纷纷望去,情不自禁“哇”了满堂。
刘巽贞沿着石阶跃动,有意低飞,特地下望留心着沿路人影,可什么都没瞧见。
他心想:这小子该不会觉着丢脸,偷偷溜出奚山了吧?
不料他刚落到半山腰那处小亭,却愣住了。
只见简流光面不改色心不跳,正坐在亭中歇息,额头微微渗出两滴汗,了等于无。
他见刘巽贞现身,忙问:“巽贞师叔,我没迟吧?”
刘巽贞不可置信:“你……”
简流光见他一脸活见鬼的模样,立马料到自己赢了,谦虚喊:“师父好。”
刘巽贞虽想收这孩子为徒,但看到他此刻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后知后觉自己似乎大意了,着了这小孩的道——就算他真有灵力在身,能乘灵气行至半山腰,但总不可能如此轻松、惬意吧?
这孩子究竟使得什么把戏?
他脸色冷下来:“先别叫我师父。”
他虽然被唤众弟子一声师叔,但作为周棋这代的小弟子,其实才二十五岁而已,正是自尊心强、喜怒无常的年纪,脸也是说翻就翻。
简流光见他一副要出尔反尔的架势,心提到嗓子眼:“古人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自然不会反悔的……只是在拜入师门前,总得叫师父晓得弟子是什么货色、几斤几两吧?”刘巽贞的眸子斜看着简流光,格外阴鸷,“你与我再一道飞下去,我要亲眼瞧瞧你是如何办到的。”
简流光毫不犹豫地推脱:“我方才耗尽了所有力气,飞不动了。”
他这话叫人挑不出错来,毕竟他年纪不大,能有灵力已经是不赖,飞这一遭必然得缓个好久。
刘巽贞这招,似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他阴着脸却无可奈何,只得提小鸡崽般揪住他后领,凌空而起,转瞬便落回山脚小院。
闻声,院中人目光皆投过来,见刘巽贞脸色难堪,以为简流光的牛皮吹破了,一时间议论声、嘲笑声四起。
然而刘巽贞说:“他的确在半炷香内到了半山腰。”
众人刚要惊诧,他却话锋一转:“但是……”
简流光心道不好,但刘巽贞的话还没说完,忽得一抹青烟直冲云霄。
众人抬头,看见水墨般的烟雾在天幕中弥散,掩盖了半个艳阳。
“是浩渺烟!”
“奇怪,今日又没比试,浩渺阁为什么会放烟?”
有声音从院中槐树上传来:“我为他放的。”
循声望去,只见带着白幂篱的女孩坐在枝桠上,手正指着简流光。
为了博个彩头,众人穿得都喜庆极了,眼下红绿一片,唯有她一袭白裙,面上笼纱,吊丧似的。
率先站起来的是周棋:“小浩渺?”
“周棋叔叔好,巽贞叔叔好。”南逐鹿说,“我听闻今日有入山甄试,来凑凑热闹。”
刘巽贞道:“凑热闹便凑热闹,怎么平白无故放起浩渺烟了?”
面纱下,南逐鹿微笑:“听见巽贞叔叔说要收徒,我为叔叔放烟庆祝。”
他冷哼一声:“庆祝?我这小徒儿是人是鬼还两说呢。”
简流光心一紧,刘巽贞识人的眼光可真刁钻,竟一语中的了。
然而南逐鹿大气不喘,娓娓道来:“他的五脉不佳,灵力却浑然天成,是不可多得的奇才,叔叔有徒如此,应该高兴才是。”
啊?我?
这殊荣几乎要把简流光砸晕,不光是他,众人听了这话也摸不着头脑,一时间议论四起。
简流光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刘巽贞亦然。
他皱起眉:“灵力一事,还不能下定夺。”
“可无论是使骰子易数,还是施展轻功,我都在树上看真切了,确是灵力所为。”
“世间多的是奇技淫巧,奚山择徒该谨慎些才是,毕竟试仙石没有反应……”
“我懂了,”南逐鹿忽然换了个楚楚可怜的声调,“叔叔觉得我年幼眼拙,不可信。”
好大的一口锅!
刘巽贞听见这话,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我只是……”
话说到一半,周棋抬手挡在他脸前,示意他住嘴。
他回眸,冷声对刘巽贞说:“跪三晚祠堂。”
刘巽贞惊了,拽着他师兄的袖子咬牙切齿:“我不过就辨了几句而已,师兄这心可太偏了吧?”
周棋没说话,只是手又比画了个“五”。
他闭嘴了。
自上一任浩渺阁主南瑛去世后,周棋就将南逐鹿视为己出,万般疼爱娇宠,更是许她在奚山出入自如,以便他照顾。
反观他这个亲师弟,没地位没尊严,连反驳这小丫头都不行!
南逐鹿歪着头,知道他不敢言语,却非要问他:“巽贞叔叔还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浩渺阁作为大焉最大的情报组织,全知全能,一言千金重,更何况这话出自小阁主之口,谁敢说不对!
她继续说:“我记得周肖一就是巽贞叔叔门下的弟子,如今这位少侠再跟着你修习……真乃‘天降双星落奚山’也。”
一个天才已是难得,更何况是由浩渺阁盖棺定论的“天降双子星”。
众人疑心四起,忍不住打量着简流光——
他真有灵力?他真是天才?他真能跟周肖一相提并论?
简流光也没想到南逐鹿突然现身,来了这么一出,他诚惶诚恐,气儿也不敢喘,生怕惹了众怒。
周棋的目光刺向简流光,几乎能透过皮肉望见他的筋脉,看出其中是否真有灵力流淌。
简流光心虚地环抱住胳膊。
半晌,周棋冷冽的声音响起:“你拜入我师弟巽贞门下,可愿意?”
简流光忙道:“自然愿意!”
周棋又扭头向刘巽贞:“巽贞,你还有何异议否?”
“师兄都发话了,师弟哪敢有异议。”刘巽贞牙缝里挤出话来,“来日方长,我有的是时间教导我这好徒儿……”
阴测测的狐狸眼盯上简流光,完全忘了这可是他原先争着抢着要的弟子。
简流光一声不敢吱。
见掌门发话,奚山弟子挥洒灵力,使毛笔飞至空中,在最前头红纸大榜上“内门弟子”一栏上书了三个大字——简流光。
周遭人虎视耽耽,简流光一刻也不敢再耽搁,拾起剑匆匆往台下跑。
抬头再看时,南逐鹿早已不见了踪影,似乎是特地为他来跑了这一遭。
可是为什么?
他搞不懂。
就算简流光已身处人群之中,依旧有不少目光汇集在他身上,包括坐在高处楼台中的两人。
阁内金猊炉吐着袅袅沉香,玉案瓷瓶中斜插几枝新棠。西窗下,二人面前正搁着未完的棋局,黑白云子错落星布,边沿的残茶已冷。
执黑者是一身着绯色长裙的女孩,她指尖钳着黑子,却迟迟未落,而是望向窗外景象,不由得弯了弯嘴角。
对面的人见她出神,轻声道:“雪儿,弈棋时应静心。”
“是,殿下。”林雪收回目光,朝那人露出一个落落大方的微笑。
对面之人身着绛紫色窄袖长袍,袍上以金线绣制四爪蟒纹,形色肃穆端庄,有些少年老成之感。
他正是大焉的第三位皇子,付谦。
然而重回棋局,行棋还没两步,付谦又发问:“你刚才在看什么?”
“刚才刘巽贞师叔收了位内门弟子。”想到此处,她噗哧一笑,“那弟子说自己有灵力,在诸人面前演示了一番。”
付谦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发笑的,却也没打断,由着她继续说下去。
“师叔叫他施展轻功,飞上奚山,然而……”
“怎么了?”
“我看见他翻进运物的背篓里,由着云轨把自己运上来了呢。”
奚山以百条蛟筋编就云轨,运物平稳丝滑,若仙人隔空所取。
她说完,情不自禁抬着袖子掩面而笑,只露出一截肩膀,不住耸动着。
付谦却微微蹙眉,只说:“此非君子所为。”
林雪小声反驳:“怎么能不算君子呢……”
她瞧着,他还是特地在云轨上选了盛有“菌子”的背篓,才钻进去的呢。
云轨上一次出场是在送猪蹄上山的时候啦,收束下小伏笔~
稍微解释一下设定:凡人引灵气入身,通过修习可化气为力,所以有灵力的人,一定会操控灵气;轻功是靠灵气驮着的,不是灵力,所以五脉尽断的南逐鹿会使用轻功(当然,浩渺阁也有自己的一些秘法来修炼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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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问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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