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风犹如寒刃,刮得沈思脸颊直疼,刑场上人声鼎沸。
沈思急急忙忙冲破人群,衣衫撕裂,嘴角残留着搏斗后的血痕。
“宿主,哎……”系统无奈,也只能任他去了。
“刀下留人!周兰屹已经伏诛,你们……”一旁的侍卫挡住了他,让他的声音无法传远。
高台上的监斩官冷漠地瞥了他一眼。
“时辰已到,行刑!”令牌砸到地面,发生一声脆响。
沈思目眦欲裂:“你们敢——”
一切发生得太快。
鬼头刀扬起寒光,刽子手一口酒喷在了刀尖上。
沈思立即掏出手枪,对准了刽子手,蓄势待发。
跪在刑台中央的穆念之忽然回过头,隔着纷乱的人群,她的目光精准地锁住他,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澈平静。
她甚至对他极轻地摇了摇头,不想让他做无谓的牺牲。
沈思却是不理,嘭的一声子弹自他手枪中飞出。
穿过人群,透过飓风,钉在了刽子手的胸膛上,砍刀顺势倒下,沈思还来不及喜悦,那把刀竟然不偏不倚砍在了穆念之的脖颈上。
“念之!!!”沈思跌坐在地,手里的手枪瞬间消散,化为乌有。
他眼睁睁看着那道寒光落下,眼泪无声无息地顺着眼角滑落,滴在泥地里。
鲜血喷溅的声音如此清晰,那颗曾高傲昂起的头颅垂下,那具曾与他行过夫妻之礼的身躯,软倒在冰冷的刑台上。
他突然被人推倒在地,被混乱的脚步踩入泥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念之!!!!!”
“穆念之!!!!!”
“啊——!!!!!”
一声极重极怒的嘶吼从他胸腔迸发,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
他像疯了一样向前冲去,却被士兵死死按住压在泥地里,脸颊只能触碰到那冰冷的触感,膝盖则重重磕在坚硬的石地上。
为什么他不能再快一点?
为什么命运要如此戏弄他?
为什么这世道连一线生机都不肯给她?!
愤怒如岩浆灼烧五脏六腑,怨恨如毒藤缠绕心脏。
他恨啊,恨这冷血的刽子手,恨这吃人的世道!更恨自己的无能!
“念之……念之……”他指甲深深抠进地面,磨出血痕。
沈思马不停蹄赶赴刑场,却眼睁睁看着穆念之在他眼前死亡,怎么不气不怨不恨,他气到浑身颤抖,怨到肝胆俱裂,恨到锥心刺骨。
明明只差一点,他就救下她了。
明明希望就在眼前。
可命运偏偏在他触手可及之处,残忍地夺走了他誓死要守护的人,历史的洪流滚滚向前,从不愿意为任何人停留。
这份气,这份怨,这份恨,连同那刻骨的爱,将永远灼烧着他的灵魂,至死方休。
一发子弹,杀了周兰屹,另一发子弹则是送刽子手上了西天去。
明明大仇得报,他却觉得心如刀割。
“宿主,你没事吧?”
“……”
“宿主,历史是无法更改的,无论你做什么,它总会修正成正确的轨道。”
“……”
沈思不想说一句话,他只想安安静静的陪着她。
行刑完毕后,人群退散,沈思跌跌撞撞地向前,似乎想要触碰,又似乎害怕。
沈思喉间一股腥甜,眼前阵阵发黑,竟倒下了。
一场秋雨姗姗来迟,冲刷了那刑场上的鲜血,也打在了沈思的身上,他如今十分狼狈,就那样爬在泥里。
“儿啊!你怎么样了,你不要吓爹啊!”
邱从德得到消息后立马赶来就只看见了满地的鲜血和倒在泥地里的儿子。
穆念之的尸体早已经被人带走了,徒留一片冷风。
邱从德招呼几个小厮立马将沈思扶起,带到马车上,匆匆忙忙去了一个小庄子。
沈思的意识很沉,似乎泡在浩荡的江水里,他成了掌舵人,慢慢离开京城。
船行江上,烟波浩渺。
沈思四虎坐在了船尾,他的怀里正抱着一壶冰冷的酒,他眸光悠远,静静望着船尾逐渐远去消散的白色浪花。
浪花翻涌,恍惚间却化作了京城街头喧嚣的人流。
那个阳光刺眼的午后,沈思冲出人群,激动万分地抓住穆念之的手,大喊着:“偶像!快给我签个名!”他第一次遇见穆念之,对着还未参军的穆念之时大呼小叫。
周围是嘈杂的市声,穆念之那错愕的眼神至今还历历在目,沈思第一次与偶像的会晤不欢而散。
江风凛冽,吹在脸上,带来的却不是凉爽,而是记忆中边关战场的血腥与沙尘。
沈思被人掳走,过得苦不堪言,穆念之深入敌营,营救于他,那只带着茧子的手伸了过来,声音冷冽却带来生机:“没事了,走吧。”
他不禁看得痴了,果然不愧是他的偶像,就是如此威武霸气。
那一触即离的吻,令他贪恋不已,从此午夜梦回皆是旖旎。
沈思与穆念之的第二次见面他是如此狼狈不堪,又是如此欣喜若狂。
沈思恍惚间又看见了船舷旁的水鸟低飞掠过江面,翅膀拍打声便幻化成了天牢铁链沉重的拖曳声。
阴暗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穿着囚服,蓬头垢面,镣铐加身,眼神里是万念俱灰的死寂。
可偏偏,在那死寂之中,因为他这不合时宜的闯入和徒劳的努力,竟生出了一丝极淡的温柔。
“不用说对不起。”
“谢谢你还记得我。”
沈思与穆念那短暂且无声的告别,竟成了刻在他灵魂上的烙印,从此欢喜不再,年岁不依。
两人那短暂的见面,成了最后的诀别。
沈思与穆念之的最后一次相见他才终于明白,他早已经爱上了她,爱上了这个历史上的将军,可惜世事无常,他爱上了她,却也失去了她。
一幕幕,一帧帧,鲜活如昨,却又遥远得如同隔世。
那些或厌倦或冰冷或短暂温柔的话语,最终都渐渐模糊淡去,如同这船后的浪花,不管曾经如何翻滚汹涌,最终都归于平静,融于浩瀚江水,了无痕迹。
飘飘渺渺,云云烟烟。
沈思于万千繁华中窥见的,不过是历史书页间一个冰冷的名字,是命运长河里一道早已注定轨迹的流星,是他拼尽全力也无法触及、更无法改变的虚幻眉眼。
他以为自己是特殊的穿越者,手握剧本,能接近星光,甚至妄想逆天改命。
可最终发现,他依旧是历史的看客,是洪流中的一粒尘埃。
他人的命运他,始终无法真正插手,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将他远远甩在了后面。
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情感,所有的悲喜,在那既定发生的历史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又如此微不足道。
“呵……”他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叹息,酒水混合着无声滑落的泪水,味道咸涩而绝望。
他试图用这壶清酒来唤醒自己,可惜徒劳无功。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只知道他在下沉,下沉,一直下沉,直到突然刺痛。
“宿主,醒醒!!!”
“宿主,你马上就要离开大周朝了,快醒醒啊!!!”
什么?
他要去哪?
他只觉得脑子很痛,迷迷糊糊间有种想吐的感觉。
“穆念之!”
“呼——”
沈思醒来了,他在大口大口的喘气,自己似乎还在水底,看见了穆念之那一闪而逝的脸,可他知道,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的幻觉。
沈思睁开了眼,看见的,却是雪白的天花板,滴答作响的监护仪,明亮的窗户,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旁边的机器依旧在嘟嘟嘟的响着,门外似乎传来了脚步声。
他回来了吗?
还是另一场梦?
直到有医生推门而入,为他做着各种检查,他才有了实感。
他像是做了一场大梦,梦里有金戈铁马,有偶像荣光,有牢狱之灾,有刻骨铭心,也有生离死别,但最终都不过黄粱一梦一场空。
可是……
沈思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没有伤口,却残留着一种被,难以言喻的剧痛。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天牢稻草的粗糙,和那红烛最后一点微弱的温度。
“穆……念之……”他无意识地喃喃,声音沙哑破碎。
“沈先生,你说什么?”护士疑惑地问。
沈思没有回答,他怔怔地看着自己干净修长的手,一动不动。
巨大的崩溃和后知后觉的绝望瞬间灌满了他整个胸腔,窒息的疼痛让他蜷缩起来,无法呼吸。
“沈先生?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护士惊慌地问。
沈思无力地摆摆手,将脸深深埋入掌心,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沈思没有哭声,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的呜咽从指缝中漏出些许。
历史的篇章依旧按照它原有的墨迹书写下去,或许某一天,会有人为穆念之平反,她的功绩会被后人传颂。
但这一切,都已与他无关,那个他曾拼尽一切想去守护的人,在他的世界里,已经“死”去了上千年。
相见时难别亦难,何曾有过东风,送他入青天,只留下他这未亡人,守着回忆了却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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