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雅昨日答应了穆枭为林玟搜集证据,但她始终好奇,林玟之举究竟是穆枭代皇上授意还是他本人有意为之。苦思冥想未果,决定亲自见一见他。
隔日趁夜,苏雅着侠客装束,戴无璧面具,大摇大摆一个飞身落入将军府内。铁心铁面闻声,率府兵前来围挡。
苏雅手无寸铁,负手而立,丝毫未慌。
铁面认出无璧,示意府兵收刀,上前拜道:“可是无璧女侠?”
苏雅挑挑眉,有恃无恐道:“你们将军呢?我找他,有事。”
铁面领路,苏雅一路跟随张望,腹诽这将军府死气沉沉,一入夜更是阴森恐怖。
来至一小院,内里极为宽阔,周围摆着刀枪剑戟、木桩箭靶,想来是穆枭的练武之地。
苏雅见穆枭冲拳于空,似将周遭之气都能碰个碎裂。拳脚力道尤胜与她对打之时,心底有些不自在,拐着弯赞道:“果真是笨鸟先飞,勤能补拙啊。”
穆枭听到话声,回身望去,见无璧来此,停了动作,朝她走来,哼笑道:“入夜不睡,来我这做甚。”
“找林玟啊。若不亲口问问他,我哪知道该如何帮他。”苏雅踱了几步,探头探脑,胆大不讳道:“只不过,我该不该说,是穆将军授意我的呢?”
穆枭一把拉过无璧,勾着她的肩膀,将人拢在身下,直视着她的眼睛,轻声威胁道:“别做些画蛇添足,自讨苦吃之事。”
苏雅摊手,又贴脸凑近穆枭,假作屈服,笑着害怕道:“我的毒还未解呢,将军要不先把解药给了我?”
穆枭知道无璧乃是无病呻吟,看穿了他以药作毒的玩笑,但还是耐着性子与她演戏,阴笑道:“事情办好就给。”
苏雅挺身,似想要活命般积极地高声而呼:“林玟!林副统领,你的救命恩人来找你了!”
穆枭见无璧如此嚣张,紧了眼,舔了舔唇,失声一笑,挥手让铁面将林玟请来。
林玟初见无璧,见她束衣束裤,铁面骑靴,颇为神秘,忍不住问道:“无璧女侠为何不愿示面于人前?”
苏雅扶住面具下沿,正想如何解释,却被穆枭抢了话去:“女侠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满脸麻豆,面具用来遮丑,好不吓坏旁人。”
林玟倏的躬身致歉道:“林某冒昧,还望女侠勿怪。”
苏雅摇手,不以为意,倒是斜睨穆枭,怒瞪而去。
厅内,三人坐于一堂,苏雅冷茶入口,故意全吐了出来,皱眉嫌弃道:“堂堂将军府,待客之物竟如此寒酸,比街头茶铺还不如!”
转眼看向林玟,与他建议:“林副统领若不嫌弃,鄙人自荐,为你找一处雅致舒适之地,好过待在此处受苦。”
穆枭亦不惯人,嗔道:“不喝就滚。”
林玟略有僵住,也不知这话是说与谁听,握紧了茶杯,眼神瞟看穆枭,笑着打圆场:“将军府于我而言很是亲切,待我更是宾至如归。”
“宾至如归?”苏雅惊呼,连连摇头,啧啧有声,对着里里外外指指点点,厌如敝屣,“这废居穷檐之地,白日见着,还有些楼阁之貌。一入夜,我这眼力不好,看着倒像黑熊精的老窝!”
铁面听此半声嗤笑,急忙卡在喉咯,颔首抿唇不敢造次,铁心亦垂头做窘态。
苏雅得意瞥眼,继续对着林玟劝道:“本女侠不才,倒有些钱财置地买房,名下有座林间小院,也能借给林副统领居住。”
林玟讪讪,看着未置一词的穆枭,继续在中当着和事佬,笑道:“多谢女侠好意。穆将军清廉,常年领兵在外,对内宅之道力所不及,好在不日后将迎娶夫人进门,届时一应布置定着手让苏夫人操持,必定焕然一新!”
苏雅登时怔住了,眨巴着眼睛,这才发现不妙,刚要启声找补,却听穆枭笑说:“我正有此意,还未与夫人商讨,想她体贴入微,独当一面,定不会拒绝。”
苏雅咂舌,闷头缩脑,心里一股搬起石头砸脚的郁气久久不散:什么夫人不夫人的,谁跟你拜堂成亲了?喊得如此顺口?当真不要脸。
林玟又笑着不愿冷场,举杯对着无璧谢道:“在北境之时听闻是女侠单枪匹马入敌营相救,林某着实感激不尽!今日再遇女侠,不得不谢!”
苏雅拦住欲以茶代酒一饮而尽的林玟,笑着调侃:“林副统领就这么谢我?”
林玟忙得解释:“不不不,当然不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女侠若有任何吩咐,在下定当义不容辞!”
苏雅顿了顿,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我想要知道,北境统领许林志是否借职务之便,趁机走私军火谋取私利?”
林玟愣住,止住了呼吸,片刻后,松下力气,垂眼愧笑道:“女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苏雅看了眼穆枭,得了他的眼色允许,缓缓道来:“潜入蛮夷敌营之时,我见他们所用的大多兵器与大朝并无不同。心里便存了个疑。直到回京,听闻副统领大义灭亲之举后,我才茅塞顿开。”
林玟苦笑道:“我知这事瞒不住,也知忠孝难两全,本不想将此放于明面另许家难堪。只是…”
苏雅接话猜测,信誓旦旦道:“只是许家先起了杀人灭口之心,与蛮夷敌人沆瀣一气,借刀杀人,想让副统领客死异乡!所以副统领才奋起反抗!拼个鱼死网破?”
林玟愤恨道:“不是的!许家于我有养育之恩,若他们要我一命,我给了便是!但他们不该对我母亲下手!”
苏雅见原本温厚的林玟紧握拳头,额头青筋凸起,气红了眼。她的目的达成,终于知道了林玟的动机。
林玟感到失态,火速别了头,调整呼吸,轻声说道:“抱歉。我,我只是恨,恨他们为何要赶尽杀绝。”
苏雅装作感同身受之态,故作忿恨,鼓励道:“许家既然卖国求荣在先,不仁不义在后,副统领为何不趁热打铁,交出证据,为朝廷除去贪官污吏?”
林玟不答,而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举起茶杯,如饮烈酒般仰头喝下。
苏雅不语,从怀中掏出一方巾帕,送到林玟眼前,淡淡说道:“许家走私之罪若是做实,必定牵连全族。副统领乃是首告功臣,定幸免于难,只是许家之内,怕是还有副统领牵挂之人。”
林玟看着淡紫色的巾帕,目光柔和,语气轻飘:“无璧女侠可是去过了国公府?”
苏雅轻咳一声,坦白说道:“我确实曾潜入国公府搜寻走私罪证,可账本也好,书信也罢,均一无所获。本意要走,却在后院禅房里发现了许家嫡女。堂堂国公小姐,金枝玉叶,竟在自己家中成了阶下囚。令我着实费解。”
林玟紧张道:“女侠可救她了?”
苏雅观察林玟变化,见他手指微动,五指已然紧紧地钉着帕子,似怕有所失。
苏雅故意叹息,怅然道:“都说造化弄人,从前我还不信,那日与许小姐隔窗对话几句,只听她字里行间全在打探副统领的下落安危,丝毫没有自救的意思,我才知道,她的困境,非我一时侠义可解。便替她带来这帕子,问一问副统领的心意,若是两情缱绻,她愿意弃暗投明;但若是一厢情愿,不如借此一死了之。”
林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略略情急说道:“我与她是手足亲眷…”
“已经不是了。”穆枭忽的说了一句,引来四目疑惑,故解释道:“林副统领不知道?今日一早,许家对外公告,说已将你逐出族谱,断绝关系。还将…”
穆枭蹙眉,有些难色,林玟狐疑相看,苏雅又接着添油加醋地说道:“还将你的身世散入街巷,说副统领出身卑贱,被许家养育提携至今,竟以怨报德,实乃畜生不如。”
林玟听此非但不恼,还松了口气。
苏雅与穆枭交换一眼,假意要抽走那帕子,却被林玟大掌扣下。
林玟主动坦白道:“我身份不便,功夫更是稍逊一筹,实在救不出晴盈。但待圣上下令之后,许家怕是无一人幸免,彼时她亦连坐。我不忍心…”
苏雅抱胸,自说自话地猜测道:“所以副统领才迟迟不愿交出证据,甚至在状告之后,自投罗网回到许府,副统领莫非是想让许国公主动俯首认罪?”
林玟点头,承认道:“我在许家长大,做不到如此无情。许家卖国不假,但亲眷无辜,我…”
“好办!”苏雅拍掌而起,踩着板凳上,折臂撑身,朝林玟探身道:“我把许小姐救出来,你把证据交给她,劝她代父认罪,也好让她为族内亲眷求份恩典,如何?”
林玟听得认真,却有些犹豫,“可,可就怕,圣上雷霆之怒…”
“不怕!”苏雅扬手一挥,又走到穆枭身后,重重地拍打着他的肩膀,赞道:“穆将军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那时,让将军为许小姐求情,想来圣上也会顾及薄面,稍稍放手。”
林玟看向穆枭,满眼恳求。
穆枭笑道:“圣上仁厚,定不会牵连无辜。”
林玟当即朝着无璧跪下,拜道:“求女侠,再施以援手!”
苏雅扶起林玟,与他合作:“那咱们说定了,我救许小姐,你拿出证据,咱们定要把许家走私之罪落实下判!”
林玟点头允诺,忽而又显失落:“但许家守卫森严,只怕好进不好出。”
苏雅亦有些为难,她倒是能在许府自若徜徉,但多带个许晴盈,怕是多有份拘束。难不成,要再喊些帮手?可此事,多一人知道,便多一分变数。
苏雅朝旁转眼,向穆枭求助。
“趁乱最好。”
穆枭未雨绸缪,说道:“三日后我与萧侯双双大婚,送亲车队与人马贯穿京中最要紧的两条横竖主道。就算无璧救人稍有差池,引来许家府兵追赶,只要她们往送亲队伍里闯,我便能设法阻碍许府追兵,能让她们安然逃脱。”
苏雅闻此,汗颜不止:真是不好意思啊,那天我也要忙着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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