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回南昭】
康年眼中的光一瞬间黯淡消失，他轻声冷笑自我嘲讽，低着头，“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萧岁禾你的心比外头的冰雪更艰难融化。”
他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情绪。
暖阁里精心营造的温暖氛围，似乎也随着他笑容的消失而骤然降温。
萧岁禾放下筷子端坐，“我一个南昭人在北辰呆这么久，让人知道会说闲话的，太子殿下肯定也不想遭此非议吧。”
“我们就见了两次就相处的跟好兄弟似的，很快我就要加入你，康焉然和沈安渝的小团队里了。”
他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杯沿，仿佛在汲取一丝凉意来平复心绪。再抬眸时，他的眼神已恢复了几分清明，只是那温润的底色上，蒙上了一层难以化开的阴翳。
“萧岁禾。”他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了许多，“北地虽寒，这暖阁······难道没有一丝让你留恋之处？”他没有提自己的一切所作所为，只是将这方寸之地作为一个象征。
她沉默着，没有回答。
她的沉默比任何话语都更具力量。
萧岁禾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劝解眼前的男子，眼底情绪复杂。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口的窒闷呼出，重新勾起唇角，试图找回那抹温润的笑意，“罢了，你在此地多待几日，待伤恢复好，或许······”
或许你就能对我有一点好感······
康年瞬间没了兴致，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门合上的瞬间，萧岁禾端坐挺直的背脊放松，倒在木椅上，望着满桌子的美食，愤愤地用美食缓解复杂的情绪。
香味依旧，味道依旧，只是越吃心情越差。
伺候几天萧岁禾再没见过康年，再次见到他的时候，萧岁禾终于得到了出去的机会。
薄暮时分，雪后初霁。康年处理完皇宫里的琐事回到暖阁，邀请她到紧邻暖阁的一处小庭院散步。
庭院不大，却因雪覆而显得素净空灵，几株虬枝盘曲的老梅正吐露着星星点点的红蕊，幽香暗浮，地面铺着厚厚的积雪，只有一条被仔细清扫出的石子小径。
“闷在屋里久了，出来透透气也好。”康年走在她身侧半步之后，声音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份雪后的宁静。
两人默默走着，脚下是积雪被踩实的细微咯吱声。两个人都很沉默，萧岁禾忽然停下脚步，指向一株覆雪的矮松，“你看。”
只见松枝上，一只毛茸茸的雪松鼠正抱着一颗松果，警惕地瞪着黑豆般的眼睛看着他们。
康年的目光被那小生灵吸引，冰冷的眸子里难得地染上一丝暖意。他从宽大的袖袍中变戏法似的摸出几粒坚果，轻轻放在不远处一块干净的石头上，然后拉着萧岁禾稍稍退后几步，隐在一株老梅后。
“别吓着它。”他低声道，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清冽的梅香。
那松鼠犹豫片刻，终究抵不过食物的诱惑，飞快地窜下来，抱起一颗坚果又闪电般窜回树上，一边啃一边警惕地张望。
“这北地的生灵，倒也有趣。”他轻声说，目光追随着松鼠跳跃的身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有时······真想抛却这重重身份枷锁，寻一处山野，做个闲散之人，观云起雪落，赏四时风物，倒也自在。”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飘渺的感伤和疲惫，仿佛只是对雪景发出的呓语。这一刻，康年褪去太子的外壳，只剩下一个向往自由的落寞青年。
“那到时候别忘了带上我，无忧无虑，观花听风，还要带着三五好友在身边，岂不快哉！”这是萧岁禾真实的未来向往。
两人相视一笑，好像前几天闹得不愉快的人不是他们俩。
就在这静谧的一刻，松枝上堆积的雪块因松鼠的跳动而簌簌落下，恰好砸向萧岁禾的肩头。康年几乎是本能地极快地侧身一步，抬手替她挡开了落雪。
冰凉的雪屑溅在他的袖袍和手背上。
“当心。”他收回手，语气自然，仿佛只是举手之劳，脸上方才那抹脆弱已悄然隐去，恢复了惯常的温润，只是看着手背上的雪水，微微笑了笑，“看来这自在，也不是那么容易得的。”
外面的天气还是有点凉，萧岁禾打了个喷嚏，康年立刻反映道，“我去替你取件外衣。”
萧岁禾拦住了他，表示她自己回去就好，在原地站着也是凉，还不如回到暖阁披上衣服再出来。
她的外衣之前被侍女收走清洗去了，现在在哪里也不太清楚，四处寻找，从房间找了一番无获，再到书房，打开书柜下的柜门，像是打开了另一个空间，纸张一张张飞涌而出。
萧岁禾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换忙的蹲在地上整理着，只是在收纳的时候多看了几眼。无数张纸上都画满了人像，一个女子一颦一笑的样貌。
画得格外的栩栩如生，让她一瞬间就意识到画像上的人近在咫尺。
仆人听到楼上的声响，匆忙赶上来帮忙，嘴里还念叨着，“这些宝贝可不能损坏，前些日子殿下闷闷不乐日日作画，希望太子能找到爱他的女子。”
“请问我的大衣在哪里？”
仆人去寻来衣物为她披上，见她离开的背影，才回味过来，懊恼地拍了下脑袋，“就是这姑娘啊。”
康年依旧站在那株覆雪的矮松旁，他微微仰头，望着枝头那几朵在日光下愈发显得孤艳的红梅，侧脸线条在光影中柔和得不似真人。
萧岁禾咬着嘴唇一步一步沉重地向那抹身影走去，心里来回横跳：康年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只是对我感到好奇而已？
两人的关系变得微妙，萧岁禾特意与他隔开了一点距离。
“你看这梅。”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如同怕惊落了枝头的雪，却清晰地穿透了这片寂静。
同时他也拉进两人距离，修长的手指缓缓抬起，并未触碰，只是隔空虚指，“生于苦寒，发于冰雪，不争春光，独守岁暮。其香清绝，其骨嶙峋。”
“还记得在柳梅苑。”他微微侧过身，终于将目光投向她，他看着她，仿佛回到相遇的那天，“你第一个撞入我眼中。”
萧岁禾被盯得脸发热，默默向后挪了一些。
“可越是靠近，便越觉你······更像这雪中寒梅。”他向前轻轻迈了一步，拉近了距离。
他顿了顿，眼神凝视着她，那温润的目光里，萧岁禾手推了一下他，侧过头往后退了一步。
“那些画。”
“你都看到了吧？”
康年潜意识感觉到她发现了一些东西，但他很希望她能发现，换而言之，他的画放在那里就是为了有一天她能看到，发现他的爱意。
“留在这里，不好么？远离那些刀光剑影，远离那些尔虞我诈。”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我们可以不用回皇宫，我也可以不做太子，我定会护你周全，保你一世安稳喜乐。”
“予你世间最好的珍馐华服，奇珍古玩，只要你想要的······”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承诺，“甚至······你想看南昭的山水，我可陪你而往，住在南昭也是可以的。”
萧岁禾步步后退，连连摇头。
“你还是想拒绝我，对吗？”
再度摇头，她坚定地说道，“这不是我认识的康年，也不是我认识的大姐姐。”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她也说不准，也许是温润如玉的，也许是风流潇洒的，也许······
萧岁禾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头直视着他，她的眼神清澈而平静，没有厌恶，缓缓说道，“我现在是三王妃，是不会喜欢你的。”
“沈安渝那家伙有什么好的？”康年转身向后转了一圈，想不通，“那家伙要长相没长相，要地位没地位的。”
萧岁禾忍不住笑出了声，营地里的沈安渝听到这个不知道会作何感想，现在应该在疯狂打喷嚏吧。
出声打断他，“还可以吧，正常的长相，还是个王爷，这不是有长相也有地位。”
“可他没我的出众。”
一时间萧岁禾无语凝噎，虽然说的是真话，但总觉得他好自恋。
她想逃离这个场景，逃离这个话题，“是，但是就算我喜欢你，我们两个也不会在一起的，北辰皇帝不会让一个太子取一个无名无权的女子。”
“只要我想就能够实现，哪怕我不当······”
萧岁禾上前捂住他的嘴，“不可，你就是太子，一定要成为皇帝。”北辰老皇帝的昏庸，沉迷美色，康年相比之下更有可能成为一代贤君。
“我还希望能有一个皇帝朋友呢。”
康年握住她的手，摁在在胸前，她能清晰感受到他炙热跳动的心跳，她试图收回手，却丝毫未动，“康年，我们还是回去吧。”
“成亲吧！”
感觉按这个节奏发展，很快就要结束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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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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