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鹤轩开门见山,姬衡宁也不跟她继续兜圈子。
“李承允让人送回来的腰牌,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嗯,似乎刺杀他的人,是兵部的人?”姬鹤轩说着勾唇笑起来,“看来陛下的朝堂也并不安宁,也是时候好好整顿整顿了。”
被姬鹤轩这么嘲讽一句,姬衡宁面上满是无奈。
“阿姐!”姬衡宁叹了口气,“让你来也是为了这件事,兵部的人要查,但朕的探子也说李承允在边境有些动作,似乎与车河人往来密切,朕希望你去看看。”
说到这,姬衡宁语气认真许多。
“阿姐,没人比你更合适。”姬衡宁坐正了身子,明黄色的龙袍柔顺地垂在身上,“你和李承允自幼相识,他对你的防范会低一些,这样你查起来也好查许多,二来么……和车河这一战还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朕也希望这一次能将车河彻底打服,你趁此机会也好去见见他。”
姬衡宁说着调整了一下坐姿,语气疲惫:“阿姐,你久不上朝,对朝堂上的事情不大了解,关于车河一战,朝中已有不少意见,那些股肱老臣都指责朕是昏君!”
姬衡宁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两个字,满脸疲惫。
他还要做到何等程度,才能称得上一句明君?
姬衡宁叹了口气:“朕最多能同你争取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一到,无论此战是否能胜,你都得带着五万大军回京,否则朕无法向大臣们交代,边境的军饷怕也是供给不上。”
与车河人往来密切……
姬衡宁就差明着说他怀疑李承允叛国了。
什么军饷,什么好让她去见见他,不过就是场面话,归根究底就是想看看她这个长公主到底站在哪边。
姬鹤轩垂眼看着自己的指尖,而后漫不经心地迎上姬衡宁的目光,朱唇轻启:“倘若李承允当真有问题,陛下想我如何处置他?”
“带回来,还是就地格杀,由阿姐定夺,若是杀了李承允,往后李家军便改名鹤家军。”
姬衡宁语气轻松,仿佛他口中的不是什么人命,只不过是一个物件而已。
姬鹤轩听着他的语气,心底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她依稀还记得年少时那个只到自己腰高的小孩,总是屁颠屁颠地跟在自己身后,一口一个“阿姐”、“阿姐”地叫着。
时过境迁,当年那个小孩如今已经坐在了龙椅上,成了天下之主。
虽仍然一口一个“阿姐”、“阿姐”地叫着,可他说出口的话已经如此冰冷。
冻得她心里发寒,手脚发颤,连带着那些记忆也渐渐模糊不清。
东西是新的好,人却是旧的好。
从前如何许诺李承允,说要让他做将军,要让他征战四方,要让他大胜而归,如今只是因着还莫须有的通敌叛国,就可以把李家军许给她做鹤家军。
只怕是她若当真斩了李承允,她也就回不来了。
姬鹤轩垂眸敛神:“陛下的意思,臣明白了,臣明日收整了行装便出发。”
“朕已经让人备好了。”姬衡宁的语气不容置疑,“阿姐挑两个亲信,朕指派了侍卫护送阿姐。此事事关重大,还望阿姐不要怪朕。”
说着,姬衡宁伸手拽住了姬鹤轩的手,仿佛与她十分亲昵。
姬鹤轩却只是淡笑着抽出自己的手,起身施了一礼。
“臣怎么会怪陛下呢,陛下的辛劳臣都看在眼里,心里也记挂着往日的情分,既然陛下已经备妥,那臣即刻就动身。”
姬鹤轩轻声告退,面上没有丝毫的不情愿。
姬衡宁却看着自己的手,或者说看着姬鹤轩的手刚才停留的位置,一时有些怔神。
往日的情分……难不成现在就没有情分了吗?
心中五味杂陈,姬衡宁不自觉攥紧了手,什么也没握住。
他也说不清是往日的情分重要,还是臣子的忠心重要,他只知道最终还是疑心胜了一筹。
离开上书房,姬鹤轩深深吐出一口气,门口却早已经有人候着,是个年轻的内侍,样貌还不错,此时瞧见姬鹤轩出来,诚惶诚恐地低下头。
姬鹤轩只是瞥了一眼就发现他与众不同,他低头的模样和李承允十分相似,只是一抬眼就完全不同了,想不注意到都难。
她都要走了,姬衡宁还不忘试探她。
倒也能理解,毕竟她这个长公主可不是什么花瓶,手里捏着大库的钥匙,过得比皇帝还滋润,姬衡宁放心不下她也理所应当。
想着,姬鹤轩伸手抬起那内侍的下巴,欣赏着他的脸。
的确是个美人胚子,光是看着都赏心悦目。
尤其那双与李承允有几分相像的眉眼,抬眼时不像李承允那般坚毅,他的眼里只有恭敬和柔顺,仿佛如何对待他,他都不会有任何想要反抗的情绪。
要不说权力就是好呢,只要愿意,权力可以塑造出第二个李承允,甚至是脾性。
姬衡宁能找来这样一个人,也是费了一番心思。
只是姬鹤轩对这种替身没什么兴趣,李承允就是李承允,至死都不会改。
“你叫什么名字?”姬鹤轩问。
“奴贱名许士元。”
“哪两个字?”
“士为知己者死的士,上元节的元。”
姬鹤轩眼睛里仅剩的那一点温情也随着这句话散去,姬衡宁做得太过了,总要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狠狠恶心她一把。
姬鹤轩长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是个好名字,自今日起,你就是长公主府的人,陛下那边我自会让人去告知一声。”
许士元立即跪下叩首,这下他的命算是保住了。
“谢长公主殿下。”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长公主姬鹤轩带着一个貌似李承允的内侍离京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人人都在讨论那内侍是哪来的,长公主此行的目的又是什么。
很快就有了新的消息,那内侍是皇帝安排在上书房前,被长公主看见后就要了去。
人人都说皇帝顾念手足之情,生怕姬鹤轩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李承允拒绝,从而伤了心,这才用这样婉转迂回的方式给姬鹤轩送了个男宠过去,谁料姬鹤轩急不可耐地带着人就去找李承允,要好好刺激他一下。
众人都说着不知姬鹤轩这一去会是什么样的局面,至于姬鹤轩为什么要进宫,姬衡宁又为什么忽然放姬鹤轩离开京城,这些都被他们归纳成了皇帝对自己姐姐的疼爱。
好在姬鹤轩此时已经离京,否则这京城里会掀起什么腥风血雨尚未可知。
马车一路上走走停停,姬鹤轩也没着急赶路,左右有三个月的时间,来去路上耗时一个月,也还有两个月,左右先让李承允打着,要是能把车河打服了,她也就用不着查处李承允了。
等赶到边境的时候,李承允都已经打完一仗,两军正处于休战期间。
军营守卫远远就看见一辆马车驶来,等马车靠近了才猛然辨认出这竟然是长公主的车架!
其中一个守卫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猛地一拉身旁另一个站岗放哨的守卫,指了指远处正朝这里驶来的马车。
“你瞧瞧,我感觉我好像眼花了,怎么看见了长公主殿下的马车?”
另一个守卫只看了一眼就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
“瞎啊!长公主殿下的纹章你都认不出来了?!九尾凤衔枝归鸾纹,陛下特许!”
“长公主殿下怎么会来这啊?!这下可怎么办?”
“你在这拖着,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我这就去禀报将军!”
话音刚落,守卫立刻转身向内跑去,军营门口只留下一个守卫应付姬鹤轩。
拂露坐在车驾上,远远地就看见门口的守卫忽然转身跑了。
“殿下,这李家军是搞什么鬼?怎么那守卫一看见咱们来,突然就跑了?”
姬鹤轩却不以为意,正在车内翻阅着这一路过来截获的军报。
“不难理解,在旁人眼里,我到底是皇家的人,和陛下是一条心。公主怎么会来军营?所有人都这么想,所以我来这里只能是代表陛下来的,在他们眼里,自然就成了陛下要来探一探李家军的虚实。”
这一路以来,李承允传回去的军报都是大获全胜,偶有几次微小的失利算不得什么,但这样的军报传回去,恐怕会被那些朝臣大做文章。
如果不是和车河串通,又如何会接二连三地取胜。
瞧,连那些朝臣会用什么样的说辞,姬鹤轩都已经熟悉了。
想要抹黑一个人,并不需要那个人做了什么,只需要他遭人憎恨即可。
李家军赢了太多次,甚至有人传出了“只知李将军”这种话,身为皇帝,不起疑是不可能。
下面的兵或许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李承允身边的副将总该是懂的。
姬鹤轩深呼吸一口气,只觉得疲乏。
马车将将停稳,军营守卫立刻上前,殷勤地侯在一旁,姬鹤轩刚出车厢,守卫就行了个大礼。
“参见长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李将军现下在何处?”
“呃……”守卫面露难色,“长公主殿下,咱们这也是有规矩的,就算您是长公主,咱们也得守这个规矩,没陛下的令,小的也不能放您进去。”
“应该的。”
话音刚落,身旁的拂露立刻拿出姬衡宁给的令牌交给守卫,姬鹤轩抬眼往军营里看了一眼,就看见李承允正大步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一身甲胄穿在他身上十分威风。
姬鹤轩的嘴角刚上扬几分,视线就落在了李承允身后。
除了见过的两位副将以外,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
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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