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上回营的马车,在这狭小的空间内,生出一丝尴尬的气息,宋易偏过头假意看外面的景色,实则是不敢看陆昭的眼神。
没想到陆昭真的一个字都没提。
不一会儿,宋易自己倒是按捺不住了。
“将军,你也觉得葛冲此人有问题?”
陆昭刚把茶泡好,举起茶杯微抿了一口,道:
“此人言行张狂,不知有多少张眼睛都盯着他呢。”
说罢他抬眼看宋易,那冷冽的眸光与昨夜将她拥在怀中时的温柔眼神很是不同,让她起一身鸡皮疙瘩。
“你已经知道仇家是谁了?”陆昭突然话锋一转,神色也舒缓了些。
宋易点点头,随后察觉到不对劲抬头说:“将军早就知道?为何瞒我。”
陆昭回过头不看她,慢悠悠喝起茶来。
“我虽查到些苗头,但仍不敢断定,况且。”他顿了顿说:"况且我答应过宋大人,要护你周全。"
宋易听到陆昭提及阿父,心中涌起一丝苦楚,但很快振作起来,道:“眼下仇人逍遥自在,我怎能坐视不理。不为宋家满门报仇,我誓不罢休。”
陆昭似乎早已料到她会这么说,放下手中茶盏,从腰间掏出一物交与她。
宋易接过一瞧,此物正是那把雁翎刀。
“这是?”她疑惑看向陆昭。
“既然你如此坚定,那我必然助你。此物是杀害宋府几十条人命的凶器,也可以是你复仇的利器。”
宋易摸着雁翎刀的纹路,脑海中浮现出那夜众人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她定会用这把利刃割下仇人的头颅为宋家报仇。
***
这月月中,春光明媚,所到之处绿意盎然。
文黎一袭蓝衣,气度翩翩,随行的新来的丫鬟春花看了忍不住叹道:
“夫人穿蓝可真是好看。”
文黎莞尔一笑,想到自家的夫君多年前曾随口一提蓝色衣衫衬她肤色,她便一连穿了十年的蓝衣,明明她最爱的是那明绿色的衣衫,却一直压在箱底。
但如今,就算她将那蓝衣焊在身上,夫君也不会因此多看她两眼。
念及此处,文黎不由叹了口气,眉头微拧。
忽然,一个道士模样的年轻男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男子正与一名妇女拉拉扯扯,文黎上前想制止,却听到他们的对话。
“宋道长,您上回给的符咒太有效了,回家后我挂在夫君床头,果然要不了三日,他就待我如初。”那女子娇羞地掩住面容,道:“这几夜都少不了折腾,这银子您可千万拿着。”
那男子急忙推脱道:“我为你求符已是破戒,怎好收你银子。”
但文黎看得分明,那银子在两人手中推了两三回就稳稳地落进男子袖中。
眼瞧这两人转身要走,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追了上去。
“道长请留步。”
文黎小跑几步赶上,脸上多了团红晕。
“施主有何事。”
“方才不慎听到二位的对话,属实抱歉。不知可否让道长借一步说话。”
文黎恭敬地身体微俯说道。
“夫人不必多礼。”男子侧身伸手,说道:“这边请。”
两人一路避开人群,寻了个僻静处,将丫鬟支走后,文黎才歇下脚。
“道长,实不相瞒,我也想向方才那位夫人一般求一道符咒,能让夫君对我死心塌地的符咒。”
四下无人,文黎这才好意思说出口,她眼神渴望,见面前之人面露难色,她立马出声道:
“只要道长能给我符咒,多少酬金都不是问题。”
说罢,她从袖中掏出两锭元宝就往那人手中塞,那人又假意推脱了几下随后叹一口气收下。
“说来也巧,贫道这正好还有一道符咒。”
那人用双指从怀中夹出黄色画符,随后嘴里叽里咕噜说了断咒语,递到文黎面前。
“今日贫道与夫人有缘,便把这符赠与夫人了。”
文黎喜不自胜,急忙收下那符,道了好几声谢后转身要走。
忽然,一阵强烈的眩晕之感袭来,她努力想睁开眼却抬不起眼皮,人就这么直愣愣地倒了下来。
等到再睁开眼已不知是什么时辰。
丫鬟春花急冲冲地赶来道:
“夫人,刚才寻不到你可把奴婢吓坏了,您没事吧。”
文黎扶着脑袋晕乎乎地站起身,想起什么似的,慌忙翻找了一下,直到看到那张符咒稳稳躺在怀中,她才放下心来。
“我无妨。”
她强撑着站起,和从前每月一样来到了烧香之处,但这次却不见那位传信的熟人。
文黎顶着暖阳站了许久,直至太阳快要下山,她才悻悻回府。
这次没收到传信,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自己手中的密报也没有送出。
想到这她伸手一摸,却没摸到那信纸。
糟了!
她心头一颤,她关顾着看那符咒,却没在意她此次初行的根本目的。
万一那信纸被人捡去了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一层薄汗出现在她额角,让她在春日感受到夏日的焦灼。
“原路返回!”
文黎一声令下,马车立马驶回了白马寺,但她沿着行过的路找了一圈都没寻到那凭空消失的信纸。
夜深了,文黎才狼狈回府。
“什么!不见了?”葛冲怒气冲冲地拍桌而起,“你可知你这一举会连累整个葛家。”
文黎哭得梨花带雨,她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早知如此,她便不去求那该死的符咒。
葛冲见她小声抽泣,心中的怒气不减反增,随手抬起旁边的圆凳就朝她身上砸去。
“你个没用的东西。”
文黎闷哼一声随后又承受了他重重踢出的一脚。
“都一把岁数了,还整日穿成这样,真是碍眼。”
葛冲冷哼一声道。他曾经赞不绝口的衬她肤色的蓝衣,如今成了碍眼之物。
“从今日起,我便睡书房了,你留在此处哪都不许去,好好反省。”
留下这一句话,葛冲如点燃的炮仗一般骂骂咧咧地离去。独留文黎与剩下的一片狼藉。
宋易蹲在远处的树枝上气得恨不得直接跳下来将那畜生痛扁一顿,本是那葛冲为求荣华富贵搭上了高枝,如今眼见事情要败露,竟将全部的罪责怪在了传信的夫人头上。
除了愤怒之外,宋易也觉得自责。
白日她伪装成道士模样,将文黎引到无人处打晕,还拿走了其身上的重要证物。她本就良心难安,如今看到文黎被打的惨样,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宋易再一抬眼,却见文黎站起身来,将那蓝色衣衫撕个粉碎,再然后搬起了那个砸伤她的圆凳。
就在宋易疑惑她想干什么之时,文黎忽然站在圆凳上,将手中残碎的衣带抛至房梁上。
不好!她想自尽!
宋易顾不得那么多,迅速又悄无声息地翻身进房间,将那想不开的文黎拦腰抱下。
怕她尖叫惹来别人,宋易还点了她的哑穴。
果不其然,文黎见房中忽然多出一人,吓得两眼直瞪,刚想扯开嗓子大叫,却发现自己竟发不出声音来。
“夫人,你别害怕。我是想来帮你的。”宋易慌忙摆手小声说道:“失礼了。”
文黎实在反抗过于激烈,宋易没办法只能将她绑起来。
“实在抱歉夫人,我想告诉你,现在已经有人盯上了葛冲。他违抗圣意,与他人勾结,如果你愿意当众揭发他的罪行,或可免除死罪,但你若质疑包庇他的话......”
“下场一定凄惨无比。”宋易目光灼灼,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夫人,你莫要再执迷不悟,葛冲此人自私自利,为求荣华不择手段,如今事败,只怕要将所有罪责推到你身上也不一定,你若再为他隐瞒,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文黎被绑在椅子上,听到宋易的话,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她嘴唇微动,却因被点了哑穴,发不出声音。
宋易见状,心中一软,抬手解开了她的哑穴。
“夫人,你若有话,便说吧。”
文黎深吸一口气,抽泣着说道:
“我何尝不知他的为人,只是我与他夫妻多年,总想着他或许会念及旧情,如今看来,是我太傻了。”
宋易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夫人,现在醒悟还不晚。只要你愿意站出来指证葛冲,我定会护你周全。”
文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可我真的能摆脱他吗?”
“夫人莫怕。”宋易目光坚定,“如今已有不少人掌握了葛冲的罪证,他已是强弩之末。只要你勇敢地站出来,说出他所做的一切,真相自会大白于天下。”
文黎沉默片刻,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好,我愿意指证他。只是我该如何做?”
宋易心中一喜,赶忙说道:
“夫人,你只需在合适的时机,当众说出葛冲与他人勾结、违抗圣意之事,并将你所知道的细节一一告知众人即可。我会安排人在旁保护你,确保你的安全。”
文黎咬了咬嘴唇,点头道:“好,我信你。只是我如今被困在此处,如何能出去与众人见面?”
宋易思索片刻,说道:“夫人莫急,我自有办法。今晚我便带你离开这里,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身,待时机成熟,再让你出面指证葛冲。”
文黎眸中有泪光闪烁,但这次是释怀的眼泪,她捡起地上那个她视之如珍宝的符咒。
然后将其撕成碎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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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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