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二人又是约着一同前往布衣店卖点绣品接新活,江赵氏大方地雇了辆牛车,免去了二人要走十多里路。
“绿衣啊,嫂嫂想与你说点体己话,你可有想过再嫁?”江赵氏打量着眼前的妇人,绿衣如今年过三十,但保养的容貌姣好,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却留有别样的韵味。
“是哥哥让你问的?”她想确定这是江州的意思还是江赵氏的意思。
“哪有啊,你哥哥跟个粗老爷似的,哪关心这个?你莫要多想,只是嫂嫂想问问罢了。”江赵氏虚心赔笑。
“嫂嫂也知道我那亡夫过世多年,可我们二人伉俪情深,现下还要顾着小淮,哪有那个心思再去对别人好?”
“小姑子说的哪里话,你年纪轻轻,江淮并不是你的亲子,以后孩子再大了,有了隔阂,哪比得上亲生孩子更为亲近?”江赵氏讲话敞亮,这意图绿衣怎会不懂?无非是要她带着江淮找个男人再嫁。
原本她并不打算听江赵氏废话,但转念想起那日江淮对她说的话,便也顺着江赵氏接下话。
“嫂嫂说得在理,那妹妹的婚事还请嫂嫂多多操心。”
江赵氏见绿衣终于应了,顿时喜笑颜开,气氛和谐的有些怪异。待到县上下了牛车,江赵氏便借口她有三急,将装了绣品的竹篮子交予她,请她先去老地方卖了绣活再去寻她。
绿衣去的半路便遇见了那位神色匆忙照常穿着一件厚袄黑褂留黑胡子的掌柜,她叫住他:“张掌柜,怎得这般着急?”
掌柜的摆摆手:“我这下是去瞧个热闹的,晚了就瞧不上咯!”
绿衣听了,问道:“什么热闹?”
“江娘子可知近日衙门派人寻那前皇孙的人数更多了?我们这小地方平日里来个大人物都热闹的很,这种全国通缉的人物抓了三年都没找到,灾旱当前,上面没有先解决如今的问题,反而花这么大功夫找人……真是叫人恼火!”
绿衣听到后心中一紧,面色不显,认同的点点头。
掌柜的继续说道:“这回但凡是和那画像长得又五分像的都被抓去县衙了。”
往日也会抓,但抓的都不是真人,便也不了了之,不知这回是怎得回事。
“不过这次可不一样,原来那县令换了人,听说是那有断袖之癖的胡琇。”
绿衣喃喃道:“胡琇?”
掌柜道:“传闻此人男女通吃,尤其钟爱勾弄面色如玉的小生……”
他凑近些低声道:“这人花样多的很,我一在他府内当差的亲戚对我说,凡是被他玩弄过的少年若是有幸出府,全身就没一个完整的!如今上一个县令走了,这般滥情纵欲、胆大妄为的人更是无法无天了!”
清水县若要提起胡琇,无人不咬牙切齿,偏又只能掩在人后嘀咕——这丫的仗着家里人脉广便无法无天。他的爷爷曾在京都为官,官至三品,朝中官官相护,而老丈人是隔壁云起县县令,胡琇的表兄又正是州府里管刑名的推官,便是那前一任县令见了他,也得赔着三分笑脸。如今能稍微管管胡琇的上级也走了,有这些硬靠山,在清水县谁能耐胡琇的何?
二人边走着说不一会儿便瞧见不远处有一群人围在一起,对着一少年指指点点,绿衣眯着眼瞧远处,这大冬天的雪地里,那少年仅披着一件价值不菲的大氅,里头似乎什么也没穿。少年裸露在外的肌肤更是体无完肤,全身上下弥漫着青青紫紫的痕迹,这种程度定是被人虐待。
少年还有气息,在这极寒的冬日里瑟瑟发抖,周围三五米都是人,竟然没人递上一件衣服为其避体。
“周围竟没人递上一件衣服?”绿衣这话只被张掌柜听见了,他瞧这少年的情境也是连连唉声叹气。
“江娘子不知,这少年本是青水县喜来客酒楼的一名伙计,三年前流落至此,那酒楼的掌柜瞧他可怜便好心收留了他。据我所知,这少年无父无母,又来历不明,肤色也比常人更白些,与那通缉的人更是有五分像,这般倒霉的小子被胡绣在酒楼作客碰巧见到,他起了心思,自然有手段把人带回去一一审问,如今审完了便将人弃如敝屣,仗着胡琇的威名谁又敢上前帮忙?”
绿衣明了,蹙眉低声骂道:“这真不是人干的事!”
张掌柜点头,胡琇那丫的对一十来岁少年都能做出如此罔顾人伦的出格事,何况是对其他人呢?
绿衣见那少年在雪地里趴着,身量、骨骼、年龄同江淮有些相似,思绪不由得扯远,新皇加大了巡查的力度,若是小淮被抓住,恐会落入胡琇这等阴险奸恶的小人手里。她回去就得提醒他平日里多多小心些才是。
“江娘子今日仍是来卖绣活的?”掌柜的见绿衣瞧那少年发愣,提醒道。
绿衣这才从竹篮中中取出近日织的手套、帽子等,将篮子递给掌柜的瞧,指尖微微有些发紧:“烦掌柜的瞧瞧,这些能换多少银子。”
掌柜将篮子中绣的、织的仔细看着,无论是针法还是质感都是上层,拿着篮子中一青水色帕子不由得赞道:“绣的真好!这帕子是‘双面绣’吧?针脚齐整,配色也雅致,江娘子不简单呐,深藏一身好手艺。”
绿衣的绣法与织法在宫中跟着掌衣嬷嬷学过多年,没有学到十成功力,但也学到了精髓,可堪是织些手套、围巾,绣鞋这类的更是皮毛。
“掌柜的过奖了!”绿衣谦道,只字不提是从哪里学来的。
掌柜的见江娘子不愿多说,便也识趣:“江娘子心灵手巧,我店里找我卖绣品的不止你一人,要我说,唯独江娘子的手艺在其中可堪称一便无人敢称二。”
又是一顿捧哏,绿衣莞尔一笑。
“冬日里你这些漂亮的手套围巾帽子暖手宝定会卖个好价格,这次我便也多给点银子,望日后江娘子常来光顾小店。”
绿衣两眼一亮,面带喜色。不过张掌柜出来的急,让徒弟看着店自个儿出来看热闹便回,身上也没带够银两,二人又脚步匆匆循着古街原路返回。
话休絮烦。且说那小解去的江赵氏在路上也听闻了胡老爷无理霸占男儿爱开□□的故事,料想江淮那小子日后的去处不就有了吗?心中一喜,忙寻了一叫花子的头头喊他办事,谁聊这叫花子还嫌她给的钱少。
叫花子头头瞧那妇人拿着三百文便想打发了他们,不禁冷笑道:“无知妇人!你给的钱不多,办的事却是极有风险的,这年头谁不知道那县令胡老爷是个摸奸耍滑阴险狡诈的,被他捉住了别说我们丐帮了还能不能行走江湖,就连你,肯定也扒的出老底儿!”
旁边有乞儿附和:“十倍的价格我们才接你这桩生意!”
见这些叫花子竟然如此不好笼络,江赵氏红着脸忍痛称了三两银子,用封筒封了交予他,心下仍然不放心,反复叮嘱他们一定要不动声色地往胡府漏消息。
“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如此,叫花子才收了银子欣然答应好好办事。
也罢,花钱把这祸害除了,他那笔钱自然会填补回来!这般想着,江赵氏的心情愈加兴奋,高涨的情绪一路保持到了叫绿衣等她的成衣店。
见这回掌柜的多给了些银钱,江赵氏见钱眼开,眉梢带喜,奉承笑道:“哎哟!这番多谢掌柜的客气!本是我等在您这寻个生计,反倒承了您的情,这份厚待我等定不会忘!往后家中布匹成衣定先寻了您的铺子,绝不会让您吃亏!”
时辰不早了,二人又赶忙去了卖油盐酱醋的五粮店买了好多东西,那家掌柜的见是两位相熟的娘子出来采办,许是多有不便,于是善意道:“两位娘子今日光顾着小店,这也正快要收摊了,本是冬日客人少,庭后有辆牛车,不如我驱牛车送二位回吧!”
江赵氏闻言一喜,这掌柜的与她相熟,也信得过,这番好意立马便应了。
冬日天黑的早,加上路上多有积雪,一个不注意便可能会滑倒摔跤,今日又添了这么多东西,若是她二人提着背着这么一大堆东西回去,不得累个半死。要有这牛车在,便方便许多。
掌故的遣了伙计将这些物件儿搬往到牛车上,那牛车拴在门口的柱子上,堪堪打了两个圈,牛儿一个挣扎恐怕就要脱绳而去。
绿衣正是注意到这一点,她正要去栓紧绳子,防止牛儿脱缰,却被一个迎面跑来的小乞儿撞到在地,那乞儿见撞了人,心下慌张,立马撒开脚丫子跑的飞快。
“真是晦气!”
江赵氏正正撞见这一幕,说的话不知暗指谁。
“妹妹,你没事吧?”江赵氏语气关切。
“无碍。”绿衣不想耽误他们回家。
江赵氏怎会放过这个机会,话语殷切道:“妹妹,你这膝盖撞在了石子上我都瞧见了,这血都透过布料,伤口不小,不如去医馆瞧瞧吧!”
那掌柜的见状也是担忧,这位娘子原是好心要帮他栓缰绳受的伤,心下内疚也附和道:“娘子不妨去那附近的医馆瞧瞧,我让伙计领你一同前去!”
“这……这些买办的东西怎么办?”
“妹妹你放心去就是了,我和掌柜的坐牛车回家把东西放了,你今日若是天暗了不便回家便留在医馆吧!明日我再过来接你。”
伤口的确比较深,血也不止,目前的状况还是安心就医才是,于是便也听了江赵氏的话任由掌柜遣的活计送去医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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