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带着青春气息的高中男生，在街边吞云吐雾的模样是整条街上一处缩影。高挑的体型并不能将他们面上的稚气摆脱，举手投足之间并不干净的假散漫，曝光在阴沉的天空下。
“呵。”是赵成和先发出轻浮笑声，用胳膊碰了碰身侧的涛仔：“她们在看我们。”
被注视总有察觉，尽管隔了许多摩肩接踵的人流，涛仔一抬头就正和远处的女生对上眼眸。夹烟的手抖了抖，下意识的往背后藏了一半。
但这样的场面他其实在心里计算过，有些东西他并不觉得需要刻意隐藏，因为她并不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他知道，她是多嘴的人。
不过，也并不惧怕，他一直恪守规矩，从没有在她家里抽一根烟。他没有烟瘾，不过是几个朋友一起，自然而然的接过。脑子里这般想，手却把烟按灭在了垃圾桶里。
远远的另一边，两个女生已经拐进了另一条路，看不见踪影。
“刚刚离得近，她看着好乖啊。”赵成和不明所以的评价了一句。
江涛没应，低头摆弄手机。
于泽暧昧笑出声，立刻明白了“她”指的是谁，问：“怎么了？想追人家？”
赵成和却笑意更深：“不是我想追，是有人想追。”
说着又朝着他挑眉，眼神朝着江涛的方向转了转。
接收到信号的于泽立刻挑眉，惊讶着：“阿涛，你看上了啊！我一直以为你会喜欢姐姐类型的，没想到你喜欢这种啊！”
彭夏看热闹：“对啊，她太乖了，一看就是好学生。”
赵成和抬手拍上他的肩膀：“好学生怎么了？好学生不谈恋爱啊！我们晚上训练，操场上偷摸着谈恋爱的好学生还少啊。”
他说这话，有一半是说给江涛听的。
“别乱说，我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江涛抬起头，后面半句他说的有些心虚，立马转移话题：“走吧，趁天亮，打会儿球回家了。”
几个人又重新朝着球场出发。
篮球场地还有些积水，但是不影响打球的热情。几个回合的攻守互换下，天**黑，时间也逼近七点。直到江涛的手机闹铃在篮球框下响起，长睫毛下眸子瞥了一眼手机后，把手里的篮球利落的投进篮筐。
“回家了。”
看着篮球的运行后的完美轨迹，江涛首先开口。
“涛仔，这就走了啊，我和于泽还把比没分赢回来呢。”彭夏叫嚷着。
“你们三个打吧，我走了。”江涛已经自顾自的走到篮球架下，拧开矿泉水洗了手之后开始收拾东西。
随意的整理了下，他把背包跨上，又在包里摸到了赵成和家的钥匙，朝着赵成和道：“赵成和，我先去你家洗个澡。”
“等我，我也不打了，我和你一起回去。”
赵成和也跑着过来，跟上江涛的步伐，徒留于泽和彭夏两个人还在篮球场奋战。
夏夜，燥热的风贯穿汗津津的身体，带来一丝丝的清凉。
两个男生一边讨论着方才篮球场上的战况，一边不疾不徐的往前。
赵成和的家就在打球附近，房子一室一厅，是他一个人住，他父母在初二的时候离异的，又很快各自家庭。
他本来是判给爸爸的，但是他爸组建了家庭之后，赵成和就主动提出要自己出去住。
一个人自由自在的，还能领两份生活费。
江涛在赵成和的房子里很快冲了一个澡，又套一件他上次留的衣服，对着镜子快速吹干了头发就从赵成和家往外走。
经过房间门的时候，赵成和拉着帘子还在房间里打英雄联盟、
江涛一边穿鞋，一边大喊：“我走了啊。”
里面没人应声，只有键盘敲击的机械音。
江涛刚弯身系好鞋带，刚起身，又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赵成和吓了一跳，他蹙眉：“你走路怎么没声 ？”
赵成和摸上自己的卷发，问道：“涛仔，你在你小舅女朋友家还好吧？”
基本每次训练完，都要在他家洗了澡再回去。他猜想，所谓的未来舅母一定对他非常苛责。
做兄弟，他见不得他吃这种苦。
不等江涛的回答，赵成和继续问他：“真不考虑来我家住吗？我这就我一个人，你来了之后你就睡沙发，到时候我们两个人一起上学、训练、打游戏，而且，我爸妈现在给我的钱完全够我们两个吃吃喝喝了，你完全不用担心。”
这是赵成和第二次邀请他。
但是他依旧笑着，佯装了夸张：“我挺好的，有什么不好的。我在你这里睡沙发，我在人那里还有一个独立的房间。”
“那不一样，你肯定不自在。”赵成和嚷着。
江涛的笑容降了些维度：“我自己住我还不知道嘛，谢谢下兄弟的好意，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先走了，他们等我吃饭呢。”
门关的快。
但赵成和的话依旧传进了耳朵：“涛仔，你欠我人情，总比欠别人情好……”
江涛嘴角的弧度快速平整，沉默的按下电梯。
静谧的电梯空间内，他偏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重新检查了下自己的着装，又低头闻了闻身上的短袖，确定了只有衣服被晒干的味道又松了一口气。
刚从赵成和家小区出来，小舅的消息就进来：快到家了吗？
他回：十五分钟。
小舅：快点。
江涛：知道了。
江涛从路边找到了赵成和的电动车骑上，开始往苏淼淼的家里去。
赵成和的话于他而言确实很心动。
但赵成和也懂他，他最不想欠的就是人情。
他不想欠赵成和的人情。
他也不想欠小舅的人情。
他更不想欠苏淼淼一家的人情。
但是比起这乱糟糟的一切，他唯一的能做的就是接受的份。
接受唯一的亲人，给他安排的一切。
他曾经和小舅尝试的提过，要和赵成和一起住的事情。
但小舅说：他同意，他父母会同意吗？孩子，那是他父母的房子，不是他的房子。
一眼就已然看到糟糕的结局。
只是，他还是常常一个人静默的活在站不直的房间里，灰败的叹气。
黑夜已然降临。
江涛带着心事把电动车随手停在了小区门口，挂好头盔，看了一眼时间，比预想时间还早了几分钟，足够他慢悠悠的回去了。
手揣在口袋里，垂着头理了理被吹乱的头发，等他再次抬头时，就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了小区门口。
——苏淼淼和她的班长。
两个人的距离靠得近，女生怀中抱着一个娃。
男生正往女生手中塞东西。
像是在送礼物……
他们就像是每次在晚上训练时，在操场上看到过的男生女生，他们面上带着的他看不见的情绪。
所以……他们这是是在谈恋爱？
内心被这个冒出的想法击中。
他有些慌乱，下意识想要回避，但是距离已经足够大家看清彼此——准确的说，心不在焉的苏淼淼先看到了他。
“淼淼，你拿着，这是开学礼物……”
显然，江班长没注意到他。
只是，见面前的女孩没有反应，江班长才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站在两人旁边正发怵的涛仔。
尴尬的气氛随着知了的叫声蔓延一秒。
“同学，好巧，你也住这里？”开口是江班长。
江涛和苏淼淼对视一眼之后，才说：“嗯，对，暑假才搬过来的。”
苏淼淼没有坦白。
他也不不会多嘴。
所以，亦生硬的加了一句：“好巧。”
涛仔又开了口：“你们都住这里啊？”
做戏做全套，他尽力把面上的“惊讶”神色演绎得更想一些，把那眉头挑起，睁大深邃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流转。
“我不住这里，我送淼淼回来。”江班长解释。
“那你们聊，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看似无限和善的笑。
“嗯，好。”
“那拜拜，江班长。”他又去看她，她从方才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只敢看一眼，又平复着尽量是笑：“拜拜，苏淼淼。”
被叫到的淼淼才回神。
江涛的身影是很快消失的，从小区门口的闸机处走进去，一个眨眼间，人就要隐没在黑夜里。
“我也先走了，拜拜。”
几乎是涛仔身影消失的瞬间，淼淼的声音又响起。
“苏淼淼，东西……”
背后男生无力的呼喊她早就听不见。
步履不停地就去往里面去了。
江班长站在刚刚亮起的路灯下，又看向自己手中没送出去的礼物。
——粉色的盒子里装着粉色兔子八音盒。
高一期末结束的那天，她和林可研惋惜着说学校门口的文具店关门太早，没能坚持到她的零花钱到。
她歪着头，声音轻柔中透着惋惜：“可能那个八音盒不属于我吧。”
当夜，粉色的兔子在江班长的台灯下翩翩起舞，旋转出一首干净纯粹的《鸟之诗》。
*
吃过晚饭后，苏淼淼把今天买的好几本学习试卷送到江涛手中的时候，看到了江涛眼中的愕然。
淼淼完美推卸责任：“我妈让我给你买的。”
她又顺手把从冰箱里的冷饮拿给了他。
两个人坐在客厅里沙发上吃冷饮看电视。
乔出和李天一在厨房洗碗。
电视放的是淼淼没看过的动漫。
动漫的OP很好听。
她问他：“你看过这个动漫吗？”
他说：“看过，叫《AIR》。”
电视里美丽的歌姬音色慢慢随着音乐进入到**。
他低沉的音色，像保证一样说：“我不会说出去的。”
淼淼以为他说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一些默契。
不会透露彼此住在一起。
就像他们之间独属的秘密，她会守护好。
她郑重的点头，重承诺的说，“我也是。”
“不过，你应该和你男朋友坦白。不然以后误会不太好。”
一股子莫名的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怎么就忽而开了口。
这般事情不应该多嘴。
淼淼却被他的话惊讶得直接咬掉了一大块冷饮，冻得她的牙齿直发颤。
“我没有谈恋爱！”
她直接直接从沙发上弹起来，她忙说。
她不敢太大声，害怕惊扰了厨房的两位大佛！
怕他不信，苏淼淼直接把冷饮吞了。又想起今晚的巧合，知道他误会什么，她急忙说：“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不喜欢他那样的！”
!
越说越乱了
“我有其他喜欢的人！”
更乱了。
这种慌乱意识下的脱口而出。
甚至她也并不去清楚这个“其他人”是否真的有。
她看着他。
她的心因为冷饮进了肚子，需要能量供给，所以跳得快极了，她忍不住跺跺脚。
“早すぎる合図 ふたり笑い出してる いつまでも”
……
寥阔悠远的歌姬还在继续唱着。
江涛忽而笑了起来，说，“苏淼淼，我知道了。”
Boom——
淼淼的脑袋中，很莫名的空白的一秒，接着白噪音过，她听见自己用很小的声音说：“你知道了就好。”
不干不燥的空气，男孩和女孩一左一右的坐在沙发的两端，电视在播着，厨房里有水声，暖黄色的灯光晕着普通且平淡的夜晚。
“江涛，你抽烟？”
“嗯。”
“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
2017年8月29日
默契是长久的相处之后才会形成。
又或者是足够了解对方之后，才会有所感觉。
惺惺相惜吗？
有一点。
或者说。
在长长的线条两端，系着我和他。他侧目看我的那一秒，我也看到了他。
——摘自苏淼淼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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