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川在李安手下任职,自然清楚这位上峰的脾性,当下说出了自己单独查到的线索。
“上京城占地辽阔,偏僻无人之处亦是不少,可梦貘妖为何独独选中那处废弃宅院?我疑心之下,去翻查了登记屋宅第主的薄册,发现这宅院曾是昱王妃的陪嫁之一。昱王妃故去后,这宅院对外出售,最后落在一个普通商人手里。”
“这商人原是昱王管家的远房亲侄,买下宅子后,不仅没有搬进去,反而无人打理,自此荒废,之后更是传出了闹鬼的传闻,连带附近一片的住户都接二连三的搬走,渐渐成了无人之地。”
“可就在这时,那位商人又偷偷回来,每隔一日都往宅中搬运货物,搬完后又寻到昱王府的管家,和他汇报。”
“梦貘妖被杀只有当晚那几位,还有我和大人知道。可那位商人也再没运送货物去到宅院,如此下来,属下合理怀疑昱王府与梦貘妖脱不了干系。白日已经吩咐手下去抓捕那位商人,现恳请大人亲手写份手谕,让属下今晚就带人去昱王府上搜查。”
李安捻了捻胡须,看向他:“如你所说,只能说明昱王府的下人与梦貘妖有所勾结,即便昱王真是幕后之人,他也可以推的一干二净。”
温庭川点点头,神色平静道:“所以属下搜查也是打着昱王府下人与梦貘妖勾结的幌子,为的是让背后之人摸不清我们到底知道了多少,慌乱之中,他们才有可能露出马脚。”
这番想法是温庭川从石相寺回来的路上,在心中计划好的,也是李安能够接受的说法。
果然,李安见他心中明白,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坐在椅上,给他写了一份搜查手谕,并在左下角盖上自己的官印,卷好递给他:“一切小心,不可莽撞。”
温庭川拿到手谕后,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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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容回府后,照例一家人坐在一起用了晚膳。
沈氏从下人口中得知她今日去了石相寺,见她傍晚而归,也没有多说什么,用完膳后在厅中略坐,就赶她回房休息。
韶容依言回去梳洗后,坐在镜台前,慢慢往下卸钗环。
素心在一旁替小姐把卸下来钗环整理好,清点时却发现今日戴在头上的那支金丝雕花挂珠钗不见了踪影,不由脱口问道:“小姐,那支新买的珠钗呢?您今日新戴出去的。”
韶容心中还在想着雨妖的那句提醒,听素心问自己,才想起来这回事:“下午拜佛的时候没注意,珠钗掉下来摔断了。”
素心在一旁的香囊里找到了被摔成两截的珠钗,心疼道:“这支珠钗才第一次戴,就这样摔断了,好可惜。”
韶容抬手的动作一顿,脑海中一道白光闪过,霎时间心中雪亮。
雨妖头上明明什么都没戴,为什么还要特地抬手做扶簪的举动?
她似乎对石相寺很是熟悉,一直守在寺庙附近,是不是在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她在某处将今日下午殿前发生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
她定是知道些什么,要不然为何特地强调小心夜晚?
若说今夜有什么特殊之处,大概就是温少卿会带人去昱王府搜查。
韶容猛的站起,这便说的通了!
温少卿此行恐怕有变故!
韶容随手将乌发简单挽起,拿上莲华尺重新挂在腰间,一边匆匆往外走,一边对素心吩咐道:“我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出门一趟!你去和夫人说一声,别让她担心,我去去就回!”
素心被小姐一连串的动作吓懵了,眼睁睁瞧着她飞快的跑出院子,自己追都追不上,跺跺脚,赶忙朝后院夫人的院子跑去。
韶容一路奔至前院,她必须将这个消息立刻告诉江洵!
门房下人见小姐神色焦急,不敢擅自阻拦。
韶容跑到府外后,胸膛里的一颗心脏跳动的剧烈,她有些不适,抬手紧紧按压住。
卫府外空空荡荡,韶容想起江洵下午说的话,深吸一口气,高声唤道:“白石!白护卫可在?”
不远处的街角飞快晃过一个人影,早在看见卫小姐奔出府门时,白石就已经紧张的靠上前来。
他还是第一次见向来从容淡定的卫小姐如此焦急,连带自己也染上了几分急切:“卫小姐有何事吩咐?”
韶容语速飞快道:“快去找世子!就说昱王府恐生变故,速去救援!”
白石听闻后,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拖沓,抱拳后快速离去。
见白石几个起纵间便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韶容稳了稳心神,回府将马厩中的小马牵出,她也必须过去一趟。
小马半睡半醒间被牵至府外,耳朵耷拉下来。
韶容安抚的摸摸它的毛,这匹小马竟然是一头油光水滑的小毛驴。
至于这头毛驴为何被叫做“小马”,还得从韶容还在山上随大和尚修行时说起。
那时她年岁尚小,刚从书中读到了能载人奔跑的骏马,吵着闹着和大和尚拼,也想养一匹。
大和尚被闹的头疼,吹胡子瞪眼的下山,接二连三的赶着做了几场法事,帮人降妖驱邪。
拿到报酬后就去市集买了一匹刚出生不久的毛驴幼崽,牵回山上告诉韶容,它还没长大,等将它养大,就和书中的马儿一样了。
当时韶容心里喜滋滋的,天天喊它“小马”“小马”,每日牵着它出去,赶它去青草最鲜嫩的地方,盼望它快些长大。
等到能骑上去的那一天,她欢快的笑声在风中飘出几里远。
尽管长大后知道是老和尚欺骗了她,可对这头小毛驴还是有很深的感情。
韶容侧身坐在毛驴背上,在月光指引下向昱王府赶去。
昱王府中。
温庭川手中长剑微垂,手腕因为太长时间紧绷着握剑有些微颤。
他的身后是随他来昱王府搜查的几具大理寺衙役的尸体,眼前则是又一波朝他逼近的人傀,心中渐生凉意。
君子六艺,他学的这种君子之剑自保尚可,却没法和正儿八经的杀人剑术相提并论,更别提刀砍不烂剑刺不进的人傀。
掌灯时分,他带着大理寺卿亲手写的手谕来到昱王府门外,衙役上前敲了几声,却无人应答。
温庭川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伸手在朱漆大门上轻轻一推,那门被他轻松推开。
他领着衙役小心的进到府中,朗声道:“大理寺查案,可有人在?”
一连问了几遍,毫无回应。
众人四下散开,将前院翻了个底朝天,没有碰见半个活人。
“少卿,您看眼下该如何行事?”领头的衙役面带难色,他从未遇过这样的情形。
这可是一座王府,本该是奴仆穿行才对,此刻却安静的让人心中发寒。
空气中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风中送来一丝血腥气息,温庭川的心沉到了谷底,府中多半是发生了变故。
吩咐手下在前院等候,自己抽出佩剑,顺着血腥气味传来的方向探去。
这一路便走到了后院。
洞开的月门在夜里**裸的敞开,像一张吃人的血盆大口,等着温庭川自投罗网。
里面传来的血腥味更加浓重,温庭川朝月门里踏了一步,感觉脚下有些异样,低头看去才发现竟是踩上了一滩黏稠滑腻的血水。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看清后院的情形后,温庭川仍是呼吸一滞,瞳孔猛的一缩。
院中横七竖八的躺满了被放尽鲜血的女子尸体,有的甚至半截身子栽进池里,将一池清水染上了丝丝缕缕的鲜红。胸前伤口一刀致命,下手又快又狠,从衣着装束上来看,应该都是昱王府的婢女。
而往日受昱王宠爱的侍妾,她们的尸体被一具具垒砌,在院中央叠起一座壮观的尸身肉山。
鲜活亮丽的面孔失去了往日艳丽的神采,面上布满了狰狞可怖的刀口,俱是死不瞑目,脸上依稀可辨不可置信的惊恐与对死亡的恐惧。
这些侍妾死前像是受过极大的折磨,脖颈伤口处也是血肉模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依稀可见深可见骨的鞭痕,暗红色的血液浸透了华丽的罗裙,蜿蜒在地上,汇成一汪血色的潭水。
眼前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温庭川胸口起伏间是抑制不住的怒意,没等他有所行动,前院传来接二连三的惨叫,听声音是留在原地的衙役出事了!
原本死一般寂静的昱王府,瞬间沸腾起来,一具具人傀摇摆着身体,慢慢的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向府中唯一一个活人逼近。
温庭川看的睚眦欲裂,昱王好狠的心,将府中婢女和侍妾尽数杀了不够,就连奴仆都全做成了人傀!
这些人傀虽不像梦貘妖带在身边的几个那么厉害,但胜在数量众多,又兼力大无穷,不知疼痛,很快将温庭川逼在前院一角,眼看就要将他淹没。
温庭川握紧了手中长剑,目光坚定,就算是死,也不会让这些人傀踏出昱王府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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