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清明节前宫内有几日寒食禁火，筹备祭祀，云昭宫上下忙了有一段时间，虽然辛苦，却也让大家好像更近了一些。
这天夜里，祝洵和阿梨、宋尚宫三人聚在了同一张桌上，桌上有酒有肉，借着月光，好好地偷了个懒。宋尚宫在宫里当差三十年，论年纪，可以做另外两人的母亲了。平日里端庄严肃，今夜喝了几杯酒，脸上的笑容毫不吝啬。和这个年龄阶段的大多数人一样，兴致上来了，会忍不住对晚辈说教几句。
“我们在宫里当差的，尤其是女人，一定要想清楚自己要走的路。”宋尚宫给两个小丫头碗里夹菜，筷子拿得有些晃荡，“无非就是那些，出宫嫁人，或是留在宫里谋前途，别稀里糊涂地蹉跎了。”
祝洵轻轻地点着头，心里却在想别的，宋尚宫是云昭宫的老人了，难得的机会，自己不能傻傻地光吃饭。宋尚宫看出来这个人心思不在这，眯着眼轻轻敲了一下祝洵的脑袋：“你这丫头，看着憨厚，却有自己的心思。”
阿梨忽然哈哈笑开了，看着双手捂着脑袋的祝洵，心里感觉找到了知音，原来宋尚宫和自己一样，也知道她是一只狐狸。
三人说笑着这段时间当差的大小趣事，手底下的人各式各样，宋尚宫忽然一愣：“说起来，长公主的生辰快到了，咱们歇了这两天，又得准备准备了。”
两个女孩的头同时抬了起来，阿梨眼睛亮了亮：“是呀！月底就是殿下的生辰了。”
“咱们给殿下准备一份礼物吧。”祝洵也开口了，还有什么比生辰送礼更合情合理的方式，可以去接近她呢？
“可是送什么呢？不知道殿下想要什么。”阿梨把筷子放下了，托着下巴认真地想，公主如果真有什么想要的，她又去哪里找来呢。
“阿梨~你跟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了，连殿下的喜好都不知道哦~”平日里总是顺着阿梨，今天喝了酒，祝洵开起了她的玩笑。
“哼！殿下什么都不缺，每年送来的礼物堆满了院子，她都不在意的。”
“哪有人什么都不想要，你这么笨自然猜不出来的。”
“你厉害！那你说殿下要什么。”
“我才来多久。”
... ...
宋尚宫笑眯眯地看着两个人拌嘴，在宫里循规蹈矩久了，能这样听着两个小丫头说说话，让她感到难得的放松，虽然不再年轻了，但是这样好像能看到自己刚入宫的样子，当年的自己那么地好强，什么都喜欢做到最好，一点也不糊弄，所以才会因为做事周到，被先帝指派到长公主身边服侍，一转眼过去了二十年，身边的人也换了好几波，不由得有些感慨。
“殿下小的时候，过生日总是很高兴的。”宋尚宫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旁边的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两双眼睛也都盯着自己，像街边听戏文的小孩，等着她的下文。往事尘封，有些事情不好开口，可舒月眠是她看着长大的，忍不住也会怀念从前，于是她变想边说，说得很慢，也很简单，两个小女孩就这样听着故事，掀开了故事的一角。
殿下是先帝和先皇后的小女儿，先太子舒琮是她的亲哥哥，陛下是容妃的儿子，她同父异母的弟弟，三人儿时也是亲密无间的玩伴。
宫里男孩多，女孩少，何况公主样貌出众，是那么的活泼聪慧，可想而知她是被无数的疼爱包裹着长大的。她小时候，诗书读得好，却更喜欢骑马练剑，喜欢在园子里跑来跑去地捉蝴蝶玩，后来长大一些，又多了一个女孩玩伴，对了，祝洵，那个女孩也是和你一样，从宇夏来的。
他们四个人是一起长大的，每年公主的生日，应付完那些宾客的恭贺、礼品，夜里四个人还会单独聚在一起，我候在屋子外面，总能听到许多的笑声。
不过后来...你们也知道，先帝和先太子都走了，那女孩我再没见过，殿下也没提过，也不知她是不是回家了，陛下和咱们殿下也再没法像从前那样了。
故事说完，几个人都安静了一会，宋尚宫说得很简短，可却概括了故事里几十年的人生无常，她们默契地碰了个杯，声音清脆，把思绪往回拉。
阿梨眼里蓄着一汪泪，脸藏在阴影里，她不敢说话，怕情绪跑出来被祝洵笑话。入宫之前四处流离着，她知道自己是可怜的，可是殿下金尊玉贵地长大，竟也有可怜的地方，亲朋挚友，到头来只剩下自己。
祝洵把这些信息一一梳理记下，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颤，怪不得那个人的目光总是那样冷冷清清的，笑起来的时候好像也在难过。
她靠过去用肩膀轻轻推了推阿梨：“欸，我替你想了个礼物。别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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