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暄二人带凤烛年去安置后,留下来的老臣们一个个皆是一副惊讶的样子,面面相觑着。心底不约而同的泛起一丝奇怪之感。
其中一个年纪较轻的文吏,忍不住率先出声问道:“这、世子与那江月阁主之间的关系,怎的看上去有些……亲密?”
那些个反应稍慢的老将军们,在听到他这话时,才恍然明白了过来。
他们之中,邱相国以及其子邱和,算是这群人里最早与凤烛年取得联系的人。甚至在这三年里,他们与江月阁以及凤烛年本人都有着书信的来往,对她二人的相遇以及一部分情况也算是有一些了解的。
于是邱相国思量片刻后,站出来替凤烛年解释道:“当初王府遭遇变故,正是这位江月阁主出手,将世子从危难中救了出来。”
“七年来,世子一直受她庇护,与凤阁主一同藏身在蜀中,有些许亲密也属正常。况且凤阁主对世子的回护,大家这两月来也都是有目共睹的。若非凤阁主大义,将七年来的调查告诉大家,我等恐还陷在互相猜疑的消磨之中呢。”
他这样解释,不紧没能缓和气氛,反倒令人生出许多顾虑来。
“您说的,我等也认同。”一位将军突然忧心道:“只不过邱老,您说这凤阁主藏了世子整整七年却不与我等联系,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居心呐?”
另一位满是络腮胡的将军应和了一声:“对啊,按理说,咱们才是王爷的人。那凤阁主将人救出来后为什么不来告知咱们,还将世子藏了七年。况且,咱们王爷和江月阁之间有联系吗?我怎么没听说过王爷和江湖上的什么人有过来往?”
原楚王的从事萧染之,在众人的注视下思索片刻后回道:“没有。”他语气肯定的说:“王爷从来没有同江湖人士有过来往,甚至这个江月阁,我在江陵时都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要么是规模较小,名气不大,要么……是与官府之间有利益或相悖的理念,刻意将江月阁隐藏了起来。”
有人大惊:“若是那样,世子还……会不会被她灌输了什么不好的想法啊?”
另一人也担忧出声:“总不能纯粹是仗义援手吧!江月阁是什么义士的门派吗?”
邱和沉思:“当是有目的的。”他也清楚,这些老家伙担忧的,无外乎凤烛年是否居心不良,还是想要利益权势之类的。可……
他谈了口气道:“其实这个问题,小侄同家父至今也没能想明白。究竟是出于利益,还是地位,总感觉这些都打动不了这位凤阁主,遑论让她那样不顾生死的去救世子。”说道这他稍稍一顿:“总该不会是想要权势吧?”
她一介女流,还是江湖一门派之首,总不会是想要朝廷上的一席之地,才如此倾尽全部的照料世子。买通个官员,给自己一派牟取点权利好处,不比藏匿教养一个身处危险之中的世子,来的划算?
想到这,邱和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瞒诸位叔伯,当年收到凤阁主的联络时,小侄同家父就在私底下调查过江月阁了。”
“同萧从事猜测的差不多,江月阁同朝廷之间曾为敌对的关系,并且名气并不小。只不过据小侄所查,近百来年,江月阁的行事变得极为低调。除了依旧在江湖上,有着天下第一杀手之阁的名声之外,所接和能查到的有关案件可谓是少之又少。甚至有一些事件背后能窥见朝廷的影子。”
“若真是如此,想必江月阁在朝廷里也是有相当的势力才对。只是小侄查到,在七年前,盛极一时的江月阁突然间销声匿迹,而巧的是。小侄在对比过往的事件和消息时发现,倘若所料不错,江月阁的覆灭当与王府遭到袭击是同一天。”
见众人愣住,邱相国接口道:“只现今还不清楚,那凤阁主如今的所作所为,是否与江月阁覆灭一事有所关连。倘若她与我等同处同一阵营等话,老朽以为倒是可信赖此人。”
“毕竟过去的两个月里,诸位也都亲眼目睹了她对世子的重视。包括这一次,凤阁主所说的时机成熟,老朽也是认可的。只不过,或许是出身的原因,凤阁主显得过于谨慎。只有在她彻底排除掉我们之间的嫌疑后,才敢安排我等与世子见面。”
“老朽猜测,凤阁主应当是深思熟虑了许久,才捏着鼻子来找我们这群老家伙的。”想起凤烛年找上门时,那别扭的态度,邱相国不禁笑的有些狡黠。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健壮的将军突然出声喝道:“说那些作甚。管她是什么居心呢。再怎么居心不良她也是将世子救出来的恩人,还能害了世子不成?况且整整七年啊,她也就一个小姑娘带着世子东躲西藏的,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老夫瞧着,也是不容易。”
说着,这人还不忘用手肘,捅了捅从刚才起就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梁左铭。粗声粗气道:“老梁你也说两句,刚才不还嚷嚷着要去救人的吗?”
梁老将军:“……”
说来,他与这些旧友也有许久未见了。
往日里,一起行军一起围炉夜谈的日子,早已被他当成灰烬,掩埋在了王府的大火之中。这七年,王府一事成为了他们之间的沟壑。他们互相猜疑,互相攻击,从来不敢想还能像如今这样,围在一起共同讨论一件事的样子。
那些被他忘记的过往,像是正在褪变的画卷,被如今的热络所染,在记忆里添上亮色。
梁左铭不禁忆起,往日里,若遇到像现在这样戳自己的人时,他都是会先翻个白眼回敬他的。面上禁不住露出笑来。
“想什么呢老梁?”那人见他露笑,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双粗糙厚重的大手在他眼前晃啊晃,成功让后者黑了脸,一把拍开了他乱晃的手。
梁左铭沉声道:“老霍说的对。不管怎样,她都多次救下殿下的性命。若所求并不过分,咱们也应当成全才是。至于其他,老朽相信世子并不是那等不明事理之人。感情与正事殿下当是不会混淆的。”
听到他这样说,老将军们一颗悬着的心才逐渐安定下来,纷纷出声应和着。
见众人安定下来,邱相国也就让大家聚集到了一起,开始商议起接下来的计划。毕竟他们这一趟出来,除了来见萧凤暄外,还有许多后续的事情等着他们安排。
当初萧凤暄突然被掳,凤烛年忧心他的安危,将手中的事都搁置下来赶来渔阳。如今人已平安救回来了,自然也该将注意力集中在接下来的事上,为将来做好布局。
而另一边,箫凤暄直到梁左铭来叫他,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凤烛年身边,加入他们的商议之中。
***
翌日。
也不知道是清晨还是傍晚,凤烛年迷迷糊糊的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她做了一场噩梦,梦中萧凤暄与她错身而过后,消失在了无止境的黑暗之中。她慌忙去寻,却只找见了他的残肢。
那一瞬凤烛年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是要炸开了似的,在胸腔里一震狂跳,激的她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身上不知何时出了一层冷汗,黏腻的贴在身上掠夺着她本就不高的体温。凤烛年茫然,耳朵里是令人头痛的耳鸣,与鼓动不歇的心跳一起吵得她有些反胃。还有些模糊的视野里,像是出现了她的床帐,像是她在千机门内的卧房,而自己只是累了,打了个盹一样。
想到这,凤烛年整个人突然打了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
“乌竹!乌竹!”她急慌慌的唤着右弦使的名字,“乌竹,郗嫱快,快出来,什么时辰了!容肆那边呢,有新消息吗?”
全然忘记了今夕何夕,而两位弦使早就被她分别指派了任务前去执行去了,千机门内,现如今只剩她一个江月阁主。
见没有人回应她,凤烛年也在管不了其他。她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异状,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整理好,就跌跌撞撞的就往外赶去。
口中呼唤的声音愈加急迫起来:“乌竹,不管了!我今天就要进渔阳救人!郗嫱呢?!快来给我易容!”
她声音里不多见的带上了颤抖,踉跄着边唤人出来边往大厅赶去。
“烛年?”
箫凤暄闻声同老臣们一起出来张望,在通道里看见了一脸着急的凤烛年。
“你醒了,怎么刚醒就跑出来了?”萧凤暄边问,边焦急的快步来到她身边。见她一身雪白里衣穿的松松垮垮的,脚上连鞋都未穿,垂目看她时似乎还能看见她精致的锁骨,萧凤暄整个人倏的怔住了。
同时愣住的还有凤烛年。
“你……”
她还没弄清楚,怎么睡一觉醒来,萧凤暄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然下一瞬,一件男子的外氅就兜头将她整个人裹了起来。
“咳,怎么刚醒过来就乱跑,身上的伤不疼了吗?”萧凤暄侧身,在狭窄的通道内,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凤烛年的身影。将身上,梁老将军给他御寒的大氅拽了下来,兜头罩在了凤烛年身上,将她裹了个严实。
见他用身体将人藏好,众老臣着才恍然回过神来。尴尬的偏过脸,讪讪的打了个招呼就钻回了厅里。
就连箫凤暄此时也是面红耳赤的撇开眼,不敢去看。手下将凤烛年包进大氅后,伸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带她回去她自己的房间。
凤烛年直到此时才如梦初醒一般,小声念了句:“是了,救回来了……”随后想起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面上也烫了起来。
此时她伤重刚醒,整个人还处在恍惚的阶段。往日里一贯挂在面上的伪装也还没反应过来,只本能的将脸埋进萧凤暄的臂弯,掩藏着自己的尴尬与羞涩。
萧凤暄见状,心疼之余又不禁升起一丝暖意。唇角不自觉的化开一抹笑来。
将她送回屋后,萧凤暄一直在她门外等她整理好衣衫出来。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同凤烛年说,却又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踟蹰间,凤烛年先一把拉过了他的手,对他道:“还有一个人你需要亲自见上一见。”
她没有过多在意萧凤暄的纠结,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到了一处看守严密的房间。
“这里面的人,是我给准备的你的第二件礼物。你可以自己决定他的一切,包括他的生死。”说着她伸手推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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