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的时候,整个军营里有官阶的武官都去大营里一起用餐,正式见过京城来的安郡王一行三人。
柳联因为腿伤问题,军中大夫建议他轻易不要挪动。柳联便让柳鸣鸾代替自己前去赴宴,毕竟缺席的话会显得很无礼。
柳鸣鸾穿的是普通的兵服,和在座穿武官的官服不一样,所以在宴会上虽然坐的很远,但肤色白皙,在众人之中也还是非常显眼。
安郡王以为柳鸣鸾在这种场合会很拘束,没想到一整场晚宴下来,柳鸣鸾落落大方,若是左右有人和她说话,她也坦然自若的回应。
“百里卿,你瞧这个姑娘,看着有点不一样。”安郡王悄声对身边的家佛说。百里家佛就是皇后的侄子。
家佛轻笑一下:“殿下,京城的乔小姐还不够你看的吗?”
“唉,好好的你提这事作甚?本王若心悦于她,何必躲到这边疆来。”
“殿下,其实我很好奇,乔小姐要人品有人品,要家世有家世,要才学有才学。整个京城,要说比乔小姐漂亮的,有,比乔小姐家世好的,也有,比乔小姐有才学的,肯定有。但要说样样都比乔小姐出色的,整个京城也挑不出来几个吧?”
“你对她倒挺上心啊,既有这心,不若你去让皇后帮你从中牵线。”
“殿下说笑了,我有这心,她没有啊,就好像她有这心,殿下你没有一样。怎么样才能把你这颗石头心捂热呢?”家佛做出孜孜以求的表情。
安郡王的侍卫秉钦在他俩身后验试送上来的茶食晚膳,听见家佛这句调侃,便俯身靠近说:
“王爷您都行了弱冠礼了,娶亲的事确实该考虑考虑了。”
安郡王没好气地对秉钦说:“天天跟在本王身边,就只知道观察这些?本王从小到大,接触的不是公主就是郡主、县主,真想娶亲了还需要考虑?”
家佛揶揄了一句:“嗯,是,女人堆里长大的。”
安郡王白了他一眼:“什么家世、样貌、才情,本王见得少吗?就是见得多了,才觉得这些女子也就这样,整天就知道后宅之事、风花雪月,也没见得谁比谁就更让人动心。”
家佛听了,指着安郡王对秉钦说:“看到没,你们王爷石头心,石头心。”
宴毕。
张将军宣布了北边的申国攻打云国的事。
话音一落,众将哗然。
一时间宴席上都是开心、解气的欢笑声。
安郡王冷眼看着这一切,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让大家说一下自己对云国目前被申国攻打一事的看法,以及觉得常国此时应该怎么做:“诸位将士尽可畅所欲言。”
有高兴云国被申国攻打的,并提议这个时候去攻打云国,让云国腹背受敌趁机和申国将其瓜分;也有幸灾乐祸地说应该袖手旁观,毕竟上次的战争云国让常国损失了不少兵力,多少将军因伤致残,多少士兵马革裹尸。
安郡王注意到柳鸣鸾面带思索,一脸沉静,便点名让柳鸣鸾说说看:“柳姑娘是女子,声音不如男子洪亮,到前面来回话。”
柳鸣鸾不慌不忙地走到安郡王案前不远处,行完礼后不急不缓地说:“小卒觉得这个时候我常国应该出兵帮助云国抵抗申国。”
此话一出,群情激愤。
曹镇将更是气得直接将桌上的酒杯拿起掷向柳鸣鸾:“真是一派胡言。”
秉钦见状,立刻大声呵斥:“谁人在安郡王面前无礼?”
曹镇将这才按捺住自己的火气,整个宴会的人也瞬间安静下来。
安郡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看向柳鸣鸾的眼神里露出丝丝惊讶,见柳鸣鸾毫不惊慌的立在原地,便示意让柳鸣鸾说一下具体想法和原因。
柳鸣鸾其实心里也噗噗地跳,偷偷抬眼只见安郡王面带肯定的温和笑容,便定了定心神,开口道:“如今云国被申国所攻,若常国袖手旁观,申国因之前并没有大规模战事,所以当下兵力强盛,一旦打败了云国,并将云国吞灭,那么我们常国将会面对一个更强大的敌人。”
“如果常国此时落井下石,让云国腹背受敌的话,云国也可能会就此覆灭,但我们常国自己的兵力也会因再起战事而进一步折损。这种情况下,如果申国乘胜追击,那么我们常国肯定会面临更大的损失。”
语毕,一片沉默。
安郡王则饶有兴趣地问柳鸣鸾:“你方才这番言论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你父亲的想法?”
“是小卒自己的想法。”
安郡王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下整个营房大厅里的所有人,良久才缓缓说:“柳姑娘很有想法,当今皇上也有此意。百里家佛,宣读圣旨。”
大厅里顿时跪倒一片。
百里家佛拿出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近察云国告急,狄戎犯境,虽锋镝未及吾疆,然唇亡齿寒,古训昭然。豺狼之欲岂有餍足?俟其噬云既毕,必转觑吾藩篱。着令北镇督帅,星夜驰援云境。王师所至,当戮力同心,助云国荡寇锄奸,复其桑梓。
更敕使节,持节往谕云主:两国接壤,休戚同躯。宜歃血为盟,约以兄弟;画疆而守,誓若金兰。务使边尘永靖,黎庶长安,共膺上天之庥。
钦此!”
安郡王说:“皇上胸怀天下,希望通过此次帮助云国攻打申国来和云国谈免战结同盟,让边境百姓安居乐业。”
说完,安郡王又把目光落在柳鸣鸾的身上,因为是坐着,而柳鸣兰站着,正好能看到柳鸣兰的眉心有个伤疤,好奇地问:“柳姑娘眉心那点是天生的胎记?”
柳鸣鸾不好意思地说:“这是被□□伤留下的疤痕。”
家佛略一思索,说:“是不是流了很多血,伤口也很难愈合?”
“啊?对,是的。百里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三棱锥形长□□出的伤口留下的疤痕,这种三棱锥枪头比起菱形枪头具有更强的杀伤效果,造成伤口难以愈合且出血量更大。这种长枪我们常国一般不使用,虽然杀伤力大,但是枪头易崩口折断。”
是的,常国用的枪头是棱形。
安郡王又问:“所以,你是在战场上留下的?”
“……是。”柳鸣鸾有点心虚的低声回答,作为一个士兵在脸上留疤了,确实不是什么值得大声回答的事。
安郡王盯着柳鸣鸾的眉心,沉默了片刻,说:“其实,在来军营的路上已经听驿丞说过,这戍边的军营里有一个女兵。见到你真人的时候,明显感觉得与想象中不一样,还以为只是挂名的高挑女子,如今听姑娘一番独到见解,再见姑娘眉心伤疤,才真知姑娘不是一般女子,且远胜一般女子。”
柳鸣鸾回自己的位置上去时,眼睛余光扫过,只见丘录事偷偷竖起右手大拇指,对她露出赞赏的目光。
下午柳鸣鸾从丘录事那里知道安郡王他们此番是为外交军务而来时,就想到京城那边肯定不会落井下石或者袖手旁观。当然,具体分析的条条框框,确实是柳鸣鸾自己的想法。
安郡王说:“和云国结盟的消息已经在本王离京时就向云国发出,相信几天之内就会收到云国的回信。一旦云国答应结盟,张将军,请在收到消息一天之内定下出兵援驰云国的将领和士兵名单。”
云国肯定会答应的,所以不用等回信,张将军第二天就开始拟定名单了,由曹镇将挂帅领兵。
晚上,柳鸣鸾耍练完陌刀,正要收拾好武器回去,就听见有人说:“真是: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回头一看,沙场边上站着安郡王和他的侍卫秉钦,柳鸣鸾赶紧上前行礼。
安郡王点头示意后,微笑着说了一句:“楼下公孙昔擅场,空教女子爱军装。”
虽然见安郡王的次数不多,但是柳鸣鸾发现了,安郡王和西北这一片的人说话不一样,安郡王说话文绉绉的,比如现在,说的就是柳鸣鸾不大听得懂且要比较费力才能听得懂得的。
为了不尴尬,柳鸣鸾只好陪笑一下。
安郡王见状,饶有兴趣地问:“柳姑娘,本王已连续几日发现,其他士兵均已休息时,你总会在沙场多操练一刻。”
柳鸣鸾有点惊恐:“是小卒舞刀的声音惊扰到郡王殿下了吗?”
“那倒没有,就是好奇姑娘为何总要多操练一会儿?”
柳鸣鸾有种无力感,哪有什么为何啊?就是想练呗,想让自己更强呗,就是喜欢呗,但是对安郡王不能这样回答,人家位高权重、皇亲国戚,只好郑重地回答说:“因为军中都是男儿,我作为女子,想要有跟他们一样的表现,自然要多练。”
安郡王对这个回答好像很满意,说:“柳姑娘真是一个很努力向上的女子。”
向不向上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普通人肯定是要努力向上啊,又不是每个人都有一个长公主的母亲和一个做皇帝的舅舅。
“谢安郡王夸赞。”柳鸣鸾回道。
“去往云国的名单上可有姑娘姓名?”
“昨日张贴的文榜上没有,今日看又加上了。”
“哦?是姑娘自己去争取的?”
“没有,我既然主张去援助云国,不去也不合适,虽然一开始没有我名字,想必是张将军思量之后又把我加上了。”
说完,眼见安郡王好像又要开口说话,柳鸣鸾立刻说:“此刻天色已晚,安郡王赶紧回去休息吧,小卒先行告退。”说完作揖行了个军礼,便立刻走开了。
安郡王倒是也没说什么话挽留,不过他身边的侍卫算是看出来了,安郡王对这个叫柳鸣鸾的女子很感兴趣,这种身形高挑、身姿矫健的女子,京城确实没见过,不禁心里暗道:看来有人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惜啊,门第太低,只能做个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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