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一辆马车被拦下。
“大胆!这是嘉玉公主的马车,还不赶紧退下!”马车旁的侍女面对拦路的士兵毫无胆怯反倒是面露张扬,与萧瑛那跋扈的样子简直是如出一辙。
士兵自然也不想得罪嘉玉公主,这宫中谁人不知她的名声,别说他们这些个小士兵,就连其他皇子在嘉玉公主面前也讨不着好处,但职责所在他还是要秉公执法。
“还请公主出示出宫的令牌。”
那侍女见这士兵如此执拗,气不过,还想说两句,不料马车内有人掀开帷帐,露出一张稚嫩明媚的脸。
她高傲得抬起下巴:“狗奴才,连本公主的马车都认不出吗?果儿,啰嗦什么,要牌子给他便是,别耽误本公主出玩,若是晚了时辰本公主就将你们全都抓进地牢打死!”
萧瑛的这一番话让这几个拦路的士兵一阵冷汗,好好的例行检查,怎么还要死要活的。
闻言,果儿傲着脸将令牌递给他,说话的时候语气也不和善:“给你!看完马上放我们通行。”
“是是是。”
士兵赶忙看了眼令牌,确认没什么问题,也顾不得检查马车内的情况就通行了。
随着马车驶出皇宫,只见一双手掀开帷裳,探出一张新奇激动的脸。
“你怎么每次出来都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萧瑛吃着糕点,一手撑着脑袋,看着对面那个东张西望像小鸟放出笼子的江稚鱼。
而江稚鱼则一眨不眨看着热闹的市井,她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热闹的烟火人间了。
“公主,谁让我太久没有出宫上街了,记得上回也是你带我出来的,如今想想都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她这般说,目光还是舍不得街上的热闹,看了一眼公主马上又看回外面。
萧瑛见她这样子,真是又嫌弃又好笑,嘀嘀咕咕一句:“太子哥哥是把你关傻了吗?怎么像是没见过人一般。”
这话江稚鱼没听见,她整个心都扑在市集上了。
随着一路时不时的掀帷裳,很快江稚鱼就注意到了今日马车去哪了。
“沈府?”
江稚鱼回头看萧瑛。
萧瑛理所应当地点点头;“不然呢?”
见江稚鱼还是不解。
她咬着汁嫩水果继续:“不然我费心思将你从宫里偷带出来做什么?除了来见青舒,还能做什么?”
“公主,上回你将我带出宫,太子殿下可是罚了你禁闭,你怎么还敢?”
江稚鱼不是怪罪她,也不是威胁她,她真的只是好奇罢了。
“而且,你还要我换回女装…”她顿了顿道,“难不成我也要见沈小娘子。”
“没想到你还挺聪明。”萧瑛认可地点点头,“太子哥哥不会知道的,我可是偷偷藏着你带出来的,放心好了。”
这可不一定。
江稚鱼撇撇嘴。
恰好马车停下了。
她起身掀开帷帘,回身道:“跟上。”
江稚鱼起身跟上。
随着萧瑛带她进入沈府,走入后院,在即将见到沈云黛之前,江稚鱼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我到底是去做什么?为什么要带我见沈小娘子?”
萧瑛抬手示意身边人退远一些后才低声告诉她:“我叫你来,定然是有忙需要你帮,你别问这么多,等会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见萧瑛神神秘秘,江稚鱼也只能先闭嘴。
叩叩叩——
几声敲门,里面很快传来脚步声,打开门是一位侍女,身姿细长,眉眼几分书卷气。
这侍女见到几人并不意外,反倒微微退后屈膝,淡淡道:“公主万福,我家姑娘已等候多时。”
萧瑛点点头,让跟来的宫女侍从守在屋外,然后带着江稚鱼进到屋内。
而这些个侍女宫人也见怪不怪,安安分分守在屋外等。
屋内随着侍女带路,两人很快见到在桌前品茶的沈云黛。
今日在家中,她的衣着比在外面更加舒适清淡。
江稚鱼一进去,就与她对上视线。
“江姑娘。”沈云黛道。
她也点点头:“沈小娘子。”
“你二人真是有意思,明明是情敌,每次见面却又客客气气,外人瞧见哪能想到是这样的关系。”萧瑛打趣,但这回语气不比之前尖锐,反倒是真心想调侃几句。
江稚鱼尴尬地咳了咳,她不知沈云黛是如何想的,但至少她自己并不讨厌也不排斥沈云黛,只是有时候一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有些不知如何自处。
“江姑娘请坐,不必在意她的话。”沈云黛却轻轻一笑,无甚在意。
她好像一向如此淡然。
江稚鱼忽然想到那日她被挟持,她也不曾惊慌尖叫过,甚至是压下恐惧想稳住刺客的情绪,似乎无论何种情况何种境遇,她都能不动声色,泰然处之,外人也猜不透她心究竟是如何想的。
一屋子除却三人,旁人都退到外边了,想必是要说些私密话。
江稚鱼顺势坐下,倒是不周旋直接开口问:“不知沈小娘子找我所谓何事?”
沈云黛还未开口,萧瑛先接嘴了:“她实在是一时找不到人,所以我才请你来的,有什么问题青舒你同她说。”
“其实,也不是很严重的事,只是女子秘事,不便他人知晓。”沈云黛如是说。
闻言江稚鱼抬眸看了眼她,然后细细打量一番,还真瞧出些不同。
“沈小娘子,可是近日多梦,日渐困乏,食欲不振。”
沈云黛微愣:“确如你所言。”
江稚鱼道:“可否让我把脉看看。”
沈云黛点点头,伸出手,江稚鱼四指并拢沉心为她把脉,片刻后她又看了她口舌,问了些问题便道:“沈小娘子可是月事迟迟不来,胸闷腰沉,故此烦恼。”
此话一出,对面两人皆是一愣,萧瑛更是咋舌:“没想到你还真有些本事,什么也没说你就知道她求什么病了。”
江稚鱼轻笑,也不得意,同她二人解释道:“沈小娘子起先便告诉我了,女子秘事,我心中就有几分明目,再几番望闻问切我就知晓沈小娘子所谓何事了。”
“不过…”江稚鱼微顿,面露不解,“此等事,沈小娘子大可找其他女郎中瞧瞧,何必专门将我从宫中带出来问病。”
没想到这话说罢,萧瑛深深叹气,沈云黛也有些难言之色。
“怎么了?”江稚鱼道。
萧瑛看了眼沈云黛,又是生气又是无奈道:“自那日寺庙一事,青舒家中长辈便对她颇有微词,大意是觉得她一个女子发生此等事实在是有损清誉,青舒本就受惊后心绪不宁,他们不但不体恤还多有责怪,一来二去,她忧思重,月事又迟迟不来,若为此仔请郎中,他们只会道青舒多作怪,又要惹来是非。”
听萧瑛说罢,江稚鱼简直是不可置信,这也太荒唐了!
为了救人被挟持,不心疼她安抚她,怎么还怪罪她?这沈家人未免也太过分了。
江稚鱼想着也忍不住说出口:“什么清誉?那算什么值钱的东西?女子安危,为救挚友不顾生死的情谊比那虚无缥缈的东西要珍贵上千万倍,这些世俗恶习的清道夫,简直是愚昧至极!”
“你!”萧瑛吓得站起身,她被这番震住,觉得她说的话大逆不道,可又觉得她说得好像没错。
青舒的安危,为救自己不顾生死的情谊比这些什么个什么清誉要重要得多。
这些话她自己没想过,但今日江稚鱼这般说出来,她才有些恍恍惚惚意识到,好似是说出了她心里话。
一旁的沈云黛更是久久怔在原地,心头猛颤,不知如何作答。
她自小生活在礼教制度下,家中教诲,父母之命,她从来不敢违抗,只道循规蹈矩,为家族兴亡而活,如此离经叛道之言,她连想都不敢想。
沈云黛缓缓回过神,只是眼中有些落寞:“江姑娘总是这般的不一样。”
江稚鱼看向她,沈云黛目光落在地上,脖子上的刀痕已经淡得看不见了,可那种被刀架在脖子上的身不由己,却始终横亘在她心头。
“我是沈家的女儿,虽荣华富贵却万般不由己,而江姑娘虽是天地孤女,却是自由身,了无牵挂。”
沈云黛的话轻飘飘却让人觉得格外沉重,就连一向闹腾的萧瑛也没了声音,只静静坐在一旁,自小相伴,除却沈云黛自己,怕是只有萧瑛能明白她的个中滋味。
沈云黛只是家族荣辱枷锁下的一个傀儡罢了。
开完药从沈府离开,江稚鱼也没来之前的兴奋。
她脑中总是闪过沈云黛眉间的愁容,心头涌现出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在这个世间,在这个皇权父权压迫下的家族里,一个女子的生死是抵不过她的清誉和名声的。
以至于出了事情人人都责怪她,连她也难以启齿自己的苦楚。
或许是马车内太过于安静,萧瑛忍不住叫她:“喂,江稚鱼,你拉着个脸做什么?难不成你也有这样的苦恼?”
江稚鱼鲜少冷淡漠然但时候,她一向是个温和爱笑的,但今日她实在是笑不出来,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她掀开帷裳看向街上的人来人往,惆怅又无奈:“医女,贵女,孤女,这世间的女子怎么都如此的身不由己。”
“你又在说什么?”萧瑛每次听她说这些话,心里总酸酸的,好似有什么啃食着心口,说不上难受但又觉得闷闷的,像有什么郁结在此。
“没什么。”江稚鱼不再多说,在这样的世道,糊涂也就糊涂吧,或许命运能放过她。
正出神想着事,街道上突然有些闹腾,江稚鱼回神看向发出声响的地方。
有个乞丐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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