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他说过千千万万次,仿佛他的心也千千万万次不安。
江稚鱼抱住他,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想给他一些安全感。
“羽珩,我在这里,我就在这。”
他问:“永远不会离开吗?”
江稚鱼想,她回答不了永远,因为这似乎要用一辈子去承诺,可她还不够明白,还不够理解这段感情。
她只能告诉他:“此时此刻,我想我是愿意留在你身边的。”
人总是贪婪,想要太多,如果他们之间有一个人能明白如何去爱,或许这条路不至于走得如此磕磕绊绊。
夜色朦胧,烛火跳动,相拥的距离一直都如此的近又如此的远。
一番安抚后,江稚鱼想起下午的事便与他说了一通,中间隐去了沈府的事。
“我原以为医馆的救人是为救天下人,可没想到多得是没钱看病的人在受苦,京中医馆看诊昂贵,药材更是如此,普通人家病了只能是熬着,这样的世道如何济世救人?”江稚鱼说着话,脑海中都是下午在医馆见到的情形,来看病却舍不得抓药的,没钱只能苦苦哀求的,甚至有病到无法忍受才来结果却已是恶病缠身的。
她忍不住叹气,只觉得越是入世越感到自己的力量微弱,时代的洪流碾来不可阻挡,许多事她都看在眼里却改变不了。
萧钰也看出她的忧虑,伸手抹去她紧蹙的眉头:“我倒不知,你还是个忧国忧民的。”
江稚鱼苦笑:“我再如何忧国忧民,没有权能做的还是太少,可你不一样你是太子,你能改变的事情有很多,若是你,你有什么办法?”
这番话若是之前,江稚鱼是不会这般坦诚与他相告,但如今每日相伴,夜夜互诉,总归是有一些不一样了。
萧钰听罢,抬头轻笑:“你如今胆子是越发大了,都这般明晃晃不遮掩地将主意打到我身上。”
闻言江稚鱼低眉一笑,这话不假,她确实是想借他之手达到自己的目标,于是她半是哄半是商量:“羽珩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所以你就告诉我吧,若是你,你当如何?”
面对她,就如萧钰自己所言,只要她有那么一丝一毫的真心相待,他都会心甘情愿地顺从她。
萧钰稍加思索:“京中医馆大部分与太医署有关联,为的是额外稳定的钱财来源,你想降低费用帮助平民百姓,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怕会惹来意想不到的阻挠。”
闻言江稚鱼皱眉:“难道就继续如此,一个医馆令平民百姓不敢来看病,没钱来看病,那还叫什么医馆?还救什么人?”
“改变这一切绝非一日之功,若是我,必从长计议,适当时候将其连根拔起。”萧钰虽是这样说,但他也知晓她性子,想要做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要做的。
“这样,我替你寻个由头让你能有几日到宫外医馆看诊,能如此帮到他人,也好过让你在宫内胡思乱想。”
听到他这样说,江稚鱼实在是喜出望外:“当真!你愿意让我出宫?”
以前别说出宫,她连云禾殿都不许出去,如今萧钰一再放权,让她去太医署去宫外,似乎变了许多,又或者对她信赖了许多?
萧钰见她如此开心,心里也不免欢喜,但还是有些幽怨的。
他直言:“自然是不愿,可你难得有求于我,我若没能顺你心意,你定要冷上我几日,如此又是我一人神伤,还不如让你开心些。”
听到他这般说,江稚鱼愣了愣,他竟如此在意自己。
“不过。”
江稚鱼看他,萧钰道:“你一人在宫外,我总归是不放心,往后你出宫,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若遇到危险或棘手之事他会帮你。”
“可我不认识他,我怎么知道谁是来帮我的。”江稚鱼问,心里却在想,难不成这就是贴身暗卫吗?
“你会知道的。”萧钰答,随后又叮嘱,“还有,即使出宫你也不可换回女装,你如今是男子身份,医馆也是太医署的地方,千万小心不要露出马脚,另外你额间朱砂万不可去,明白吗?”
“这不换女装我明白,这朱砂为何也不许?”
萧钰微叹,敲她额头:“医馆病气重,朱砂可辟邪,我只愿你事事平安,长命百岁。”
他总这般说,似乎是怕极了她会香消玉殒。
看来那时的“死”,于他而言是一场过不去的梦魇。
…
太医署在宫外有几亩草药圃,药学部时常要去往宫外学习,而她是医学部,按照制度是不能去随药学部去往宫外的,但有太子在其中帮忙,她以太子药童身份兼修两门,便可以随着他们一同出宫。
虽然这样累了些,一三五日在太医署学医科,针灸科,按摩科,二四六得出宫学药草,时不时还要去医馆帮忙看诊,但如此双修,药理加上实践,她的医学能力倒是长进不少。
出宫的次数多了,萧瑛有时不方便出宫也会让她给沈云黛带些书信,一来二往几人之间倒是亲近了些。
有时候江稚鱼也会给沈云黛差来的侍女带些药剂回去,用于调养沈云黛的身体。
一次她照常收下沈云黛的信带给萧瑛,过了好些天,萧瑛都没再叫她送信。
她想许是没什么事要说了又或者写信这事没什么乐趣了,可过了几日,萧瑛又叫她过去送信。
“公主,前些日子怎么没送了?”
江稚鱼收下信,瞧见她神色不太好,正想仔细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病症,不想萧瑛躲过身,坐在椅子上神色恹恹。
她道:“你送你的,问这么多做什么?”
江稚鱼察觉到她心情不太好,联想到出宫那几日沈云黛的侍女溪儿也几次来寻她,言语闪烁。
她渐渐意识到,这两人是不是闹别扭了。
于是她接过信也不多说,转身打算离去。
不想,萧瑛突然叫住她。
“等等。”
江稚鱼回过头。
萧瑛的脸颊似有些消瘦,眼下也有乌黑。
没休息好吗?
“江稚鱼。”
她应道:“公主请说。”
萧瑛敛下眼眸,惆怅百转:“当你知道太子哥哥会娶另一个人,或者说,他会喜欢别人,你是如何想的?”
江稚鱼一愣。
她是如何想的?
那时她被锁云禾殿,每日消沉,知晓此事的时候更多是一种荒谬和无力。
她觉得自己很可怜,居然要和不爱的人共度余生,而这个人还要娶别人,她一辈子都要被困在深宫里与寂寞蹉跎。
如今回过头来再去想,除却对自己的自怜自哀,她心中还有何种心情?
江稚鱼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反问她:“公主为何这样问?”
萧瑛不答,缓缓走到她身前,似是深陷困境想要一个解惑:“你嫉妒吗?嫉妒她吗?”
嫉妒…
江稚鱼忍不住退了退,心中颤颤,她会嫉妒…沈云黛吗?
为什么?
“为什么嫉妒?”她胡乱开口,脑子乱了。
萧瑛忽然露出一丝痛楚,直直看着她:“因为,她抢走了你喜欢的人。”
天空忽然暴雨。
医馆内一时空闲。
江稚鱼整理药材的手渐渐变缓,脑子乱糟糟,满是晨间萧瑛说的那些话。
嫉妒…她嫉妒沈云黛…
她有吗?
在那个时候,除却对命运的不甘,对萧钰的不愿,她有过嫉妒吗?
嫉妒她抢走了…喜欢的人…
“大夫?大夫!”
突然一声呼喊将江稚鱼唤回神。
她慌忙抬头应道:“在,在,怎么了?”
那对面的姑娘笑开颜,罗锦繁复,花钿鲜艳,眉眼明艳隐隐有股英气。
身边跟着几个下人。
瞧着就是个金枝玉叶的贵主。
女子见江稚鱼呆呆愣愣,忍不住打趣:“这位小郎君,这是医馆,你说我怎么了?能不成是来躲雨的。”
女子说话高昂,一时听着倒不知道是不是怪罪,江稚鱼惶然赶忙躬身:小娘子莫见怪,适才我一时分神了才问得冒失。”
不料女子闻言却大笑:“你这小郎君真是有趣,我李颂安怎会为此等小事见怪。”
说罢,李颂安敲敲木桌道:“小郎君,适才我瞧见一位老人摔倒,不方便起身,可否请你随我去一趟?”
“老人?在哪?伤得严重吗?”
雨天路滑,老人摔倒可不是小事,江稚鱼想到这点不免语气急了些。
那李颂安一听,先是一愣,随后露出欣赏的目光。
“我瞧不出什么病症,还得小郎君亲自去一趟方可知晓。”
“行。”江稚鱼点点头,她紧着与医馆内其他人说明情况,然后带些可能用得着的东西便疾步朝她过来,“小娘子请带路。”
医馆外,仍是暴雨连天,寻常人都避着雨不愿多事,而这瘦弱的小郎君什么情况也不了解背起个药箱,一心只想着去救人。
李颂安看在眼里,很是满意,她勾唇一笑:“小郎君随我来。”
两人迎着暴雨驱车前往那处,只见一位浑身湿漉的老奶奶不安地靠在屋檐下,脸色难看又焦急,忍着痛楚几次想起身。
待到马车一停,江稚鱼急急忙忙便下车了,她冒着雨跑到那老奶奶面前询问情况。
几下查看后,发现应当是摔倒骨头了。
江稚鱼忍不住叹气,这样的年纪伤到骨头是很难养好的。
身后的李颂安也跟了上来,同她解释此人是什么情况:“老人家说自己有急事,怎么也不肯去医馆,我本打算将她直接带走,不承想老人家根本动不了,于是我便小心着移动一点点位置,让她能在一旁的屋檐下避避雨,再请大夫过来治病。”
江稚鱼点点头:“你做得很好,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好在她来之前就已预料到是伤到骨头才不好动弹,带的也都是这些药。
她小心着去摸骨,老奶奶疼得龇牙咧嘴,却握着她手道:“大夫,我不要紧的,随便弄点药让我能起来就行,我家里还有急事,我得赶紧回家一趟。”
“老人家,骨头伤着了不能乱动,等我固定好,你还得去一趟医馆。”
老奶奶一听到还要去医馆,脸色更加焦急了:“大夫,我现在不能去医馆,我家姑娘难产了,我得回去,我得回去,我不在她可怎么办?”
难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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