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林间箭啸响起,从某处飞出一支冷箭,直接射断了这支箭。
“来人!全部拿下!
江稚鱼循声望去。
黑夜里,他握着弓箭从林中纵马而出,直接挡在江稚鱼身前。
一刀长剑挥出:“谁敢上前试试!”
紧接着四周围满官兵,迅速改变了局势。
白马上,玉面修罗,一袭赤色朝服,想来是急急赶来,那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杀意。
“萧钰…”江稚鱼愣愣一声,声音已经带上哭腔。
他马上回过头,瞥见她身上的血迹瞳孔一缩,但很快发觉,这不是江稚鱼的血,是…
月婵的血。
“咳咳——”月婵被胸腔涌出的血呛到,鲜血咳出溅在脸上。
“月婵!”
江稚鱼慌忙抱着她,月婵的脸上毫无血色,瞳孔涣散,气息更是微弱到要消失。
她是大夫,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月婵现在是什么情况。
眼眶涌出眼泪,江稚鱼抱着她害怕到浑身发抖:“月婵,没事了,我们安全了,我带你回去,我带你去太医署,我来救你,我一定能救你!”
“姑娘…”月婵摇摇头,明明眼睛几乎睁不开,胸口很疼后背也很疼,她却抬手抹掉江稚鱼流下的眼泪,轻笑着安慰,“奴婢没事,奴婢想躺下来休息一下,就让奴婢躺一会吧。”
“不可以,月婵,我们不能躺在这里,你不要睡,我们回去,我去给你处理伤口,月婵你不要睡,月婵…”
江稚鱼清晰地感觉到月婵的生命正在消逝。
火光闪烁,萧钰站在那,看着这个无法改变的结果。
月色从树梢斜下,落在月婵的眼眸,她的呼吸越来越浅,很想就这样睡过去。
可她舍不得。
舍不得为她落泪的人。
她从未遇到过江稚鱼这样好的人,可她却背叛了她。
也许是要死了,月婵不想再骗下去。
“姑娘,月婵骗了你。”
从云禾殿相劝那次开始,她便有了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日夜监视姑娘言行,将她一切事无巨细汇报给太子殿下,引导姑娘依赖太子,接近太子,将所有不利于两人关系的事都解决掉的眼线。
作为太子的人,这些是她本就该做的事,本就该听命的事,却在与姑娘的日夜相伴中逐渐生出愧疚与不愿。
她不想骗姑娘,她也不想瞒着姑娘,姑娘这么相信她,什么都愿意告诉她,可她却辜负了姑娘的信任,将姑娘的心思想法全都告诉了太子。
姑娘说她们是朋友,一直真心待她,可她却伤害了她。
而姑娘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
月婵眼眸停住。
姑娘知道?
江稚鱼流着泪又努力笑着去拉月婵的手贴在脸边,去感受她掌心的温度:“月婵,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你骗了我,知道你是太子的耳目。
可她已经不在乎了。
月婵忽然明白为什么姑娘这几日对她如此冷淡。
原来她早知道了。
“姑娘,你恨我吗?”
恨她的欺骗。
“不,我不恨你,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月婵,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你像我的姐姐,我怎么会记恨自己的姐姐?”
月婵笑了,她笑着就哭了,眼泪从眼角滑落。
真好。
“姑娘,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像她这样一个卑贱的奴婢,居然也能得到这样的爱。
月婵将气沉沉地呼出,眼前的景象模糊到什么也看不清,而身体的疼痛也渐渐消失,一些过去的回忆突然在脑海中浮现。
“小时候,奴婢一直想要一个妹妹,可母亲说女儿家不值钱,后来奴婢就进了皇宫,吃了很多苦,挨了很多打,遇到了很多很坏的人,直到遇到姑娘,姑娘是奴婢见过最好的人,会在意奴婢吃过的苦,挨过的打,受过的委屈…姑娘说奴婢像你的姐姐…奴婢真的好开心…”
或许在她心里姑娘也早就不是主子了。
“原谅奴婢的僭越,在月婵心里,姑娘就是奴婢的妹妹,奴婢愿意一直照顾姑娘,一直陪在姑娘身边,希望姑娘长长久久地活着…”
月婵说着话又咳出血,江稚鱼慌慌张张擦去她嘴角渗出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完,她哭着眼泪如雨下:“月婵…我们都要长长久久地活着,都要好好活着,你不要睡,不要睡好不好…”
“奴婢可能做不到了。”
月婵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好像灵魂就要飞出□□,再也没有束缚。
“奴婢想死了以后想变成风,变成自由的风,如此便能在姑娘治病救人的时候,回到姑娘身边替姑娘吹去疲惫。”
“不!你不会死的!月婵不要…不要死…”
月婵努力睁开眼想最后看一眼姑娘,想抬起手:“姑娘,你还记得奴婢叮嘱你的话吗?”
江稚鱼眼角的眼泪滴落。
她记得,她当然记得。
“不可辱骂太子,不可直呼太子,不可顶撞太子…”
月婵轻轻摇头。
“不…”
努力抬起的手在她脸颊一触,最后只剩一声叹息:“…不要哭。”
手腕随之沉沉垂在地上。
她再也不能替姑娘擦去眼泪。
…
秋雨淋漓,灯火阑珊。
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蔓延在宫中每个人的心头。
中宫病重,太医署人人自危。
有心之人在其中搅弄风云。
江稚鱼能做的只有不停的试验,不停的忙碌,她的眼泪只能在那夜林中痛哭流尽,回到宫里,还有人等着她去救。
她绝不能就此颓废。
绝不能辜负月婵的牺牲。
太医署内,药童太医往来提炼药物,江稚鱼日夜守着,干涩的眼眶布满红丝。
身边的太医见了劝她回去休息一下。
“不行,没有时间了,病人不会等你,我必须要第一时间看到成功,第一时间送到皇后娘娘手里。”
江稚鱼盯着药,查看提炼出的是否达到要求。
“再试一次,这个不合格。”她走到另一边,拿来黄花蒿,“一定要取最新鲜的黄花蒿嫩叶碾碎,不能水煮,要用白酒浸泡,搅拌,狡榨,然后过滤掉药渣,才能得到一杯浑浊,气味刺鼻浓烈的青绿色酒液。”
正说着,有药童欣喜地叫道:“余郎君!快来瞧瞧,这杯可行了?”
江稚鱼一听赶忙跑过去,她仔细嗅了嗅,几番查验,终于面露喜色:“对!就是这样!”
她拿着药,同身边人大喊:“快!快送去给皇后娘娘!”
大雨溅起水花,一行人脚步匆匆踏过水洼,步入立政殿的门楣。
殿中,太医署院署太医令在替皇后稳住心脉,屏风内端水送药的宫女进进出出,屏风外,正坐着圣人,太子,公主。
四周跳动的烛火在不安地燃烧。
直到殿门打开,太医署的人风雨侵袭,疾步跪倒在圣人面前:“圣人!药成了!药成了!”
江稚鱼立刻将青绿酒液高举头顶,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
萧瑛解开眉头愁容,看向圣人。
“张太医你来看看。”圣人示意。
张太医上前查看,他闻了闻紧蹙眉心:“用酒送药,药性太猛,皇后娘娘恐怕遭受不住。”
江稚鱼一听赶忙跪着上前:“圣人,用酒送药,虽然性猛,但如此可迅捷直抵病所,让药力即刻散于全身!”
说罢江稚鱼看了一眼萧钰。
他心领神会,躬身道:“圣人,娘娘病急难熬,此方虽猛但最为快效。”
哪怕太子不点明,众人心下也都知晓,皇后娘娘如今是危在旦夕了。
萧瑛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其他,她快步跪在圣人身边,哀求:“阿耶!如今已再无他法,就让他去试试,让他救救娘娘吧!”
此时里头宫女急急而出,跪在众人面前:“圣人,娘娘呕吐不止,又开始说胡话了!”
疟原虫入脑了!
江稚鱼冷汗直下高喊:“圣人,娘娘已疟疾入脑,命悬一线了!”
“圣人!”
在众人一番劝说下,圣人终于下令。
“救人。”
江稚鱼赶忙送进去,她将酒汁缓缓送入娘娘口中。
“此药需要几个时辰才起效,在此期间要时刻注意娘娘情况,还有娘娘高烧体虚,要补气血,还请端来糖水服侍娘娘喝下。”她看向一旁宫女,那人马上端来。
江稚鱼再度喂娘娘喝下,而皇后娘娘此时正高烧不止,汗水布满全身,江稚鱼接过宫女的手巾替娘娘擦拭,只见娘娘眼珠乱转,嘴里念念叨叨:“稚儿,稚儿,阿娘在这里,阿娘来了…”
听到相似的名字,江稚鱼一下顿住了,她望着这位尊贵娟丽的女子,想从中看出什么,却只有一张面露痛苦的脸。
稚儿…
谁是稚儿?
几个时辰过去了,娘娘的高烧退去,渐渐睡得安稳。
张太医替她把脉,心脉平稳,算是稳住了。
他起身与江稚鱼商讨一番,确认了情况病情和治疗方法,便去向圣人回命。
萧瑛与萧玹也进来看过,走之前萧瑛还握住江稚鱼的手,目光复杂,最后朝她微微屈膝算是一切不在言中。
两兄妹转身离开。
“太子殿下。”
江稚鱼忽然低声叫住了萧钰。
萧瑛看了眼他,先一步出去。
但皇后身前还有其他宫女,江稚鱼不好多说什么,她嘴角微微抿起,躬身行礼。
多谢。
不管是林中相救还是刚才的相劝。
萧钰帮了她很多。
看着她,萧钰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唇边一丝苦涩无奈地笑。
如此冒险之事,她却一再冲动,怕是只有他一人在担惊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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