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趣”书店里,阳光透过积灰的玻璃窗,在漂浮的尘埃中切割出安静的光柱。我正蹲在书架最底层整理一批新收的旧书,动作刻意放得很轻。
门口的风铃响了,伴随着熟悉的、带着笑意的交谈声。
“都说了这家店小,不一定有你要的那本绝版画册。”是江屿的声音,清朗温和。
“万一呢?阿屿,你得相信我的直觉。”林修远的语调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
我维持着蹲姿,身体僵硬,像被钉在原地。透过书架的缝隙,能看到他们走了进来。江屿穿着干净的校服白衬衫,肩线挺括;林修远则是一件黑色T恤,姿态随意。
林修远径直走向艺术类书架,江屿跟在他身后。他们停在不远处。
“没有。”林修远扫了一眼,有些失望地撇撇嘴。
“早跟你说过了。”江屿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纵容。他随手从旁边抽出一本建筑图鉴翻看着。
林修远却似乎对书失去了兴趣,他的目光落在江屿低垂的、专注的侧脸上。他悄无声息地凑近,从身后环住江屿的腰,下巴亲昵地搁在江屿的肩上。
“喂……”江屿身体微微一僵,耳根迅速泛红,压低声音,
“别闹,在外面。”
“没人看见。”林修远低声说,呼吸拂过江屿的耳廓。
我的指尖抠紧了手中厚重的书脊,木质地板传来的凉意钻进膝盖。
林修远侧过头,飞快地在江屿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很轻的一个吻,却让江屿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转过头,瞪了他一眼,但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真正的怒气,只有羞赧和一丝……无可奈何的甜意。
他飞快地瞟了一眼门口方向,确定没人注意,才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林修远,低声道:“走了!”
林修远得逞般地笑起来,松开他,顺手揽住他的肩膀,两人一起朝门口走去。
风铃再次响起,他们消失在午后的阳光里。
我依旧蹲在原地,直到双腿麻木。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江屿身上淡淡的松木味,混合着旧书店固有的陈腐气息,令人窒息。我低头,看着手中那本被我不自觉攥出褶皱的书封,慢慢松开手,指节泛白。
*
放学后,我去实验楼交还之前借用的器材。天色将晚未晚,呈现一种朦胧的灰蓝色。绕到楼后,准备从偏僻的侧门进去,却在那棵巨大的、枝叶繁茂的榕树下,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江屿被林修远困在树干和他之间。
林修远一手撑在树上,另一只手捧着江屿的脸,正低头吻他。那不是书店里蜻蜓点水的触碰,而是深入的、缠绵的亲吻。江屿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微微仰起的、白皙的后颈,线条脆弱又顺从。他的一只手无力地搭在林修远的臂弯上,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蜷缩。
夕阳的余晖穿过枝叶的缝隙,在他们周身投下破碎的光斑。画面竟有一种诡异的、让人心碎的美感。
林修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睁开眼,余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僵在不远处的我。他的动作没有停下,反而更加深入,甚至带着一种无声的挑衅和宣告。他搂在江屿腰间的手收紧,让两人的身体贴合的更密不可分。
江屿似乎完全沉溺其中,并未察觉我的存在。
我像被一道惊雷劈中,动弹不得。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心脏处传来尖锐的疼痛,比任何一次霸凌带来的拳头都要猛烈。
最终,我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器材都忘了还,从另一个方向仓皇离开。那个黄昏,灰蓝色的天空,榕树的剪影,以及那对缠绵接吻的身影,成了我记忆中一道深刻而屈辱的烙印。
*
一次模拟考后的下午,大部分学生都提前离校了。我因为值日,留在教室打扫卫生。空荡荡的教学楼很安静。
当我提着垃圾袋准备去倒掉时,经过走廊尽头那间常年闲置的乐器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低的、熟悉的笑语声。
鬼使神差地,我停住脚步,透过门缝向内望去。
江屿和林修远坐在窗边的地毯上,身边散落着几本乐谱。夕阳将整个房间染成暖金色。林修远正拿着一个小提琴琴弓,笑着去挠江屿的痒痒。江屿一边躲闪一边求饶,脸上是毫无阴霾的、灿烂的笑容,那是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全然放松的快乐。
闹着闹着,笑声渐渐低了下去。
林修远放下琴弓,双手捧住江屿的脸。江屿没有再躲,只是微微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林修远低下头,极其温柔地吻上他的唇。
那个吻,不同于实验楼后的激烈,也不同于书店里的匆忙,它缓慢、珍重,充满了爱怜的意味。阳光为他们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
我站在门外阴暗的走廊里,像个多余的、见不得光的影子。手中的垃圾袋变得沉重无比。那一刻,我清楚地意识到,我所有的窥视、所有酸涩的暗恋,在他们之间真实流淌的感情面前,是多么的卑微和可笑。
我默默地转身离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这些片段,像一帧帧无声的电影,在我往后无数个等待的日夜里反复播放。每一次回想,心口依旧会泛起熟悉的、密密的酸疼。但正是这些疼痛,让我更加确信,我无法放手。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哪怕只能等待,我也要留在有他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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