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下那份“家规”后，生活仿佛被套上了一个无形的框架。萧屿然像个被上了发条的玩偶，严格按照条款行事——准时上课，认真完成作业，作息规律，甚至主动增加了体育锻炼。他不再试图触碰那些危险的边界，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业和萧檩允许他接触的、那个世界的边缘地带。
萧檩将他的顺从看在眼里，并未多言，只是偶尔在检查他功课或者听他复述某些“见闻”时，眼底会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他履行着“家规”中未曾明写的责任，关心他的饮食起居，过问他的学习进度，甚至开始系统地教他一些格斗技巧和危机应对的策略。书房里，一个运筹帷幄，一个刻苦钻研，气氛竟有种诡异的和谐。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潜流从未停止涌动。那份被强行压制的、属于少年人的叛逆和那股对萧檩日益增长的、扭曲的占有欲，并未消失，只是在规则的压制下，发酵得更加浓烈。
契机出现在一个月后。
萧檩需要离开本市两天，处理一件棘手的“纠纷”。临行前，他将夜枭留下，明为协助，实为看管，并反复叮嘱萧屿然严格遵守家规。
萧屿然表现得异常乖巧，点头应下，甚至主动帮萧檩整理了行李。
萧檩离开后的第一天，风平浪静。萧屿然按时上学放学，回家后便待在书房学习，乖顺得让暗中监视的夜枭都稍稍放松了警惕。
第二天是周末。上午，萧屿然以去图书馆查资料为由出了门。夜枭的人远远跟着，确认他进入了市图书馆，便在外围布控。
图书馆内，萧屿然借了几本厚重的参考书，找了个靠窗的僻静位置坐下，摊开书本和笔记，一副潜心向学的模样。然而，当跟踪他的人影在视野角落消失后，他迅速合上书，从背包里拿出另一套与之前风格迥异的、略显成熟的衣物，闪身进了洗手间。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连帽衫、戴着鸭舌帽和普通黑框眼镜（并非萧檩送他的那副）、气质截然不同的少年从洗手间出来，混入人流，从容地从图书馆另一个出口离开。他将替换下来的校服和书本塞进提前存放在储物柜的背包里，压低帽檐，汇入了街边的人潮。
他要去见一个人。一个通过某些特殊渠道联系上他、声称握有关于“鸦”早期某些不为人知秘密的人。这是他自己找到的线，绕开了萧檩和夜枭的所有耳目。他要知道，萧檩的过去，那冰山之下，究竟埋藏着什么。这种渴望，超越了规则，甚至压过了对惩罚的恐惧。
约定的地点是城西一处鱼龙混杂的旧货市场后巷。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劣质香烟的气息。萧屿然按照指示，走进一家挂着“维修各种电器”招牌的、光线昏暗的店铺。
柜台后坐着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眼神浑浊，正在摆弄一个破旧的收音机。
“修东西？”男人头也不抬。
“修表。”萧屿然压低声音，说出暗号，“劳力士，不走字了。”
男人动作一顿，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他一下，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里面请。”
萧屿然跟着他穿过堆满废弃零件的后堂，走进一个更加狭窄、几乎密不透风的小房间。房间里只有一个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
一个背对着他的、穿着皮夹克的身影坐在唯一的椅子上。
“东西呢？”萧屿然稳住心跳，开门见山。
那身影缓缓转了过来。
当看清对方脸的那一刻，萧屿然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那不是别人，正是应该在几百公里外出差的——萧檩！
萧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金丝边眼镜反射着昏黄的光，看不清眼神。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只自投罗网、还在兀自挣扎的猎物。
巨大的惊恐如同冰水，从头顶浇下，让萧屿然四肢僵硬，大脑一片空白。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
“很意外？”萧檩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向他，皮鞋踩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萧屿然的心尖上。“你以为，你那些小动作，能瞒过谁？”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平静，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胆寒。
萧屿然下意识地后退，后背却抵上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萧檩在他面前站定，伸出手，并非触碰他，而是摘掉了他脸上那副伪装用的黑框眼镜，随手扔在地上。镜片碎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然后，他撩起了萧屿然的连帽衫帽子，露出了他苍白失措的脸。
“家规第三条，第六条。”萧檩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一寸寸扫过他脸上的每一丝惊惶，“未经允许，接触‘那边’相关人事。擅自变更行程，失联。萧屿然，你告诉我，该怎么算？”
萧屿然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恐惧和被抓包后的羞耻感几乎要将他撕裂。他看着萧檩那双深不见底、此刻翻涌着冰冷怒意的眼睛，终于意识到，自己所谓的隐秘行动，从头到尾，都在这个男人的掌控之中。
萧檩不再看他，对那个干瘦的男人挥了挥手。男人识趣地躬身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萧檩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份萧屿然亲手签下的“家规”复印件，慢条斯理地在他面前展开。他的指尖，点在了最后空白的“补充条款”处。
然后，他抬眼看着面如死灰的萧屿然，声音冷得如同数九寒冰：
“看来，上次的教训，你还是没记住。”
“既然如此……”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沉重地落在萧屿然身上，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酷。
“我们有必要，把惩罚的方式，明确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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