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我说顾少，” 清子一个鲤鱼打挺从我床上坐起来。
游戏结束的画面还亮在手机屏幕上。
他凑过来，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这回你是真动情了？我可第一次见你对别的女生这样，又是护着又是送伞的。”
我手指在屏幕上随便划拉着战绩，“少废话，还开不开？”
“切，还不让问，” 他又重新躺回去。
“开开开！这把带你猛猛上分！” 手指已经麻利地点开了匹配。
动情？
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无声地扩散开，搅乱了平静的水面。
应该......算是喜欢吧？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初遇时巷口那双撞进心湖、湿漉漉像受惊小鹿的眼睛？
还是后来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她嘴角弯起时泄露的那点笨拙又真实的光亮？
抑或是昨天下午，她颤抖着蜷缩在他身后时，那种想要把整个世界挡在外面的冲动？
“喂！顾枫！发什么呆呢？进游戏啊！” 清子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声音带着点不耐。
思绪被硬生生拽回充斥着游戏音效的卧室。
指尖悬在“进入游戏”的按钮上，停顿了半秒，才用力按了下去。
屏幕切换，战火燎原，却盖不住心底那片被惊扰的波澜。
送走嘴里还叼着半根烤肠、嚷嚷着明天再战的清子。
屋子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窗外“唰唰”的风扫落叶声。
随便对付了几口吃的，把自己摔进床铺，陷入柔软的枕头。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在脸上。
指尖无意识地划开屏幕，点开那个置顶的、备注为“小鬼”的对话框。
光标在空白处固执地闪烁。
——「小鬼」
消息发出去，像石沉大海。过了好一会儿，屏幕才亮起：
「干嘛？」后面跟着一个歪头的小兔子表情。
看着输入法自动弹出来的第一句话，我顿了一下。
删掉跳出来的那句“我想你了”，重新编辑发送：
——「不干嘛」
「那我继续写作业去啦」
——「去吧」
还想再说点什么。
可是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又落下，对话框里的光标固执地闪烁着，像无声的催促，又像一片空白的心绪。
最终，拇指划过屏幕，黑暗重新吞噬了光亮。
手机被随意丢在枕边，发出沉闷的一声。
我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轮廓，脑子里却像塞满了潮湿的棉絮，沉甸甸的，又空空荡荡。
突然！手机“叮”的一声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抓起手机。
屏幕亮起的光刺得眼睛生疼——【XX商品：特价销售啦！】
原来只是一条广告。
那瞬间涌起的、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期待，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泄了个干净。
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沉沉地压了下来。
我闭上眼，拇指烦躁地划过屏幕，熄灭了那点虚假的光亮。
没一会儿，手机又叮叮咚咚的震动起来。
这次，我带着点认命的随意的瞥过去。
屏幕上的备注名让心口那点微弱的火星又“腾”地一下复燃。
「好饿啊」后面还跟了个【兔兔大哭】的表情包。
——「这么晚了还没吃饭吗？」
指尖敲击的速度愈发加快。
「妈妈还没回家」
文字里透着点委屈和无助。
——「那你看看家里还有什么吃的吗？」
我的眉头也不由得蹙起。
「好像没有了」
【兔兔倒地】
——「完蛋蛋，那她应该快回家了吧」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安抚她。
「我也不知道，希望吧」【叹气】
——「突然感觉好累啊」
这句几乎是下意识地发了出去。
「你干嘛了？」
——「我也不知道」
这像是一种从心底里蔓延出来的倦怠。
「要不你先休息一会儿？」
她试探性的回复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心。
——「那你也早点休息」叮嘱的话语脱手而出。
「我知道啦」
「晚安」
——「安」
最后一个字发送出去，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
要不是这莫名的困倦感，我肯定还能再和她多聊一会儿。
屏幕暗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自己沉缓的呼吸声，和窗外窸窸窣窣的、细密的雨声。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将金色的光斑洒在窗柩。
空气里弥漫着雨水浸润泥土后特有的、清新又微凉的芬芳。
这是雨后独有的限定味道。
在校门口熙攘的人流里，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景姝背着略显沉重的书包，正低头看着脚尖走路。
“喂，小鬼。”我几步走过去，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
“早呀。”她抬起头，眼睛弯了弯，带着点刚睡醒的懵懂。
晨光落进她眼底，清澈得像雨后的天空。
“嗯。”我应了一声，很自然地放慢了脚步，和她并肩往教学楼走。
清晨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跳跃的光斑。
或许是因为昨天那场惊吓耗尽了她的注意力，她一直没留意到我的“石膏臂”。
今天并肩走着，她的目光终于落在我垂在身侧的左臂上。
“诶？”她忽然停下脚步，歪着头，像个好奇宝宝，乌溜溜的眼睛在我胳膊上来回扫视。
然后，伸出纤细的食指，极其轻柔地、像怕碰碎什么似的，戳了戳我小臂上早已拆掉绷带的皮肤。
“干嘛？”我挑眉。
“你的胳膊......”她仰起脸，眼神里是纯粹的疑惑，“好了嘛？”
“好了。” 我言简意赅，活动了一下手腕给她看，动作流畅。
她盯着我的手腕看了几秒，小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随即绽开一个释然又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哦！看来真好了呀！”
那模样，像解开了一道困扰她的小难题，带着点傻乎乎的认真。
真是个小笨蛋。
看着她毫不怀疑的样子，心底某个角落莫名地软了一下。
不知道是昨夜没睡好，还是这雨后初霁的早晨太适合沉沦
才刚在“王座”上坐下，一股熟悉的、沉重的困意就排山倒海般袭来。
早自习的读书声嗡嗡作响，像一首单调的催眠曲。
好不容易熬到早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
我几乎是立刻趴倒在桌面上，脸埋进臂弯，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困死了......”
拨开景姝桌角那张被翻得卷边的课表——下一节，语文课。
我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正准备拿出语文书的景姝的手肘。
“我睡了，”声音闷在衣袖里，“有事叫我。”
交代完，我便放任意识沉入那片混沌的黑暗。
下午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像打开了某种狂欢的闸门。
各个社团招新的队伍像嗅到花蜜的蜂群，涌入了各个教室，喧嚣声瞬间淹没了走廊。
“枫哥！一会儿社团活动，篮球社！去不去？”
吴宇兴奋地从前排转过身，眼睛亮得放光。
一阵裹挟着雨后凉意的风，顽皮地从窗缝里钻进来。
我左手随意一推，整扇窗户“哗啦”一声洞开。
更大的风瞬间涌了进来，带着清新的水汽，肆意地撩动着我额前的碎发，拂过脖颈，带来一阵令人舒爽的清凉感。
“看情况。” 我眯着眼，感受着风穿过发丝的触感，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那你呢景姝？”吴宇热情不减，转向旁边。
“我啊。”景姝摇摇头，声音温软，“还是待在教室里吧。”
“篮球社！篮球社！想加入的兄弟过来这边！速速来报名！”
门口挤进来几个穿着球衣的高年级男生，嗓门洪亮。
“枫哥，你真不去？”吴宇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我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
“好嘞！” 吴宇跑到前排拉着帅诗琦，咋咋呼呼着冲向了招新点。
或许是即将到来的社团活动解放了天性。
第二节课的课堂氛围异常躁动亢奋，甚至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按捺不住的期待。
连老师麦克风里的声音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下课铃声如同发令枪响。
教室里的人像退潮般迅速散去，眨眼间就只剩下寥寥几个身影。
喧嚣远去，教室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的鸟鸣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听歌吗？” 我侧过头，看着旁边正在整理笔记的同桌。
“嗯？”她抬起头，有些意外。
我从包里摸出那副黑色蓝牙耳机，熟练地分出一只，递到她面前。
“嗯。”她接过，小心地塞进耳朵。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随意切了一首旋律舒缓的音乐。
调好音量，我顺势趴在了桌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目光落在她低垂的侧脸上。
阳光勾勒着她那可爱的轮廓，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混合着耳机里流淌的旋律，构成了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背景音。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微凉的风撩开我的额发，带来了几分清醒的凉意。
我缓缓睁开眼，意识还有些模糊。
“你醒啦。”
一睁眼，就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清澈的眼眸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趴在桌上，胳膊枕着脸颊，正静静地看着我，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眼底映着的我的影子。
“嗯......过多久了？”我撑着还有些昏沉的脑袋坐直，拿起水杯灌了几口。
“已经是最后一节课了。”说着她指了指墙上的挂钟。
“我睡了这么久？” 我低声自语，揉了揉眉心。
“干嘛？” 我察觉到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我的脸上，带着点期待，又有点别的什么。
“不干嘛。”她抿唇笑了笑，移开了视线，耳尖却悄悄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粉。
“内...…内个.....”她犹豫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笔帽。
“嗯？”我看向她。
“谢谢你......”她鼓起勇气，声音很轻，却很认真，“昨天下午帮我解围。”
“没事。”我语气平淡，仿佛那只是举手之劳。
短暂的沉默后，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重新落到她身上，带着点不经意的探究：
“诶...对了，我看你每天早上都吃那几个小瓶子里的药......身体不舒服？”
景姝握着笔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眼神飞快地闪烁，随即垂下眼帘，声音有些含糊：“唔......没什么，那个是......是维生素。”
“哦——维生素啊。”
我拖长了调子，身体微微前倾，故意朝她摊开手掌，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那......给我也来两粒尝尝？”
“哎呀！不行不行！”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护住自己的书包侧袋，脸颊微微泛红，语气带着点急切的慌乱，“这个......这个你不能乱吃的！”
“好嘛，我还不能吃。”
我收回手，耸耸肩，没再追问，但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的疑虑。
维生素？需要那么紧张？
她似乎松了口气，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挂钟，试图转移话题：“再过一会儿就放学了......今天感觉过得好快啊。”
“确实，” 我顺着她的话，目光扫过窗外渐渐西斜的太阳。
“感觉还没干什么，一天就没了。”一种时光飞逝的怅然感悄然弥漫。
“给，耳机。” 她取下那只白色的耳机，小心地放回我摊开的掌心。
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我的皮肤，微凉的触感一瞬即逝。
拉开书包拉链，准备收拾东西。
手伸进去，指尖却意外触碰到一个冰凉光滑的圆柱体。
我朝里仔细一看，粉嘟嘟的一罐草莓酸奶在一堆书本和杂物中显得格外醒目。
瓶身上还贴着一张白色的便利贴，上面是清秀工整的字迹：
谢谢你的伞啦OvO
——景姝
在落款名字旁边，还用细细的红色水笔画了一个小小的、圆滚滚的草莓图案——和她那天练习册上画的一模一样。
这都成为她的专属“防伪标签”了。
指尖摩挲着那个可爱的小草莓，一丝笑意无声地爬上嘴角，连眼底都染上了几分不自知的柔和。
我默默地把酸奶和那张带着草莓印记的便签收进背包夹层，仿佛藏起了一个小小的、带着甜味的秘密。
放学铃声悠扬地响起，宣告着一天的结束。
教室里依旧空荡荡的，大部分参加社团的人都还没回来。
这次我破天荒的背上了包，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目光落在还在不紧不慢收拾文具的同桌身上。
她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以为我在等她腾地方出去，赶紧加快了动作：“好了好了，马上！”
“没关系，” 我直起身，语气平淡，“慢慢收。一会儿一起出去吧。”
“好。” 她点点头，动作果然又慢了下来，但耳根似乎更红了一点。
夕阳将我俩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斜斜地投在空旷的走廊地面上。
我们并肩走着，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微风吹过窗缝的轻响。
脚步默契地放得很慢，很慢。
一种无声的、带着点青涩的安静弥漫在两人之间。
这份宁静，最终被校门口那个熟悉的大嗓门打破。
“顾枫！这边！” 清子像个门神似的杵在那儿，用力挥舞着手臂，生怕我们看不见他。
夕阳下，我们要往西走，她家则在南边的方向。
简单的道别后，她转身汇入南向的人流。
我和清子也转身，踏上回家的路。
身后，夕阳的余晖将影子拖得很长，仿佛将刚才那段缓慢而安静的同行时光，也拉长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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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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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那我也不参加社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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