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之前这六年里的一些初步调查,姜氏夫妇并不是什么为了利益不顾一切的企业家,事实上在这六年里,可能是因为女儿的影响,他们都有些一蹶不振的意味,但也不至于赶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被人搞了?”
以小少爷并不算灵光的经商头脑而言,这么巧的时机,他只能想出这种结果,但很可惜的是,答案并没有那么戏剧性。
姜家产业的食品安全管控问题一直存在,只不过是在这时候突然就爆发了出来,以至于被女儿伤透了心的姜氏夫妇一时间该没有反应过来,最后终究还是散尽家财还入了狱,可谓是令人唏嘘。
“所以,少爷刚刚是觉得,这背后是凯歌在搞鬼?”讲完姜家的状态,盛止涟轻轻点了下花兔子紧皱的眉头,脸上浮现出几分似有若无地笑意,“那到底也只是狡讹内部的民间组织,他们也不至于伤害实验目标以外的对象。”
“可是……”
听到“实验目标”这四个字,小少爷不免浑身一颤,他扭过头来,看向病床上仍然微笑着的林魄悔,一股彻骨的寒意顿时顺着尾椎骨一路攀延而上,冻得他又一次把自己缩成了球,发出闷闷不乐的声音:
“可是他们的实验,也牺牲了千百个生命啊……不管是人还是狡讹,那么多那么多,最后都死了……不是很可怕吗?”
“为什么要做这种可怕的事儿呢……”
话这么说着,小家伙又不动声色地往搭档的怀里拱了拱,找到个舒服的、能够听到对方心跳声的位置才停了下来,好像听着那“扑通、扑通”的声响,就能稍稍缓解自己骨头里的寒。
见着何倚昇这番模样,记录者先生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任由着他滚进了自己的怀里,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最后,他也只是叹了口气,道出口的话儿似是无奈:
“可能因为他们想要做的,也是件挑战神明的大事儿吧。”
……
——你觉得,应该答应他吗?
突然,于沉默之中,一个过分尖锐的声音划破了长空,如刀锋般扎在林魄悔的耳侧,徒留下刺耳的回响。可那小孩儿却没有回话,只是愣愣地抬起头来,看向那一片声音传来的虚空——
他看见墙上的白瓷转在逐渐扭曲,攀附上诡异的花纹,好像黑色的蕨草,又像疯狂的杜鹃花,扭曲的、歪斜着拼凑在一起,又像是一个逐步朝自己靠近的漩涡,好像要咬断自己的鼻梁:
——你要逃走吗?从你母亲的身边?从深爱你的母亲身边逃走?
“我……”
林魄悔的眼睛眨也不眨,他艰涩地开了口,因为吸入过多烟雾而沙哑无比的嗓音却只拼凑出这一个字来,却惹得那虚影笼罩了自己的头颅,把世界都染上一片疯狂的橙红色。
明明不愿靠近,明明不愿触碰,可在它吞没自己的视野时,自己却又像咽下了醉人的甘蜜一般,心底里竟是延生出一份隐秘的狂喜,好像自己也即将得来那一份被情感彻底吞噬、融化的终末——
——你的母亲那样爱你,他为你留下了一份深刻的爱啊!
——你要拥抱她、解明她,你怎能逃避?你怎么能放弃拥抱这样多美丽的情绪!
——她会让你疼痛吗?她会令你绝望吗可那又如何,这一切都是爱啊!这一切都是我们对于你的爱啊!!
“不要……”
——你为何要抗拒?为什么?为什么?!!
——快点接受我们给予你的“爱意”啊!!!
“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似乎是那份形似安抚的狂喜终究抵抗不过恐惧,直到僵直的身体被别人触碰的那一刻,林魄悔才终于掌握了身体的主动权。
他猛地一挥手,颤抖着的小臂因为用力过度而隐隐作痛,可不管怎么样,小家伙似乎都不知道应当如何面对这样侵蚀,最后也只得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不愿再睁开眼。
被突然发力的小孩猛地扫开,姚昇的身子猛地撞上了墙面,直撞了个眼冒金星,他甩了甩脑袋,又看向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家伙,心里不免也有些气愤。
又不是逼他啦,凭什么这么对救命恩人!这些天来忙前忙后都忙进了狗肚子里吗?!
可即便再气愤,小姚镖师也没有做甩手掌柜的意思,他再一次走到少年的床边,但似乎是因为先前的那一甩,少年没敢触碰眼前的小家伙。
那怎么办?思来想去,小小狡讹终于找到了个“好主意”,在床头的“好东西”里,他找到了一把小小的尤克里里——幸亏这里是单人病房,不然吵到别人可就是大罪了。
少年会弹的曲目并不多,毕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练功,但在此刻,他却尤为庆幸自己学过那么一两首儿歌,比如最简单的《小星星》:
“魄悔?魄悔……能听到吗?”
他柔着声音,像是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似的,指尖拨弄的旋律悠扬,惹得床上的小家伙身子都猛然一颤,而后露出一对红扑扑的可怜眼睛:
“一闪、一闪……亮晶晶……”
似乎是过于耳熟的旋律把他从幻境中拉了回来,林魄悔结巴着唱道,又好像好奇一般,伸出手来,想要触碰那发出声音的神奇东西——
“抓住你啦~”
然而,下一秒,姚昇轻轻握住了小家伙的手掌,少年有一对漂亮的青绿色眼睛,当林魄悔望向他时,就像撞入了那灿烂的夏天一般,只是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狡讹,甚至连挣扎都忘了挣扎。
而后,那夏天般的少年将自己抱进了怀里,令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沾染上那温热的味道,最后,他又一次听到对方问,问自己要不要来他那边,一起生活?
——你想要逃——
“我可以吗?”没有给那呓语再一次说话的机会,林魄悔开口的声音仍然有那么些发颤,“我做不了重活了……我也没有办法像你们那么厉害……我什么都干不了、我什么都干不了……”
“那等你长大以后,嫁给哥哥当老婆怎么样?”
听到这么句话,原本还在调查幻境异常的何倚昇当即竖起了耳朵,眼里满是对这家伙不要脸的难以置信:
“他才六岁啊……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的?!”
花兔子当即一个大跳,狠狠撞在了姚昇的脑袋上——然后就直挺挺地穿了过去,只得缩在地上生着闷气,还时不时瞪一眼这个小家伙,感叹一番世风日下。
“好啦,年轻人的事儿,交给他们年轻人处理昂,咱们做记录的,就别管那么多了。”
盛止涟对此不免发笑,可又不敢让小少爷看到,只得一边揉着这肥兔子,一边连声劝导。
“可是!”
“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调查。”
“呜……知道啦……”
……
那一日之后,林魄悔要住进姚记镖局的事儿算是被姚昇单方面彻底敲定了,为此他可没少跟自己的父亲吵嘴。
一方姚锦明认为,镖局不养吃闲饭的,而另一方姚昇则论证,镖局应当照顾好受灾难民——即便这是第一次,双方僵持不下,最后只得在林魄悔出院那天当场做结论。
小家伙也是第一次见着这场面,不免还是有那么点紧张,就连在车上,都要死死拽着姚昇的衣服,惹得某狡讹笑得满脸不值钱。
虽说镖局听上去有些寒酸,但得亏他“一次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的性质,姚大掌柜最后在市中心这一块寸土寸金的地方全款买下一套房作为根据地,甚至还有不少的存款,实在是厉害。
而姚大掌柜这次也是下定了决心,要给这个“小妖精”一个下马威,他戴上了年轻时戴的墨镜,身边的弟子围绕成一排,就连姚太太成芳泽看了,都觉得这老东西有些过分。
刚一见着面,看到林魄悔这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儿,姚大掌柜表示非常的不屑,男子汉,就得顶天立地,哪能有这种走一步喘一下的?实在是不像话!
可再一看,仔细瞧了瞧这小家伙,姚大掌柜又不免有那么些惊异,这小家伙,身上的法力可比想象中的要大的多了啊!尤其是这让所有人都下意识的亲和他的特性……这可真是不一般啊……
等等,这听上去,怎么有些像……
“你这崽子之前服用的‘夺魂’?!你从哪儿来的禁药?!”
“‘夺魂’是什么?”
盛止涟悄声问道,对此,何倚昇又一次不自觉地揪起了耳朵:
“‘爱语’的别称……哎呀咱们一族的禁药名字怎么都这么中二啊喂!”
听到“夺魂”这个字眼,镖局内的所有狡讹当即团团围住了这个小家伙,满脸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林魄悔当即躲在了姚昇的身后瑟瑟发抖,不敢多说一个字。
见着自己父亲这么个架势,姚昇顿时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但现在的林魄悔也只是个6岁的孩子,真要这么逼问,肯定也不是办法——
于是,少年便蹲下身来,一手轻轻拾起小家伙的小手,像是想要通过这触碰的双手让对方不再害怕:
“魄悔,可以和我们说说,火灾那天……发生了什么吗?如果很难受的话……不用说也可以,能和我再和我,和我们说说你以前的生活吗?”
小魄悔睁大了眼睛,几乎是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狡讹,心说这时候讲这些干什么,可看在周围的狡讹们这番凶神恶煞的模样,他最后还是抽了抽嘴巴,让姚昇把自己抱起来,整个人缩在对方的怀里,小声地道出自己的过往:
“这件事……整件事……要从我母亲自杀开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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